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何管家听到了这话后,便示意一众狼卫私兵撤了阵仗。
随后,院门大开,何管家鞠着一个大长躬给几位赔不是道:“各位大人,里面请吧,刚刚是小人鲁莽,还望几位大人海涵。”
周萱见他的那夸张的鞠躬,若不是因为肚子太大卡着,怕是会弯成一块马蹄铁,也只好委婉地作出一个礼貌性的假笑回应,跨进门去。
一行人进了大院,便先进了一个小花园。花园中流淌着一条小溪,廊道两边铺着人工植被,颇有几分古雅。从花园的走廊通过,周萱才发现,原来这前面的院子只是外院,里头还有一座大楼。
只见这座楼巍峨高耸,如同一座小型城楼般,周萱在心中叹道,竹员外可真深藏不露。
柳云抬了抬头,瞧着这座高楼的雕甍,的边走边瞧道:“我这是来了哪位王爷家吗?”
跟在后头的管家听到,装模作样提示道:“我家主人的这府院的规制,可没有礼法上的超标。”
几人通过了走廊,走到了高楼门前,发现走廊边的那条小溪绕着前面这座高楼环了一圈。
石川走到溪边一瞧,发现河床的深度深了许多,目测至少也有一丈来深。
想要进到府内,还需要跨过这条绕楼的小溪,小溪上有一座绳索木桥。石川对何管家道:“你们家主人这是搞了个城堡啊,若有贼寇来袭,砍断木桥,贼寇即难以进入内府,你们靠着楼中的食物,至少也能挨个十天半个月的。”
何管家微微一笑,阴阳怪气道:“既然公家靠不住,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保护自己啦。”
周萱听了禁不住冷笑道:“呵,哪天大理寺要捉你家主人出来,即便这河再深五尺,楼再高一丈,卫再添一倍,也是徒劳!”
何管家向周萱作礼道:“我们家主人是良民,还请周大人尽快抓住凶手才是呀。”
几人踏着木桥进了楼,上到二层,才终于见着了竹垣石。
此时他躺在一正室内,腰处绑着纱布,着身旁的一名郎中模样的人,正在给他换药,他见到周萱一行人,转头望过来。
除了陆县丞外,几人见到他,皆微微有些吃惊。
竹垣石的本体是一只猪,大家已是知道。只是没想到作为一名化形人,几乎没有什么保持人形的状态,除了双手的前段还保持这人的手臂模样外,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几乎都接近其本体形态。
几人互相施礼问候寒暄后,柳云瞧见感到十分新奇,便问道:“化形人通常保持本体的部分特征,但其身形全貌,常化为人形,此为常态,竹员外是不走寻常路啊。”
竹垣石看了一眼柳云,打发走已经换好药的郎中,挺着绑着纱布的肚子坐了起来,晃着大脑袋道:“一般的化形人,未必就喜欢化作人样。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和你们人族处好关系罢了。”
说着,他伸手从床边柜台上的碟子中,拎起一串葡萄,送入口中,吧唧起来。
周萱见此不由皱了皱眉头,顿觉不适。转念一想,或是联想到了刚进院门时,摆在院门口的石兽之一,石猪虽有几分可爱,可是这只躺在床上的猪头就让人看得有些难受了。
竹垣石嚼了嚼这串葡萄,便一股脑地连着葡萄籽和葡萄枝咽了下去,随后他拿起台上的布擦了擦手,继续道:“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族早开化了几年,还不知道谁化形谁呢。”
柳云颔首道:“竹员外说得好,我们人族古夏国出土文献亦曾有云‘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可见若能言说书写,追求美丑礼义,便可进入文明,无需苛求个种族形态。”
竹垣石看着柳云笑道:“哈哈哈,柳大人见笑了,草民前半生兢兢业业,或是受多了委屈,现在舒坦了便想多舒坦几分,没有柳大人想得这么多。”
说完,竹垣石摸着肚子道:“可惜,我这刚一出门潇洒,便遭人报复。只好又缩回楼堡之中,还望几位大人能够快点缉拿凶手,好让草民能继续潇洒啊。”
周萱看了看竹垣石腹部的伤口,此伤口已经包扎上药完毕,见包扎的情况,周萱估计其伤必然不轻,问道:“竹员外记得造成这伤口的凶器吗?”
“啊……大概就是普通的短刃匕首之类的东西吧。”竹垣石沉思片刻,扇了扇自己脑袋两侧的肥猪耳朵回道。
“好的,劳烦竹员外将那日遇袭的具体情况,与我们道道。”
竹员外将两只袖子一甩,整好了袖子,端在腿上,缓缓道:“
大约是十多日前,一个傍晚,我在城西的一处地产与人洽谈生意,那是个人工湖中的亭子,四周都是湖水。正快与对方达成合意时,冲出来一个蒙脸的贼人,也不知忽然从哪冒出来的,总之近在咫尺,动作迅猛,我发现时候刀已经在肚子中了。
还好那时候我恰好转身站起,想去解手,才正面对上了他,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不再这里了。他本来或许是想从背后刺我心脏,我站起时,他便只捅到了我侧面的腹部。”
柳云瞧了瞧伤口道:“这捅刺腹部,其实也是挺容易致命的。”
“哈哈哈”竹员外笑道:“那恐怕是本猪日日胡吃海喝修来的福报,郎中说我膘肥肉厚,伤得不重,再养上半个月,或就痊愈了。”
周萱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如何了?”
“他一刀刺来,我两手就本能地接住,不让他再刺,我虽不锻炼,但身宽体胖,也算有些力气吧。他挣脱不开,便双脚跳起,踩着我的肚子,想要将刀拔出。这一踩,我剧痛难忍,便松开了手。
他随即失了重心,摔在地上。待他再要起来追我时,我身边的护卫已至,他赶忙从亭中跃了出去,当时天暗下,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哦?原是如此。那你雇佣的狼卫,有去搜捕吗?”柳云接着问道。
“那当然是有的!我被送去郎中那边后,狼卫的头领让部下们将人工湖围了一圈,然后派人入水搜查。找了一晚上,都没抓着。”
周萱若有所思,随后接着问道:“竹员外,你当时是否有听见入水声?”
竹垣石答:“有。”
“那么有一种可能,便是刺伤你的是位化形人,可能是半水生的族类。他行凶后,便化形躲在人工湖中了。”周萱假设道。
竹垣石皱眉道:“是啊,所以我不是才想要多招些护卫嘛。然后就给清官竹大老爷给搅黄了,呸!”
“他要是行,就帮我破了这个案子,自己不行,还不让别人动手,官家就是霸道习惯了。”竹垣石又补了一句。
听到这里,陆县丞忍不住出来解释道:“竹员外切莫怪罪知县大人,他也是依法办事,且近日来河曹县瘟疫严重他,他终日俯首于此,唉……”
竹垣石站起身来,双臂一伸,一名长相姣好的女仆便过来将一件外套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然后将一面药浸的布面帘给他戴上,便退了下去。
换好后,只见他咳了一声,又有两名女仆迎上前来,左右搀扶住他。
柳云定睛一看,这两名女仆红唇白粉,体态曼妙,比刚才那位还要多几分姿色。只是似乎她身上的衣着包着比之前伺候他更衣的女仆还要更多一些。
柳云稍感奇怪,心中嘀咕道:“富甲贪官家,难道不是越亲近的女仆,穿的越少嘛?”
竹垣石向窗外走去,道:“几位大人,不如随我来外面瞧瞧吧,一直呆在里头憋得慌。”
几人随着竹垣石出了室内,来到顶层的阁台上。
周萱来到台前向外一望,此楼有4层,高约5丈,河曹县是山中盆地,来县的路虽然崎岖,但是县里确实平摊,在此处向外看,县中情景可收览大半,刚刚来时所见到县中一河之隔的贫富分化,从此楼外看去更是明显。
陆县丞紧紧跟在竹垣石后面,恳求道:“如今河曹县瘟疫严重,请竹员外勿要为难他们啊。”
竹员外咧开猪嘴一笑,道:“陆县丞这是在说什么呀,大人可别冤枉好人,我怎么为难他们了?”
周萱心中顿时火冒三丈,勉强压住火气道:“竹富商,你要是执迷为难城中百姓,我定将你查个底朝天,实在不行,先斩后奏!”紧接着按住佩刀,作出拔刀之势。周萱一旁的石川也是怒目盯着竹垣石。
柳云见此,赶忙按住周萱双手,对两人摇了摇头。
竹垣石瞧了瞧周萱的样子,笑道:“这位大人还真是血气方刚呀。”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我怎么会难为县中百姓呢,他们若死光了,我去赚谁的钱呀?”
“你!”周萱气得忍不住想骂他。
未等周萱话音落下,竹垣石便说:“县中的粮油价格,药物供应,几日后便会恢复。别问在下为什么,在下就猜以猜罢了。”
竹垣石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低下头,摸了摸手下扶着的红木栏,冷冷道:“竹亮这个傻子,在公事上日夜操劳,真是愚蠢,祖上一点家产,都给他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