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兰的假死可以瞒过很多人,甚至像是柳家的那群宗族长辈,只要给对方一些好处,那简直是非常顺利的一件事情。可惜,柳静璇管家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认清楚徐家宗族的厉害在哪里。
所以听到徐老夫人说起宗族,几个人脸色大变,终于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南兰和孩子的性命基本是不可能保住的,族里当年之所以同意,也不过是因为徐仁智实在小。
可一年一年过去了,徐仁智渐渐长大,族里已经明显看到了希望,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庶子的未来。在族里看来,徐孝睿不过就是给徐仁智看守了几年侯府的守门人,重要性根本就没有多少。
当然,如果这一次,徐孝睿死活要留下南兰,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徐孝睿也明白,这样一来,族里对于他的支持力度就更加没有了,就连那几个被他这么多年用金钱养着的都不能说什么。
想到这一点,徐孝睿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笑话,他还年轻,他还有无数的机会,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丢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徐孝睿不赞同得看了一眼柳静璇,一开始对她的欣赏已经全部消失了。
柳静璇,柳静璇只有一个念头,真是日了狗了,敢情辛苦过来刷存在感,是个错误之极的决定啊,死也想不到!不过她是个能屈能伸的,既然是失败了也就不说什么,反正死的人也不是她。
南兰就完蛋了,刚刚高兴还没有几刻钟,整个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她的荣华富贵又没有了。要是原嬷嬷知道这姑娘心里的想法,实在是受不了,都这么久了,她的脑子里就一点不担心别的,只有荣华富贵。
当然,她们两个人没有交流过,以后也不会有交流的机会了。原嬷嬷对着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使眼色,她捏住南兰的下巴,用巧劲让她张开了嘴巴:“南兰表小姐,你放心,这东西还是温和的。”
南兰拼命的挣扎,想要喊人却不知道应该喊谁,她到了现在才害怕,这不会要自己的命吧。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她是真的不想死,她全身扭动,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可惜在三个婆子面前毫无作用。
柳静璇静静看着这一幕,袖子里的手紧紧纂在一起,老夫人居然真的敢这么做,她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她一开始的打算是不是做错了,她是不是太小看上面的这个老女人了?她真的不是侯爷的对手吗?
在场唯一脸色不变的只有徐老夫人,她甚至招呼徐孝睿和柳静璇:“先坐吧,等到时辰差不多了,阿璇找几个人给安排一下。南兰毕竟还小,虽然做错了事情,我也不打算让这个孩子下场太可怜。”
“她心性不定,直接去我们徐家的家庙清修吧,之前就说要陪着南老姨娘,现在不过就是继续陪着。以后没事,侯爷也少去家庙,你是静忠侯,没有什么大事情,就不要被别人说三道四了。”
“还有一件事情,既然侯爷今天纳了两个妾室,无缘无故没有了一个也让人非议,我刚刚和侯爷说的那个孩子,已经做主抬进来了。阿璇在这里正好,省得我差人去找你来喝茶,你就接了妾室的茶水吧。”
柳静璇咬住了嘴唇:“母亲,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有了一个新的妾室?我还不知道这个妾室的底细,至少也要让儿媳先去了解一下。母亲,我知道你关心侯爷,但是纳妾这样的事情,是妾身应该做的。”
“原来你也知道,这应该是你的活计?”徐老夫人声音讥诮,“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用在这里和我打马虎眼,我不会给侯爷的后院添乱的。我做主纳进来的这两个,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
“两个,怎么突然之间又变成了两个?母亲,南兰的事情儿媳就不开口了,毕竟她的身份放在这里,确实让族人非议。但是荷兰是好人家的姑娘,我当时也是和她的父母签了文书的,可不能这么做!”
“父母?”徐老夫人重重把茶盏放在旁边,“那我倒是要仔细问问她了,那两个到底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什么人!阿璇,你年纪小,有时候被人骗了我也不怪你,但你心里要清楚,我不允许任何人拿侯府的名声开玩笑。”
“那个叫荷兰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过是被人包装一番,专门就是来欺骗一些男子的。你们倒是好,自己寻人到人家的家门口了,还怪人家给你们上套吗?别给我把侯府弄得乱七八糟的!”
“静忠侯府百年,府中就是有妾室也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从来不允许不三不四的人进门,这个是家训!荷兰的身份可疑,根本就不适合留在侯府,你要是有疑问,大可以仔仔细细去查验一番。”
柳静璇,柳静璇能去查验吗?别逗了,这人本来就是她费心寻来的,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荷兰那个女人的底细。她不甘心是徐老夫人这么快的手脚,就好像专门等着她跳坑一样的,处处和她作对。
可要是一切都掰扯清楚了,第一个不让自己好过的就是徐孝睿,不说南兰,就是荷兰这个表面上完美的身份实际也让人难堪之极。柳静璇安静了下来,索性再也不开口说些什么,反正她不承认就是了。
徐老夫人本来也不是和这个儿媳来争抢什么的,在她看来,后院怎么争都没有关系,但是不能损坏侯府的声誉,谁也不能。后院的女人被兵不刃血得换了,南兰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在身边。
徐孝睿看着南兰身下流出来的血液,只觉得整个眼睛中一片血红,他冷冷得看着,似乎一点表情也没有。可是他其实心里清楚,他的心也随着这个血液一点点流出来,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夫妻两个看着粗使婆子像拖着一只死狗一样拖走了南兰,整个屋子里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似乎都可以听到。徐老夫人处理了一早上的事情已经累了:“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你们就早些回去吧。”
“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发生了,家里的一切既然是阿璇在管着,那你就要更加仔细。做妻子的,不要一味顺从自己的丈夫,要是丈夫有不对的地方,你作为妻子要及时更正提醒才是。”
“阿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这些年也在朝中锻炼了几年,有些事情的轻重要分得清楚。以后在做事之前,母亲希望你多为侯府想想,多为你已经去世的父亲和兄长想想,可不要忘记自己的本份!”
徐孝睿和柳静璇纷纷起立,垂手听训:“是,儿子,儿媳,谨遵母亲的教训,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再犯!”徐老夫人点点头,揉揉自己的额头,表示自己累了,让他们都会自己的院子去吧。
原嬷嬷看着他们走远,走到主子身边给主子按摩了起来:“老夫人今天这些事情,恐怕是大大打乱了那位的盘算了!”原嬷嬷一开始还真的想不到柳静璇的盘算,可到了这一步,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道我还怕一个丫头对我用什么手段?”徐老夫人微眯眼睛,“我只是想,柳静璇这个人行为恶毒,有些事情还真是防不胜防。要不是我多心查了一查,也不知道那个荷兰是这样的身份。”
“简直是烂了自己的心肝了,就是我们静忠侯府养一只狗,也比养她这样的女人值钱。一个下等窑子里出来的女人,居然可以买来给自己的丈夫做妾室,真的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
原嬷嬷也叹息一口气:“老奴原来也以为,她就是再大胆,心里也会记挂一些夫妻之间的情谊还有侯府对她这么多年的宽容。老奴真是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要让老夫人和侯爷之间……”
“这有什么?我和侯爷斗的越厉害,她身为侯爷的妻子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劝慰自己的丈夫。之前世子在的时候,她不就是这样做的?现在不过就是故伎重施,再来一次而已,没有什么的。”
原嬷嬷摇摇头,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心上的。主子自然就看不上这样的人,有什么手段,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使出来,何必用一些阴私小道。主子早年跟着侯爷在战场,还真是看不上这样的手段。
静忠侯府,静安堂
“都是妾身不好,没有想到老夫人早就在防着我们了!”柳静璇拉着丈夫的手,“妾身实在是想不到老夫人眼睛里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可怜南兰表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才几个月大啊!”
“我刚刚让元嬷嬷去看了一下南兰表妹,她下半身全部都是血,元嬷嬷说,就是表妹日后养好了身子,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柳静璇似乎是被这样的手段惊骇到了,整个手都捂着自己的嘴巴。
“老夫人明明和我们说,那个药的药性是很温和的,谁知道,谁知道居然是要了南兰表妹以后一辈子的依靠啊!有侯爷在,南兰表妹自然是不用吃苦的,但是,她没有了孩子,以后也不能生了。”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更加残忍的是,她以后要一直在家庙中清修,那……侯爷,你要想想办法啊!”柳静璇现在这个还真的是真心的建议,因为她不能让南兰就这么废了!
南兰是没有用,但是只要南兰心中有恨意,以后就一定可以成为一把利刃!徐仁智总要成亲的,新娘子也未必会知道这侯府中的一些往事,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那个老不死能怎么办,会不会伤心死!
徐孝睿到现在还不能忘记南兰身下流出的血,但是他更加清楚,这些都不能成为阻碍他权势的因素:“不用了,南兰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以后,就当府中从来都没有她吧。”
“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来了,就说南兰表妹侍奉我姨娘至孝,实在担心我姨娘在家庙的情况,所以就自请去家庙陪伴我姨娘。过几年,到了时候就安排她病逝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留下来了!”
徐孝睿摆摆手,表示自己想要安静一下,今天他本来是想要和老夫人好好说一说老夫人的事情。可是回到家里,他还来不及给自己的姨娘说话,就被老夫人的三言两语打乱了心神,一下子顾不上。
接下来,南兰的孩子保不住,连南兰都直接折损在这里,连妻子给自己找的另外一个妾室都直接被人否决了,真是欺人太甚!可老夫人身边有一大半的族里助力,又是自己的嫡母,孝道至上。
柳静璇观察到丈夫的神色,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落空了,虽然有些遗憾,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侯府,那就有无数的办法可以对付那对祖孙,一定有办法的!
两夫妻难得安静了下来,谁知道元嬷嬷却突然脸色慌张得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夫人,不好了!”她向来是柳静璇身边的第一人,从来都是冷静稳重的,还从来没有这么慌张的时候。
刚刚在慈安堂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夫妻两个本来就有些不安宁,现在听到元嬷嬷这样的大叫,夫妻两个眼神就有些惊恐了。元嬷嬷进来一看这场景,有些明白自己的反应可能太过了,但是她是在顾不上这些。
“侯爷,夫人,不好了!”元嬷嬷匆匆咽了咽口水,“南兰姨娘,不,不,南兰表姑娘,南兰表姑娘承受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撞死了!老奴,老奴实在是太过惊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
徐孝睿和柳静璇互相看了一眼,双双走出了屋子,来到了关押南兰的地方,只见南兰苍白着脸,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上有一个碗口大的伤疤,从那里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看着就让人心惊。
徐孝睿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口跳的厉害,刚刚看到南兰流产的血液好像还在眼前,现在却直接看着南兰死去。徐孝睿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甚至有些站不住脚,还是旁边的妻子扶了他一把。
柳静璇也吃了一惊,她是绝对想不到南兰居然会有这样的烈性行为的,要知道,就是在之前的很多事件中,无论柳静璇怎么做,她都没有想到死的。她一直以为,南兰这样的人轻易不会死的!
不过想到南兰现在的下场,也难怪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没有了孩子,没有了未来,甚至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了。她要是真的去了家庙,不要说吃什么好东西了,就是一些基本的首饰都不会有了。
更何况,她还暗中吩咐元嬷嬷告诉她一些情况,谁知道,南兰听到这个消息,居然会烈性之此!徐孝睿站住了之后,转头厉声问元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兰表妹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凌厉,整个人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沉稳,倒像是得了失心疯的样子。元嬷嬷受到质问,受惊得低下头:“侯爷,侯爷啊,老奴真是冤枉,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奴只是按照夫人的吩咐,拿了一些东西给表姑娘送别,希望表姑娘去家庙的日子可以好受一些。毕竟现在表姑娘的身子还没有养好,有了些银子,也能有银钱买补品,身子才能慢慢好起来。”
“可,可表姑娘一听说她明天就要走,还不能留在侯府养身子,日后可能还有病症留下来。她应该是担心,也有可能是舍不得侯爷,就,就直接撞在了墙上,还说,还说,要侯爷不要忘记她!”
南兰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南兰最后一句原话是“求表哥为我报仇!为我报仇!”,这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好说的。徐孝睿脸色一白,眼中难得露出了一些伤痛,她怎么就这么傻!
柳静璇一看丈夫的神色不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南兰已经死了,当然需要发挥她最大的作用。现在看样子,侯爷对那个老不死的已经是恨极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可以让这两个人斗起来了。
徐孝睿到底是在朝中多年的人,伤痛过去之后就吩咐人:“让人把表姑娘好好安葬了吧,遗体就葬在她的家乡那边。阿璇,你那些银子给我的舅舅,我实在是对不起舅舅,对不起姨娘他们!”
柳静璇脸色沉重,带着哀凄:“侯爷放心,妾身知道应该怎么做,侯爷,我们先让一让,让人把南兰表妹抬下去吧。这里也不适合侯爷留着,侯爷心里现在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好好休息!”
徐孝睿闭闭眼:“那就这样吧,她的身后事情就请阿璇多多看顾了。”说完这些,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到底对南兰没有多深的感情,对她的死亡,除了有对孩子的不舍得,也顶多就是叹息一声。
柳静璇离开之前对元嬷嬷使了眼色,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主仆两个人心有灵犀,很多事情都不用开口吩咐。徐孝睿回到院子里,只觉得心身疲惫,再也提不起什么别的心思和想法了。
柳静璇亲手为他倒了茶水,劝慰道:“侯爷先缓缓神,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之前,老夫人想来是因为世子还没有长大,所以才故意不闻不问府里的事情,就等着我们出事!”
“现在世子已经平安长大了,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老夫人的心里恐怕是有了别的打算了,侯爷!不管未来怎么样,我们现在必须要提前做一些准备了,要不然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会发生的!”
徐孝睿睁开了眼睛,里面全是冷意:“我听说,这次徐仁智也是要上场的,阿璇,他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这些日子应该要多多关心才是。老夫人年纪大了,用的也都是身边的老人,可我们侯府也是积德的人家。”
“我听说,前两日皇上说要把后宫的一些老宫人安排出宫,说是不能耽误了别人一辈子,我们也应该上行下效。积年的一些老人,也的确不应该继续留着了,时候到了,自然要被侯府荣养!”
柳静璇微微一笑:“侯爷说的是,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我们作为下属的,自然是要遵从一二的。老夫人也是超一品的护国夫人,想来应该可以明白侯爷的一片苦心,再说,我身边的元嬷嬷也应该要享福了。”
知道妻子明白自己的意思,徐孝睿微微一笑,这还只是开始,声东击西,他倒要看看那个老的有几分本事。等到她失去了左右手,再失去自己的孙子,他一定要报今日的羞辱之仇,绝不放过她!
柳静璇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心里冷笑一声,好,这样就好,这个侯府是越乱越好,只要乱起来了,她才可以有机会拔除自己想要拔除的人!徐老夫人,徐仁智,徐孝睿,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东府,正厅
“既然静忠侯府那边这么不安宁,那你也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是麻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