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师傅，叶笑她病倒了，可能是伤心过度吧……”余生努力想找个听起来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但又觉得什么理由能阻止一个孙女去送过世的奶奶最后一程呢？
段素红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周边的嘈杂声也小了，可能是换了个人少的地方。
“小余，本来是想等你们来了当面跟你们讲的，不过你们今天估计也不会来了，昨晚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就在年英旁边，虽然我没听到具体说了什么，但肯定是和叶筱的那场车祸有关，多的我也猜不到，那个电话肯定不是笑笑让人打来的吧？”
“肯定不是，昨天电话打过去的那个时间段我们刚到S市还堵在路上呢，不可能是叶笑让打的。”
“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知道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去查吧，查清了想得起来就告诉我一声，毕竟我和赵年英也算是年轻时候的好姐妹。”
余生除了应下也没别的话能说了，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寒暄，说完正事就挂了，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女性工作组人员端着一个托盘往这边来，托盘上放着一个保温水壶和两个跌在一起的小盒子，应该是来送药的没错了。
他拿起没喝完的豆浆迎上去：“是来给1130送药的吧？”
工作人员对他一笑：“对。”
余生伸手：“给我吧。”
工作人员把托盘交给他，站姿十分职业的朝他一颔首：“先生还有别的需要吗？”
余生想了想：“能不能麻烦你让厨房煮一份白粥送上来？”
“好的，我这就去让厨房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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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应该是现成的，没一会就送上来了，还配了爽口的酱菜。
叶笑勉强喝了些，之后吃了药就躺下睡了，余生不放心，在床边陪她。一直陪到九点多的时候周新远发来一条微信，说叶笑奶奶已经火化完了，现在正要送往A市西郊公墓，问他们要不要去。
余生探身看看叶笑，睡着了眉头都是紧蹙的，从体感温度来看是真发烧了，也不知道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烧起来，昨天也没着凉才对。伸手覆上她额头，倒是不烫了，看来退烧药已经起效。
退回去又坐下，拿着手机举棋不定，到底要不要把叶笑叫起来他打不定主意。如果叶笑今天不去，以后肯定要后悔，但如果现在把她叫起来，怎么说服她呢？而且她还生着病，实在是不忍心看她面对那样的场面，或许还要面对她父亲的暴怒，怎么受得了……
他知道自己即便坐视不管，将来叶笑后悔了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但他会怪罪自己，明知道不做会后悔，又为什么要放任让自己后悔的事发生？
他将手机塞进羽绒服口袋里，起身探到床头，开了床头灯俯身凑近叶笑耳畔：“叶笑，醒醒。”
叶笑本就睡得不熟，他叫了几声也就醒了，睁开干涩的眼睛，感受到床头灯的灯光之后眯起眼睛，开口声音沙哑：“怎么了？”
“你快起来，我带你去墓地送你奶奶最后一程。”
叶笑瞳孔一阵收缩，继而别过头又闭上眼：“我……不想去……”
“叶笑，你听我说，这事你不能逃避，你仔细想想，如果今天你不去，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叶笑一怔，当年她姐姐车祸她就因为在国外走秀没能赶回来参加葬礼，至今每每想起都后悔得睡不着觉，还经常做梦梦到姐姐怪她。
可是她真不敢去面对，她很累，好像都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事去改变所谓的命运，反正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这个圈，是不是索性就什么都不做了？
余生说得对，如果今天她不去，今后肯定会后悔，连能做到的事都不去做，又说什么想要改变未来？
她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但头重脚轻手臂还虚软无力，就叫余生：“扶我一把。”
余生赶紧俯身将她扶起来，拿了她放在床边沙发上的羽绒服给她裹上。
叶笑掀开被子下床，把手伸给他：“扶我去卫生间吧，我洗把脸。”
***
余生之前从没来过A市，绝对的人生地不熟，而且导航这东西有时候不太靠谱，带着他兜兜转转绕了很多路，他一度怀疑导航坏了，所幸最后还是到了西郊公墓。
这年头墓地价格和和房地产一样水涨船高，而且也分三六九等，小的只能放一个骨灰盒，连墓碑都没有，只在上头打斜放一块刻了亡者姓名的大理石，大的相较下来就跟别墅差不多，而且还能选择合葬幕，夫妻俩放在一个墓匣中，名讳写在同一块墓碑上。
叶笑爷爷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大概四五年前，叶父和叶叔叔商量着给两老卖了个别墅墓区，把叶爷爷的骨灰盒移过来，空了一半留给叶奶奶作古之后合葬。
叶笑来过两次，所以大概记得位置。
墓地入口处有卖鲜花香烛的，叶笑买了一束白菊抱着，黑超遮了大半张脸，走起路来脚下打飘，余生怕她磕着碰着，但扶着别扭索性就揽着她走。
叶笑情绪很低落，时不时吸一下鼻子，大概是在哭。不过这种情况下，哭也是正常，余生默不作声递给她一包纸巾，她迟疑了下接过，却没有拆开。
从门口进去是普通墓区，得过了普通墓区再走过一座九曲桥才是高档墓区，墓地里绿化很好，沿着河边参天大树种了不少，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就算是大晴天也总感觉阴气森森的。
下了九曲桥有一条廊道，摆了焚烧炉，说是所有纸钱香烛只能在此焚烧，但前来祭拜的人根本不搭理，依旧都是在墓前烧，然后风一起烧成灰烬的纸钱满世界飘。
他们走到廊道时恰好前头有一大群人往这边来，叶笑推着余生让到一旁。过来的那群人有男有女乱哄哄的，看起来一点忧伤的感觉都没有，有几个还说说笑笑。有两个中年男人抽着烟从他们旁边经过，指手画脚说着什么，手里烟头跟着他们的动作挥舞。余生将叶笑往身边拉了拉护着她不让她被烟头烫到，然后那两个男人的对话传入耳中。
“也算是解脱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姑妈当初车祸捡回半条命，活是活着但一把屎一把尿的，真是折腾人！”
“可不是嘛，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他们家叶笑出了名赚大钱了才负担得起这医药费保姆费营养费。”
“说到叶笑，好像今天没看到那丫头，又是在国外回不来？当年她姐姐死的时候就没回来，现在奶奶死了也不回来，大概要等她爸妈死了才肯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