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皇帝眼神冷酷得看着承恩侯夫人：“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谋害龙子是要株连九族的吗？”路氏虽然和皇帝不怎么常见，但是刚刚皇帝对她还是很温和的，现在猛然见到对方冰冷的神情，她当时就被吓懵了。
气氛正是最僵硬的时候，御书房外头却突然传来“太后到”的禀告声，原来太后收到消息，带着身边的嬷嬷急匆匆赶过来了。太后过来是为了两个原因，一个是知道鲁达现在情况不太好，想要过来和皇帝说说。
还有一个就是知道自己的侄女皇后怀了身孕，这个时候可是要紧的时候，这孩子是鲁家的希望，不能出任何的问题的。结果走到半路上居然听到柔妃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皇帝急得叫太医。
她当场就感觉血气上涌，那孩子是自己盼了很久的孙子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日后下了地府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先帝走的时候，那眼神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没有忘记过，她实在是寝食难安。
来到御书房门口，她皱眉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个女孩，却也没有时间多搭理她们。等到通报完成，她甚至没有等皇帝的回话，直接带着人冲进了御书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哀家在路上就听到消息……”
话还没有说完，看到柔妃身下的一滩血迹，太后直接哑住了声音。这个样子，孩子是一定保不住了，就是太医来了又怎么样，孩子已经是没有了！太后闭闭眼，踉跄退后一步，只觉得心神剧痛。
皇帝一看太后苍白的脸色，顾不得柔妃，直接上前扶住了太后：“母后，你不要担心，儿子已经去叫了太医了，想来柔妃有龙气庇佑，一定会没事的。”太后一听这话，苍老得摇摇头，连话都说不出。
这些话不过就是哄骗自己而已，柔妃已经出血，血量又大，即使是华佗在世也不太可能保得住这个孩子。她突然想到刚刚自己在门口听到的那句话，心惊之下出口：“皇帝，柔妃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柔妃从四月之后就一直在柔福宫中养胎，很少出来，甚至连皇后都已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御书房，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实在是又急又气，抬手重重打在了皇帝的手臂上。
鲁皇后稳住自己剧跳的心神，上前一步扶住了太后：“姑母，柔妃妹妹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可能是有话伤着母亲了，母亲伸出手想要骂柔妃几句。可柔妃妹妹受到了惊吓，自己往后面倒了下去，就撞到了尖锐的案几上。”
“姑母，你是知道母亲的性子的，她生平最在乎的就是家人。柔妃的妹妹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人踢伤了达儿的心肺，现在达儿性命危在旦夕，母亲实在是心力交瘁。柔妃，恐怕也是担心自己的妹妹，这才……”
柔妃整个人捂着肚子，没有精力和皇后斗嘴，可听到皇后这些话，气得肚子又是一阵绞痛。她明白自己的孩子是保不住了，虽然是第一次怀孕，但是母子之间特有的联系告诉她，这个孩子已经离自己而去。
柔妃扶着身边的两个妹妹，仰起一张苍白之极的脸，撕心裂肺：“承恩侯夫人，若是我的孩儿有任何损伤，我绝不会放过你！”只说完这句话，柔妃猛得呕出一口血，整个人的脸色都灰败了下去。
王宛自来受家中宠爱，为人虽然刁蛮但是对自己的姐姐却很是在意。今日这路氏不但毁了自己的容貌，累得自己一生，现在更是把王家的希望都断绝了。想到这里，王宛再也忍受不住脾气，一头对着路氏的方向冲了过去。
路氏正在担心皇帝刚刚说得那个“诛九族”，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现在听到女儿的话，她心里还想着有些希望，一时之间就没有看到柔妃身边的王宛。等到王宛一头撞过来的时候，她还弯着腰跪在地上。
“啊！”路氏这么一耽误，整个胸口被王宛的头一幢，人就被撞翻了。也合该是报应，路氏被撞的那个案几上放了一个花瓶，路氏撞在案几上，那花瓶掉落下来，其中一个碎片直直沿着她的脸划了一道。
王宛这一幢几乎用了八分的力道，那碎片划下来的痕迹也是极重，更何况路氏撞得那个案几是上好的紫檀木的料子，这一幢几乎要撞断了她的腰。路氏除了一开始的那声尖叫之后，整个人几乎都发不出什么声音。
鲁皇后和太后一看路氏这个情况大惊，正要说些什么，外面胡太医正好到了。太后顾不得柔妃这个情况，当然，主要是太后也觉得柔妃的孩子一定是没有了，但是路氏一头一脸的血，可不能再出事情了。
这么一想，太后就让胡太医先看看路氏的伤。要是太后不在这里，皇帝当然是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的，毕竟柔妃肚子里才是他的孩子，远远比路氏要重要的多。但是现在太后在这里，他还真不敢说什么。
他自己的亲娘自己知道，这么多年，看似对皇后和娘娘淡淡的，但是该有的，应有的，她从来没有少过她们。皇帝的眼神划过脸色红润，神情忧虑的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就当是柔妃没有福气吧。
李隐再不喜欢这个皇后，也希望有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做太子。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他自己不是嫡子的时候，只会觉得先帝偏心，没有给他机会。可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也是一样的在乎嫡子。
王宛看到没有人在乎自己的姐姐，而柔妃的样子越来越虚弱，正要发脾气，可宋茜却对着她摇摇头。这时候她们可不能再闹了，要是再闹起来，恐怕连皇帝都不会帮她们，表姐没了孩子，表妹这么做也是担心姐姐。
可这事毕竟是当着皇帝的面发生的，哪个做皇帝的不要脸面，事情弄到这个样子，一边是自己的孩子没了，一边是自己的舅母生死不知，换了谁心里都烦躁。要是这个时候，表妹再继续闹，那王家真是得不到好处了。
柔妃和宋茜的想法一样，她也是个有成算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四个月之后就再也不打算出来，安心待产。现在孩子已经没有了，妹妹虽然冲动但到底也替自己报了仇，她反而是不担心什么了。
东府，芝兰院
“啪！”齐氏第一次把自己屋子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全部砸碎了，可脸色还是半分都没有缓解过来，“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她现在是打算干什么，给我一个巴掌再给我一个甜枣吗？”
“难道我的女儿就是她们想利用就利用，想放弃就放弃的吗？”齐氏骨子里的骄傲完全被激发了出来。从前只觉得李氏有些势利，为人虽然刻薄，但是想到柳博也没有别的想法。可今日之后，她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汪嬷嬷连忙拦下了齐氏的手：“夫人消消气，从另一方面来说，现在到底也是一件好事情不是。那承恩侯府的婚事应该是不会有人提起了，现在估计在宫中就会有一场大乱，不管是谁都没有什么精力了。”
“夫人，要老奴说，这反而是个好机会。承恩侯府的事情暂时是安分下来了，我们不妨为小姐好好寻访一些可靠的人家。小姐的年纪已经在这里了，就是这次不是承恩侯府的人，下次也会有别人的。”
齐氏被汪嬷嬷这么一说，心里也回过神了。是啊，柳平和李氏可以卖女儿一次，一定就可以卖女儿第二次的。她要趁着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可以给女儿找个可靠的婚事，那一切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但是，女儿的婚事现在却有些困难。不是她的女儿不好，只是这京都的人大多听说过女儿的事情，不管是安家还是承恩侯府，虽然都是男子不靠谱，可女儿也免不了被人家说三道四的不安生。
按照她原来的意思，齐氏是想着等到应试之年到了，祎儿的年纪也差不多。为她找个忠厚老实，文才上佳的夫君，虽然不能说锦衣玉食，但是也能夫妻平安，自己又可以替他们看看孩子，操持些事务。
可现在大部分的学子都在京都苦读准备科举，东府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出面打听这样的事情。汪嬷嬷虽然是个能干人，可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奴婢，一个奴婢出面也实在太不像样子了。
齐氏的左右为难汪嬷嬷看在眼里，她心里当然担心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小姐年纪已经不小了，现在相看起来，过个一两年再成婚倒是还好。可若是再拖下去，这一眨眼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汪嬷嬷左思右想府中的人，突然眼睛一亮：“夫人，我们怎么忘记了表少爷？表少爷如今是大儒的学生，想来身边接触的人也都是和他一样有文才，有学识，并且品行良好的学子。若是有表少爷帮忙的话……”
齐氏听到这话也是双眼一亮，可是很快就暗淡了下来，随即摇摇头：“不了，修儿还要担心姝儿的事情，现在又要准备应试，祎儿的事情就不要让他操心了。你也知道，姝儿现在比祎儿还要大一岁。”
“可齐家在并州多年，到了现在都没有让姝儿成婚，你觉得她这次和她兄长来京都是为了什么呢？姝儿是个好孩子，这么些日子来，多亏了她一直陪在我们母女身边，平日里也能静下来和祎儿做些针线。”
汪嬷嬷虽然心疼自己小姐，但是对表小姐也是疼爱的：“是啊，表姐妹相伴总是能够让人开心的。夫人，要不然我们这几日找找马夫人她们吧，老奴知道，马夫人现在可能也不方便接触我们。”
“但是马夫人毕竟在京都的圈子里比我们要熟悉，手上可用的人手也比我们要多，如果可以得到马夫人的帮助，我们打听消息要容易的多。老奴虽然是个奴婢，但是要论看人也是不差的，到时候就一起去看看。”
汪嬷嬷一边说，一边细细看齐氏的反应。最近东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特别是遇到承恩侯府这样的人家，来东府登门的人几乎都灭绝了。以前的时候，夫人虽然不出门，但是一年中总有几张帖子的。
可今年已经过了秋季了，京都很多的赏菊宴啊，螃蟹宴啊都办得差不多了，但是东府却一张帖子都没有收到。汪嬷嬷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提起马夫人，想着不管怎么样，能够试试也是好的。
齐氏听汪嬷嬷说起这个，脸色也暗沉了下来：“我不是担心自己的面子，我是担心她不是真心愿意帮忙。哎，若只是稍微丢面子，可以给祎儿找个好亲事，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可若是她随意些。”
“女儿家不是男孩子，婚姻大事是绝不能糊里糊涂的。若是马夫人不愿意帮忙，我这样凑上去也是让她心里为难，再说，人家自己也有女儿，恐怕是担心我牵连到她。”齐氏说得倒是实话。
马夫人自己可以不介意，但是为人母亲的，总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受到流言蜚语。要是真的不在乎这些，这多年来也不见她上门带自己的女儿过来做客，其实这也是一种态度。齐氏虽然平日不说，但心中是明白的。
汪嬷嬷看到主子这样明白，眼睛一酸。她陪在齐氏身边有大半辈子了，齐氏小时候说是万千宠爱都不为过，在齐家鼎盛的时候，更是连宫中的公主见了都可以说笑几句的人物。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最可怜的还是小小姐，好好一个女孩子，非要遇到这样糟心的事情。前面安家那个负心薄情，毫无担当，后面承恩侯府的那个更加不值得一提。可这世道对女人就从来没有好过，哪怕小小姐没有任何问题，还是免不了被人说嘴。
齐氏和汪嬷嬷相伴多年，对自己忠仆的心思是一清二楚的：“嬷嬷，这样吧，你虽然不能直接出面，但是也可以偶尔打听一些学子中的家世什么的。悄悄的，不要起什么风波，先让我心里有个数。”
“柳平虽然不靠谱，但是他毕竟是祎儿的父亲，等我们这边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会让他出面再去了解下。他若是不肯，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若是最后放弃了对祎儿不好的打算，就会顺水推舟。”
“我现在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只能看看他能无情无义到什么地步！这样我们以后也能有个打算不是，总好过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我那可怜的女儿还要被这些豺狼虎豹给卖了。再怎么样，还能去并州！”
“夫人！”汪嬷嬷大惊，“您不是一直不希望小小姐去并州的吗？那地方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并州太穷苦了些！小小姐一直在京都长大，虽然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性子，但到底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若是贸贸然去了并州，齐家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再说了，当年的事情之后，明面上齐家是不会插手小小姐的婚事，就是以后在并州发生了什么，恐怕齐家也不会出手。夫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齐氏闭闭眼，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有时候说什么都觉得很无力，她当然知道让女儿去并州是最下等的一步。可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就是拼着自己不要，也不能让女儿受苦。
她可以为了齐家放弃所有的一切，只是希望齐家可以庇护自己的女儿。她希望看在自己的薄面上，齐家不会放弃自己的血脉，毕竟到了那一步，自己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是想要看顾女儿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皇宫，御书房
胡太医看完两个病人之后，只觉得自己今天是没有看黄历，居然选择今日轮班当值。他虽然是专门给皇帝看诊的，但是宫中的主子怕死，有时候也会叫上他，他又不能推脱，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
本来一直在宫中也没有遇到多么为难的事情，这也和宫中没有多少孩子有关系。胡太医是个人精，要知道，怀孕的女人多了，自然是会有很多的事情的，可这么多年来，宫中怀孕女子不多，太医院也平和很多。
柔妃有了身孕之后，其实他一直都很忐忑。毕竟后宫之中这样的事情不断，先帝时期这样的事情就屡屡发生，现在只会比之前更加辛苦。宫中只有一个孕妇，想要保住这个孩子，恐怕整个太医院要费不少的力气。
还好，柔妃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谁知道自己千防万防，没有防一个外来的承恩侯夫人毁了自己的心血。哎，胡太医内心叹息，这也没有办法，说到底这宫里的女人想要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不容易啊！
承恩侯夫人是谁？那可是皇后的亲娘，胡太医常年在宫中行走，对于这样的事情本能会多揣测几分。胡太医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跪下禀告皇帝：“皇上，臣无能，柔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已经保不住了。”
“娘娘受到了大力的撞击，又没有及时止血，恐怕身子经过此次之后也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再说。至于承恩侯夫人，禀告皇上，夫人的年纪毕竟大了，紫檀木又是极为坚固的木材，夫人的腰恐怕需要修养半年左右了。”
“夫人脸上的伤痕，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鲁皇后一听这话，整个人差点昏过去。虽然母亲已经是徐娘半老了，但是她到底也是女子，哪有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胡太医，无论是什么药都没有关系。”
胡太医沉重得摇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并非是药物的原因。划伤承恩侯夫人的花瓶是花釉的材质，这其中有一种材料若是在受伤之处沾上，是很难医治的。夫人脸色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
太后接二连三受到打击，无论是自己的孙子，还是自己的弟妹，都是一样重要的。现在孙子没有了，弟妹进宫一趟就毁了容貌，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就不免迁怒了几分：“皇帝，今日的事情弄成这样，你不应该处置了罪魁吗？”
太后一手指着王宛：“要不是这个人突然进宫，柔妃一直在宫中养胎，又怎么会轻易出来！你看看她刚刚在御书房做的事情，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宫中怎么能容下这样的人！还不给哀家赶出去！”
众人一听这话，大惊失色，王宛是柔妃的妹妹，平时虽然不向公主一样尊贵，但是也算有些特权。就是太后看到她，因为柔妃的关系也对她常有笑脸，可今日却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她留下，直接让人赶出去。
王宛已经被毁了容貌，前程灰暗，如果再被太后发话赶走，那日后她根本不用在京都留着了。可能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家人送回老家，找一家殷实的门第嫁过去，但是她没有容貌，老家又天高皇帝远。
想到自己未来的结局，王宛彻底打了一个冷战：“太后娘娘，我也只是因为一时气愤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娘娘，我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就饶了臣女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