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故作为难道:“阿妈,叫得过于亲密,您就别为难我了。”
阿妈兰花手一挥道:“别推脱了,告诉阿妈,然后将她的体貌特征描述描述我下,阿妈一定帮您找出来。”
柳云低头道:“我唤她蜜儿,她长得高挑苗条,十分妩媚。”
阿妈抬头一想,道:“哎呀,我们高挑苗条,妩媚动人的姑娘多得很呐,我这去给你挑几个哈,你早早看,也许她就在那这里面呢。客官少做歇息哈~”
话毕,阿妈转头一腿买上台阶,便要上楼。
柳云瞄了眼楼台上的姑娘,摇了摇头。轻轻拉住阿妈前手臂道:“对了阿妈,我想起来了当时手上戴了个绿色的大翡翠镯子。那时候是头牌呢。”
阿妈一手拿着手巾,搁在下巴处,思索片刻,对柳云道:“客官您说的,莫非是翡蓝?”
“当时的头牌,手上有带大翡翠镯子的,就她一人啦。哎,如果是她的话,客官宁可就别多费心了,她几年前就给竹垣石买走了。”
阿妈右手拽着手巾,向下一坠,做了个泄气的动作。
“啊,这样?”
柳云听到此处,微微一怔,伸手拿了个碎银子,递给阿妈。
阿妈结果碎银,在手心处颠了颠,望着柳云,不知他下一步要干嘛。
柳云见阿妈接过碎银,心里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慨:“好在河曹县消费水平不高,自己那点俸禄还能被老鸨看上”。
他一拱手,满含深情对老鸨道:“阿妈,不瞒您说,当时翠儿不愿与我交流自己的过往,只说若我攒够了给她赎身的钱,只管过来,她就在这儿等我。我如今来了,却……”
柳云讲得得悲愤交加,肝肠寸断的样子,另老鸨都有些怜惜起来了。
老鸨见此,心中想道:看这位公子是有些可怜,不过我对他似乎没有印象,估计当年也未曾见过几面。
毕竟翠儿当年是这里的头牌,也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他身上,没有印象倒是可以理解。青楼此等烟花之地,姑娘的承诺主要还是营收的法子,岂可轻信,这书生的心智未免也太蠢了些。
他虽然瞧上去是有几分寒碜,不过相貌堂堂还穿着官服,说明好歹也身穿官府,至少有些产业,与那些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不可归为一类。不如先打消了他对翠儿的幻想,再介绍个新的姑娘给他,赚上一笔再说。
至于那翠儿,当年长着有几分姿色,傲慢得很,其他姑娘给我打了不少小报告,现在随意抖落些便是。
于是老鸨双手扶着柳云臂膀,道:“这位官人,看你是痴情之人。但是翠儿怕是已经辜负了你。您就不用再念着她了,我们这儿,好姑娘多得是,您若有需要,再挑一个便是,也算给她找了个好的归属。姑娘跟着你,阿妈心里放心啊。”
柳云挤了两滴眼泪,两腿一软,趴在台阶扶手上,哭喊道:“阿妈不知我心,我就想要翠儿啊。我当年与她立了誓言,非她不娶啊……”
柳云这一哭喊,周围好事群众赶忙聚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人怎么哭了?难不成是被骗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白piao 不给银子的呀,难不成此楼占着河曹县仅此一家,欺负客人?”
“就是呀,就是呀,怎么这样。”
老鸨见围观人开始聚集,但是看他这身打扮,也不敢让护楼赶他,于是赶忙上前扶起柳云,温声安慰道:
“客官先起来,先起来……这里人多眼杂,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她拉着柳云,上了楼梯,向左走去,来到一间静雅(至少与青楼其他房间相比显得静雅)的阁房前,打开室门,道:“客官里面请。”
柳云应诺着进去,老鸨在门口喊道:锦葵,来为这为小爷上酒。
楼梯口处,一名涂着淡妆的姑娘赶忙点头答应,向内房快步走去。
老鸨随后跟跨进房内,将室门关上。随后将柳云请置一石制圆桌旁。
两人坐下,老鸨面中同时带着歉意和微笑道:“唉,这位客官,不瞒您说,您恐怕是被翠儿骗了呀。”
“是……是嘛,蜜儿她怎么骗我了?”柳云看着老鸨,一脸好奇地问道。
以下是青楼老鸨的回忆和讲述——
“翠儿其实是很早以前,就来到我楼的。那时候,她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吧……
我如今还记得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街头商铺上买馒头。见一名瘦小的女孩子在我对口的铺子旁边,缩着身子偷拿包子。
她我之前便见过几次,其实身手挺流利的,只是那天运气不好,她窝在铺前的桌子下偷包子时,包子铺的老板正好出来,撞了个正着。
包子铺老板也是个猪族的大胖子,比一般的猪族还要胖两圈,想必肯定跑不快。她或许也是看中这一点,顶风作案,扒拉了个包子便往街角一头跑。
包子铺的老板见着,回首叫里面的小二看好铺子,然后呼喊着就追上来,那天下雨,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也没有人理会包子铺老板的呼喊。
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跑了二十多丈,我看那包子铺的老板上气不接下气。
或许天公弄人吧,当时翠儿奔跑着,眼见就要摆脱包子铺老板了,结果一脚踏进一洼水池之中,整个人滑倒在地上。
包子铺老板见着欣喜若狂,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翠儿动作捉急,包子也顾不及捡了,蹡踉着爬起身就要跑。可她没跑两步,或是因为慌张,没看前面有块石头,给拌了一下,又摔一跤。此时两人距离大概只有二丈多了。
我当时还想,其实这下跌着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再站起来继续跑,包子铺老板照样还是追不上她。
可是没想到,当她再次爬起来时,根本跑不动了,一瘸一拐的,我猜她的脚踝脱臼了。
她行了两步,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满脸惊恐地望着包子铺老板,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鹿面对猛兽一般。
后头的包子铺老板看了一眼旁边掉在地上的包子,不缓不忙地走上去,到她跟前,先是踢了一脚,然后像拎小鸡一样,一只手提着她的脚踝,将她倒拎起来。
包子铺老板单手拎着的正是她脱臼了的那只脚踝,她疼着哇哇直叫,面容哭喊得几乎扭曲。
其实官府对于这些偷窃的穷苦孩子也没有什么办法,当然也提不上保护。若是家里有家长,那被盗窃的当事人便将孩子押到衙内,县衙会发出公告,让家长来领走孩子,赔偿受害的当事人损失,孩子在衙内的费用,也要父母一并承担。
但是翠儿显然是没有家长的,因为我之前就从告示上知道,她被抓进去过了,但后来衙役们又把她赶了出来,可知并没有家长来领人,是衙役嫌她在牢里白吃白喝,不想养了。
我当时就心里就有些着急了,如果包子铺的老板送到官府去,也得不到补偿,那只能那她发泄,打上一顿,让她以后不敢偷盗。
只是那时,她瘦得皮包骨头,腿还脱臼了,如果再遭上一顿打,怕是命就没了呀。于是我当时好心一发,就走了上去。
我与包子铺老板道:‘你先把她放下吧。’
那猪头气势汹汹道:‘放什么放!你看我的包子现在掉在地上,只有狗能吃了!不教训一顿这个野孩子,下次肯定又来偷我包子!’
‘你看她腿都瘸了,还怎么偷你包子?!地上那个包子,我赔你就是。你先把她放下,她现在也跑不了,她现在喊得这么大声,我都听烦了,你这么大个猪耳朵也能受得住?’我当时这么说道。
包子铺老板一松手,她便啪的一声摔在石板路上。惨叫一声,好在脱臼的腿不再被提着了,翠儿的声音也从喊叫变成了呻吟。
我拿出几个铜板,付了包子的钱。
包子铺老板接过铜板, 指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翠儿,骂骂咧咧道:“野小孩,下次还敢来偷我的包子,我一定打折你这双手!”
骂完,包子铺老板便直径回铺子中去了。
我上前抱起翠儿,作为一个孩子,她当时身子挺高,但是是真的瘦呀,好似我只抱起了一堆骨头似的。我后来就带她去一个捕快那儿接好了脚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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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听到此处,狐疑道:“捕快还会关节复位?”
老鸨回道:“哎呀,其实就是本县现在的李捕头,那时还是个小差役的,他曾和我说过,曾经有段时间也做过山里的强人,山里没有郎中,遇到什么外伤,都得自己瞎捉摸着治,他可能就学了一手关节复位的手艺吧。总之是他帮翠儿治好了伤。
后来官府扫荡, 风声吃紧。就金盆洗手,回来做衙役了,他也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吧哈哈。平日里青楼有矛盾纠纷,也常靠他排忧解难。”
柳云听罢,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念道:看来我们还真是小看了李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