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齐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断定，陆凡说那话只是在讹他而已了。
他嘲讽起来：“就学过两年，居然还敢大声说话了？你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
“对付你这种人啊，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压制你。”
“怎么着，既然你会弹琴，那有胆子和我比比吗？”
齐叶原本只是想吓唬陆凡而已，未曾想陆凡却是粲然一笑，利索地回答道：“可以啊！”
包括李薇在内，大家都被陆凡的话给镇住了。
齐叶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陆凡稳稳地回复：“听不明白吗，我说，我们可以比试一下。”
齐叶回过神来，脸上升起了嗤笑的表情：“比试？就你？拜托，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经纪人也劝道：“李起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在他看来，陆凡的答应完全就是出于冲动，他可不认为陆凡会有能力与齐叶一较高下。
但陆凡却依旧是说道：“我没有乱说，同时我也很冷静，我真觉得我可以试试。”
李薇以为陆凡是为了她出头才这么说的，刚想着劝解，不料却是听到陆凡进一步挑衅起来了。
“怎么了，你口口声声说我只是个凡人，你不会连这都不敢吧？”
齐叶冷笑道：“想用激将法吗？真是笑话。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要和你比，这不是自降了我的身份吗？”
“再说了，我如今可是高级乐手，你以为我的演奏会和你的演奏一样廉价？真是没脑子。”
陆凡嘲讽起来：“算了吧，这明明是你提出来的，我刚答应你就反悔了，你这不是害怕吗？”
“既然这样的话，我还完全有理由怀疑，你这所谓的预备役，是不是你胡编的了。”
成为圣音预备役这件事情，一直都是齐叶的骄傲，他自然不能忍受陆凡的亵渎。
他咬着牙说道：“我已经饶过你了，既然你非得要不知好歹，那当着这么多的面，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重！”
陆凡争锋相对：“真是巧了，这也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两人的火药味已经格外浓重起来，李薇和经纪人都知道这场比试在所难免了。
无奈之下，经纪人只得向咖啡厅商量了这件事。
这样的噱头自然是获得了咖啡厅的同意，于是店长通过话筒讲述了这件事情。
而这种掺杂了恩怨的比赛，自然是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关注。
“这个人我认识啊，昨天他才弹了好几首曲子呢。”
“我也记得，好像是个天才钢琴家吧，不得不说，弹得确实好。”
“现在有些人啊，自以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不尊重职业钢琴家了，真是浮躁。”
“别说了，就让我们好好看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等下是怎么丢脸的吧。”
细碎的讨论声传到了陆凡他们这桌，齐叶已经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陆凡则是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巧的是，现场居然还有一位做了四十年音乐评委的客人，主动站了出来要为两人做评委。
一时间，这场比试便具备了专业性，大家不禁更有兴趣了。
“让你先上吧。”齐叶讥笑，“免得我去了以后，你都没有胆子再弹下去了。”
陆凡摇头笑道：“既然您是大艺术家，那当然得您先上了。”
“嘴硬。”齐叶这么说着，径直走向了钢琴。
整个咖啡厅都安静下来了，随着齐叶将双手放到琴键上，清亮而敏捷的钢琴声立马接踵而出。
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富有一定的格调，很多人平时也喜欢听钢琴曲，所以在前奏刚刚响起时，大家就已经听出来了，齐叶弹奏的是《野蜂飞舞》。
不过事实上，就算是不熟悉钢琴曲的普通人也能够听出来这首曲子，因为它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走在街上都有可能听到。
这首钢琴曲出自尼古拉·里姆斯基-科萨卡夫之手，a小调，风格活泼灵动，节奏极快，先是从快速下行的半音阶开始，然后便是上下翻滚的音流，宛如流水曲折而行，生动描绘了野蜂振翅疾飞的场面。
这是一首公认的炫技曲目，它并没有多么深邃的感情，只是单纯的难度较高，听起来叫人震撼。
齐叶的水准的确不是吹出来的，就算是如此需要手速的曲目，依旧是行云流水信手拈来。他的十指在琴键上飞速扫过，灵巧的旋律在餐厅里有如狂蜂飞舞，一时间大家都产生了幻觉，仿佛现场真的闹起了蜂灾。
所有人不敢呼吸了，心都给这旋律提到了嗓子眼，精神也是跟着龙卷似的音符在空中飞舞盘旋。而当齐叶停下来时，他们都怔了两三秒钟，接着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就代表着认可，齐叶站起身来，致意的时候还不忘得意地看了陆凡一眼。
老评委对齐叶的评价颇高，赞叹齐叶的演奏简直达到了满分，甚至说只要齐叶能保持这种状态，那么有朝一日一定能够成为钢琴大师。
对此，台下的人纷纷表示赞同。
而李薇的脸色都已经快要绿了，齐叶的水平如此之高，就算他敌视齐叶，也不得不感觉到震撼与惊叹。由此，她更加觉得陆凡没有任何胜算了。
接下来轮到了陆凡，他刚刚才坐到钢琴前，不料又有嘲讽之语飘入了耳朵当中。
“放弃吧，别死撑了。”
“看到人家的水平没有，你何必一定要把脸丢足呢？”
“我就不信，你还能弹得比他出色。”
对于这些话，陆凡置若罔闻。他看着整齐的黑白琴键，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神里升起复杂的情绪。
记得上一次正式弹奏钢琴的时候，他还是以神秘人的身份出席了全国最著名的钢琴家——浪浪的演奏会，而因为他表现得过于出色，当时还在网上闹起了轩然大波。
想起来，距今已经有五六年了啊……
陆凡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暗忖道，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保持那时候的水准呢？
这么想着，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出了第一个声音。
陆凡的手在琴键上灵巧地拂过，手指仿若无骨，动作利索而又温柔，不带一丝多余。熟悉的感觉在他心中充斥，宛如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此刻正牢牢握住了他的双手。
低沉的钢琴声，没有任何滞碍与脱节，宛如流水似的，迅速在餐厅内漫延开来，旋律的进展就像推倒了一副摆放严谨的多米诺骨牌，和谐得叫人难以置信。
那些人原本还等着看陆凡笑话的人，笑容先是凝固在了脸上，旋即慢慢收敛起来。
也不知道陆凡是故意为之还是如何，他弹奏的是一首比较舒缓的曲子，和齐叶的《狂蜂飞舞》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这首曲子在场几乎没有人听过，它的节奏其实很奇怪，和主流的钢琴曲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但与此同时，它的怪异与它的柔和美好又达成了完美的均衡，令人在察觉到违和感的同时，又根本就没有切实的违和感，一下子就能给人以多层次的感受。
顿时，整个餐厅都被温和柔缓的旋律所充斥了，而在这一烈一柔之下，人们感觉自己像是先跑了五公里，然后正坐在桑拿室里享受一样，浑身都懒洋洋的，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微微地呼吸，说不出的幸福和舒适。
慢慢地，他们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去，情不自禁地侧头倾听起了音乐。登时，那些旋律似乎不止是飘在空气当中了，而是钻进他们的耳朵，钻进他们的身体，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之中。
而李薇也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同时内心涌上了浓浓的震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陆凡居然能有这么高超的钢琴技巧。就算她是个外行，她也能明白，这绝对不是两年时间就能练出来的功夫。
齐叶的脸上也早就已经没有轻蔑之色，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阴沉。如果别人只能看到第一层，那么他已经看到了第五层。他并没有在意陆凡所演奏的曲子，但只是从指法与演奏感来看，就算是从专业角度分析，陆凡的表现也已经是达到了难以挑剔的地步。
他心中万分恼火，面目也是变得稍有些狰狞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不但真有本事，而且本事还这么不一般。他所幻想的碾压局面看来是无法完成了——不对，恐怕连胜负都已经是难以定论了！
另一方面，听着这古怪而又动听的旋律，老评委则是自始至终处于惊愕的状态。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当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仿佛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这样，面对陆凡的演奏，各人有着各人的态度与见解，但归根到底还是殊途同归。
几分钟后，最后一个尾音在陆凡手下敲响。这个重音如同坠入幽潭的一颗石子，似乎有看不见的波纹在空间里荡漾出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整个餐厅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窗外的车声。
陆凡的双手轻轻按在琴键上，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额头汗珠紧密，就像刚打完了一场陆役。
但他的眼神是兴奋的，仿佛有红色的火焰在跳动。一曲过后，他的感觉全回来了，他的技艺并没有因为这几年的荒废而有所退弱，这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站起来，朝客人们微微躬身，以示表演的落幕与对于倾听的感谢。
起先还是没有人反应过来，大家的双目根本没有神采，似乎还沉浸在音乐当中。
这时，老评委带头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响起，人们这才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先是稀稀拉拉的几个掌声，接着掌声变得越来越响了，最终连成一串，如同雷鸣般响起，整个餐厅都似乎被这掌声而震动，客人们杯子里的酒也在微微荡漾。
这是比之前更为热烈的反馈，甚至用狂热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其中甚至还掺杂着叫好声。
如果说齐叶的表演尽管出彩，但还是能让他们保持一定的克制与矜持，但陆凡的话，已经可以说是惊艳了他们，也令他们突破自身的礼节了！
李薇呆呆地看着陆凡，眼神颇有些古怪。她的耳畔还回响着那段旋律，脑海里也满是陆凡演奏时的身影。一时间，她的脸竟是有些红了，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狂跳，也不知道因为是因为曲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被如此响烈的掌声所包括着，齐叶连肺都要气炸了。
这时候不应该是他将陆凡踩在脚下，接受万众喝彩的时候吗，可怎么好像陆凡才是主角了？
他心中万般的不爽，阴着脸走到了钢琴前，而后冲陆凡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微笑。
他装模作样地说道：“弹得好啊，让我有些自愧不如了。”
陆凡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本来就比你好，不是吗？”
怒火立马冲进齐叶的胸膛了，齐叶的嘴角有些抽搐，笑容也变得更加森寒，他说道：“现在这样说还言之过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