嫡母虽然不是说可以无缘无故打杀庶子,但是一般来说,只要嫡母有合适的理由,真的出了打杀庶子的事情,也很少有人追究。这不是说,不把庶子当人看,只是在后院,嫡母的权利仅次于父亲。
这就像是有人做出了父杀子这样的举动,虽然过后难免被人说不慈,但是儿子是父亲生的,生命都是父亲给的,现在要回去别人也说不了什么。至少从律法上来说,是没有办法定罪父亲的。
同样的道理也在嫡母那边,当然,嫡母是因为庶子和其姨娘都是依赖对方生存了。在这个时代,妾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任何自己的私产这样的说法的,但是嫡妻是不一样的,有自己的财产。
那妾都是依靠夫主或者是嫡妻的嫁妆在府中生活,毕竟一针一线都是用着别人的,腰板自然是没有这么硬的。生下的庶子也是这样,依靠着家里,最后还要分走属于嫡子的一些家产,自然也不怪嫡妻不高兴。
所以只要理由充分了,嫡母打杀庶子是可以的,当然也不存在什么法律上的制裁。徐孝睿虽然是侯爷,但也不能改变他是庶子的事实,就算一开始徐老夫人会被问的多一些,可他有把柄在啊。
这个把柄就是外室事件,徐老夫人完全可以说,她是为了侯府百年的威名,这才不得不忍痛杀掉这个庶子。反正这个时候,徐仁智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娶妻生子了,要不要这个侯爷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一想,徐孝睿就觉得自己果然是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缘线上了,他心里有了惧怕,对于南兰的维护就没有这么积极了。原嬷嬷拿着准备好的汤药,对着下面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很快就有人下去了。
静忠侯府,偏院
“你们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真是放肆,居然敢这么对我!放开我,放开!”南兰被两个大力的婆子用巧劲扶住,直接带着人向前走。穿过长廊的时候,南兰一直在一边高声大喊。
“南姨娘,我劝你还是消停一些吧!这次是老夫人想要见你,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去吧,有什么话等到了老夫人那边再说不迟。”旁边一个粗使婆子冷冷看了对方一眼,一点都没有客气。
如果南兰机灵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时候那些婆子对她的态度已经很不对了,甚至连一般的丫鬟都不如。按照道理来说,她已经是进门了的,就是侯爷堂堂正正的妾室,一个妾室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婆子看不起。
可惜,南兰正沉浸在自己可以进门的巨大的喜悦中,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仔细去分辨现在这些人的态度。反而看到她们这样,首先就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恨不得分分钟把人都给拖下去打板子。
“你们好大的胆子,等我见到了侯爷,我非要好好和侯爷说道说道。你们这样做,就都等着挨扳子吧,侯爷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对我!”南兰眼珠子乱转,总觉得是夫人做的。
她脸色发白,夫人难道是知道了自己有了孩子,想要给自己一个教训吗?那怎么办?侯爷现在在老夫人那里,不能及时过来救她啊!敢情之前那个婆子说的话,这人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还在那边想象。
那粗使婆子反正是觉得她的脸色有些奇怪,但是也不想对这样的蠢货说什么,反正也不会留在侯府了。一群人不到一刻钟就带着南兰到了慈安堂,扶着她进了屋子,很快不相干的人就退下了。
南兰一看屋子里跪着的侯爷,整个人梨花带泪得哭了起来:“侯爷,侯爷,我终于看到你了,我终于看到你了!这两个婆子,这两个婆子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二话不说就带着我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侯爷,妾身真是被吓死了!”南兰刚想要扭着身子移动到侯爷身边撒个娇,结果还没有移动一步呢,就被身后两个婆子控制住了。奇怪的是,就算她这么说了,表哥也没有什么表示,仍旧低着头。
南兰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了,事情好像不是她原来想的这样,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徐老夫人看了一会儿,等到南兰威慑于屋子里严肃的气氛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温和开口。
“南兰,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侯爷的?你不要怕,有什么就说什么,府中还有大夫,我们可以找人来给你诊脉。但是你一定要说实话,这样的事情,一旦有对不上的,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说完这话,徐老夫人的眼睛似有似无得扫过她的肚子,明显是意有所指,让南兰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她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占些小便宜,但是肚子里没有墨水,小聪明也就是小聪明。
现在在这样的气氛里,旁边的侯爷又好像什么都交代了,更加重要的是,南兰并不觉得老夫人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能怪她有这样的念头,她在侯府已经待了很多年了,老夫人从来都是隐形人。
“回老夫人的话,妾身,妾身是几个月前就跟了表哥的,现在,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表哥的孩子,侯府的子嗣啊!”南兰说起这些,脸色到底是涨红了起来。她到底是在侯府多年,要点脸面的。
果然,这话刚刚说完,不要说老夫人旁边的原嬷嬷,就是她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也都露出了鄙视的眼神。还是大家小姐呢,侯府养了你一场,你转头爬上侯爷的床也就是了,就当你舍不了富贵。
但是你爬床就爬床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在高门府邸见多了人,爬床还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情。可你爬床要到外头去,做了外室不说,肚子里还有了一个,这可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出来的。
侯府真的是白养了这个姑娘,不光闹出爬床的事情,还让侯府没有了脸面。就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都知道,外室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外人知道,恐怕侯爷的前程还有侯府的脸面都没有全乎的了。
“好,好,好!”徐老夫人站了起来拍起了手,“我们侯府自认为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你是我们侯府养大的姑娘,这些年来,不要说花在你身上的银钱,就是教养也是没有拉下的。”
“你也跟着人去族里学了些东西,不说做才女,但是基本的道理应该也是懂的。《女诫》学了,结果你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侯府,到最后倒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老夫人!”南兰被说得脸色通红,娇声道,“老夫人,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有些不对,但是我,我只是太爱慕表哥了。其实之前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天我们都喝醉了才……”
“我记得你当时是在家庙的吧,你不是一直陪着你姑母清修吗?怎么,是不能耐着性子清修了,所以想要借酒消愁?侯爷呢,侯爷是觉得这府中有不满意的事情,想要去看看亲娘,还带着酒吗?”
一声一声,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问下去,不光是南兰,就是徐孝睿都不知道怎么说。南兰这个蠢货,居然会说喝醉了这样的借口,她是在家庙啊,哪个在家庙的人可以喝酒的?这不是藐视家规吗?
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对错,说什么都是错的了:“母亲,儿子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只求母亲给表妹一个痛快。她到底从小在侯府长大,一时之间想错了事情也是正常的,求母亲仁慈善心!”
“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不按照你说的做,就是不仁慈了,就是没有善心了?”徐老夫人整整自己的袖口,“我不想再听,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之前的一切就当做过眼云烟,没有必要追究了。”
徐孝睿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南兰再说什么,要不然恐怕之后还不知道被挖出什么难听的事情。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南兰了,反正只要他身体健康就可以了,其他都是小事情。
可南兰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差点傻掉了:“侯爷,表哥,你在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表哥,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和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是不是?你说过的,这个孩子是你期盼的!”
“表哥,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对我这样!”南兰崩溃了,她才刚刚进门,她还没有享受过什么富贵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南兰看看徐孝睿的样子,终于有些变聪明了。
她转头对着徐老夫人爬过去,也不管后面两个婆子对她的拉扯:“老夫人,求老夫人饶命,求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我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南兰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也是知道的!”
“我从来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的,我只是真心爱慕表哥啊!我为了和表哥在一起,已经牺牲了太多了,就老夫人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要做姨娘,我不要做姨娘,哪怕让我做个通房也行啊!”
原嬷嬷看着这一幕,又看到旁边徐孝睿眼睛里心疼的情绪,只觉得这一幕非常的辣眼睛,简直是神经病!到了这个地步,还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借口,真以为老夫人是可以随便忽悠的人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慕你的表哥的!女孩子嘛,总是有一些天真的,年轻的时候啊,总以为这些个情情爱爱是最重要的东西。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谁都有年轻的时候,你也是其中一个!”
南兰听到这话,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所以就可以留下来了吗?是啊,只要这样一说,是个人都可以理解自己的。自己是无辜的,自己只是一个喜欢表哥的女人,不要对自己下手,自己没有威胁的。
“所以你更加要为你表哥想想他的不容易啊!你年纪小,没有读过很多书,很多的道理自然是不明白的。可你不明白,不代表我们不明白,不代表整个京都的上层不明白,那些明白的人啊,都不好对付。”
“阿睿做这个侯爷不容易啊,不光要应付朝堂上的人,也不能忘记了侯府中的上上下下,更何况我们族里的长辈也不是个摆设。南兰,你是个好孩子,你要懂事,要明白一些事理,不能任性!”
原嬷嬷听到这话,连忙低下头忍住了嘴角的笑意,老夫人这些话实在是太狠了,一点点的退路都没有给南兰留下。刚刚南兰不是说自己很喜欢自己的表哥,那言语之间好像可以为他牺牲一切。
那现在给她这个机会了,看她怎么圆这个话,要是不肯,那就说明之前说的都是假的,就是留下来了,以后也一定失宠。可要是她同意这么做了,那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回到侯府,自然也没有关系。
再说,老夫人也不介意侯爷心里有没有这个人,反正只要把这个人赶出去就可以了,这才是重点。前一种,其实老夫人也不会让对方留下来,一个不受宠的姨娘,侯府有的是办法可以收拾。
南兰听到这些,果然脸色青白,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爱啊,但是她的爱是有一定的条件的。在这个世上,难道还真的会有不计较的情爱吗?那不是扯淡嘛,说出去谁也不可能相信啊!
可之前自己说得这么情深义重,现在要是突然反悔,她以后还怎么在侯府生存?表哥一定会厌弃她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忍受一个对自己撒谎的妾室。虽然,可能表哥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不得已。
左思右想,南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原嬷嬷已经拿着碗从上面走了下来,好像很快就可以走到南兰的身边。南兰感觉到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就越来越急,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不要,自己不要死,自己还有孩子,那是表哥的孩子,那是侯府的子嗣,自己还没有享受到真正的荣华富贵,不可以!她的眼睛睁大,似乎正打算直接从这个屋子里跑出去,她不能留下来等死。
这个时候,屋子里走进来一个人,直接拦住了原嬷嬷:“母亲,且慢!”徐老夫人抬眼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了自己院子的柳静璇。柳静璇挡在了南兰的身前,拦住了原嬷嬷的身影。
“母亲,这可万万使不得,不管别的事情,南兰的肚子里到底有侯爷的子嗣。这么多年了,妾身没有给侯爷生下一儿半女,已经是对不起侯府了,妾身日日安睡都不能安宁,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我知道,南兰之前的身份不能让母亲开恩,我也明白母亲的顾虑,更加明白,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考虑。但是,但是南兰如果不是南兰了,我们给她另外安排一个身份,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南兰毕竟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之前的时候因为年纪小,我也很少带她出去交际,所以见过她的人其实不多。虽然,虽然之前因为百花街的事情,她出门过几次,有些人也见过她,但是到底不多。”
“如果我们一口咬定,南兰因为之间的事情觉得羞愧,已经自尽了,我们府中的这个不是别人,是南家的另外一个姑娘。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不是都可以解决了吗?至于孩子的事情,也简单。”
“孩子生下来之后,自然不能说这个孩子是南姨娘的孩子,要不然很容易被外人揣测,传出去也不好听。我们只说,这个孩子是府中通房的孩子,因为通房胆子小,我在养身子,也没有及时说出来。”
“等到孩子出生了,这个孩子就让南姨娘养着,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全部解决了,也不用担心外面的流言蜚语。母亲,南家那边到时候我们只要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返回自己的家乡。”
“到时候,就是京都的人有什么想法,可没有足够的证据,猜测就是猜测!母亲,侯爷多年没有子嗣,他心中也实在是难过,就是我,我心中也……只求母亲给侯爷一个念想,到底是亲子!”
徐孝睿听到这些,心中大为偎贴,这样的时候,果然还是阿璇站在自己的身边,其他的人都是没用的:“母亲,我,我虽然在乎侯府的名声,但是阿璇这个办法也挺合适的。母亲,求求你!”
徐老夫人冷笑得看着这两个夫妻在那里一唱一和,心里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思,可要是就这么快可以拿捏她,还真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徐老夫人对着原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先让她退下了。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要给她换个身份,再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一来,保全了南兰和孩子的性命,二来,是保全了你丈夫的血脉,说起来,这到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挺好的。”
徐孝睿和南兰脸上大喜,就是南兰这样厌恶柳静璇的人,在这一刻都对她产生了巨大的感激之情。只要自己可以活下来,孩子可以活下来,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不就是换个名字嘛,小意思了。
一边的原嬷嬷还有些诧异,老夫人可不是这么快就妥协的人物,难不成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们?果然,徐老夫人看也不看另外两个人,只看着柳静璇:“既然你想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和族里交代?”
“南老姨娘已经去了家庙,这么多年,族里的长辈心里是清楚南老姨娘的性子的。族里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和那些长辈交代?和他们说,南兰已经死了?交给他们尸体了吗?”
这话一出,柳静璇彻底被卡壳了,这会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因为她没有想到还有族里这一层的关系。族里的长辈,特别是静忠侯府这边的,还真的是非常严厉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是侯府。
徐家的宗族中,静忠侯是最高的地位,不要以为地位最高,拥有的权利就一定是最大的,恰恰相反,静忠侯府的约束是最多的。第一代静忠侯就说过,人在高位,更加要懂得反省自己的行为。
为了保证静忠侯府的名声,徐家的宗族长辈常年都对侯府中的私德是非常重视的,特别是做侯爷的人。本来徐孝睿可以做侯爷,宗族的长辈一开始就不是很同意,嫡系不是还有徐仁智在,为什么要让庶子上位。
要不是因为徐老夫人多年的威信在那里,而且当时她接连失去丈夫和儿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这样的担心也实在是正常。徐孝睿虽然是庶子,但是那时候看着也不是狼心狗肺的,私德也没有问题。
宗族的长辈商量来,商量去,徐老夫人用了很多的心力才终于说服了他们,让徐孝睿可以顺利做了这个侯爷。要不然一个宗族不承认的侯爷,很多时候其实也不能真正掌握侯府的全部资源的。
可现在,这群老古板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们居然已经知道了!不要说柳静璇了,就是徐孝睿也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