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汤祈岑、徐晓璐2019-10-14 11:159,318

  “我要找莫新龙要一个人。”贺红衣握着枪不肯放手。

  卫乘风紧张不已,“莫……那个四川来的莫大帅?”

  博文心直口快道,“红衣啊,你别忘了,莫新龙还是老师……”

  雨辰咳嗽了一声,暗中扫了卫乘风一眼。

  博文连忙改口道,“重要的客人呢,你这么拿着枪去……这不是给我们剧院惹麻烦嘛。”

  “啊?你们还认识?”卫乘风惊讶不已。

  雨辰抢着接话,“谈不上认识,一个老主顾而已。”

  “红衣,你到底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卫乘风满面关切。

  “你们帮不了我的。”贺红衣一脸笃定。

  雨辰拉着贺红衣的胳膊,“你就说说嘛,就当我们三个臭皮匠,说不定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呢。”

  “我哥可能惹上麻烦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见他的消息。”

  “千真万确是他吗?”雨辰问道。

  “不能保证,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万重山戏班一夜蒸发,我怀疑是莫新龙搞的鬼。”

  “你有证据吗?”卫乘风问道。

  贺红衣摇摇头。

  “唉!没证据,你这么找上门也是被轰出去啊,更别说是那种大人物了!”博文一脸没把握。

  “那我该怎么办?”

  卫乘风想了想,“你说他的戏班子一夜蒸发,如果真是莫新龙干的,总会留下些线索吧?在哪里?你带我去!”

  雨辰怀疑地看向卫乘风,“就你?行不行啊?”

  “也是……毕竟我只是个小巡捕……”卫乘风泄了气。

  贺红衣却笃定地看着卫乘风,“我相信你,我带你去。”

  此刻,贺青舟仍客居在钱白铁的家中养病,顺便避避风头。日子倏忽而过,贺青舟的伤已痊愈,他见窗外阳光正好,便想着出去走走,然而方一行至大门,就被守卫拦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贺青舟不解。

  “对不住,贺老板,季先生吩咐过了,您现在还不能走。”守卫一脸客气。

  “为什么?”

  “您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出去会很危险。”

  贺青舟一听,有些着急,“那我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季先生呢?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季先生有事出门了,几天之后就会回来,请您耐心等待。”

  贺青舟神色不愉,还是决定要出门,守卫又一次将他拦住道,“贺老板,您这一走,季先生回来肯定要罚我们的,还请您多多体谅。”

  贺青舟无奈,摇头叹息。

  恰时,吕思蒂从后院经过,看到贺青舟转身进入副楼,眉头微皱。

  另一边,贺红衣和卫乘风来到红府戏院。

  戏院老板看到贺红衣,皱着眉走了过来,“怎么又是你?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卫乘风对老板道,“我是巡捕房的人,这位小姐来报案,要寻找万重山戏班的老板,我有义务和责任在这里调查。”

  “行吧,你们查,真是晦气。”老板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离开。

  贺红衣和卫乘风立刻四处查探,在高九郎被击杀的地方发现了一点没被擦干净的血迹。贺红衣顿时红了眼,立刻攥紧拳头,准备冲出去。

  “红衣!你别冲动,这血迹不一定和你哥哥有关。”卫乘风拦住贺红衣。

  “别冲动?我哥哥现在生死未卜,你叫我怎么不冲动!”

  “那你知道去哪儿找哥哥吗?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是应该先找周围的人问一问,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形。”

  贺红衣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贺红衣和卫乘风问遍了戏院附近的店铺,老板小厮们个个都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只看到一群人把戏班的人都带走了。

  贺红衣急不可耐,“这些人很可能就是莫新龙派来的,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找莫新龙!”

  “你想怎么找他?他身边可都是荷枪实弹的精锐。就算找到了,他能承认吗?就算承认了,你能要回你哥哥吗?万一救你哥哥不成,你人也搭进去,那可就满盘皆输了!”卫乘风关切地看着贺红衣。

  “可现在晚行动一分钟,我哥哥就更危险一分!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光在这里询街问社吧!”

  恰时,贺红衣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穿着戏服,正蹲在角落里,吃着脏兮兮的包子。二人立刻奔了过去,向小茉莉询问戏院里发生的事。小梨花一听,吓得转身就跑。贺红衣与卫乘风一路追到死胡同,小梨花无路可退,竟然吓得哭了起来。

  “小姑娘,你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你是不是戏院的人?你快告诉我,里面的人去哪儿了?”贺红衣急切地问着。

  小梨花一句话不说,仍旧蹲在地上大哭。

  “小姑娘,我是巡捕,”卫乘风指指自己身上的制服,“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小梨花一声不吭,哭得浑身发抖。贺红衣和卫乘风无计可施,又担心小姑娘的安危,于是决定将她带回剧院再慢慢询问。

  钱宅,贺青舟在房中坐立不安,思忖着钱白铁的用意。

  此时,吕思蒂端着一盘甜点走了进来,“贺老板,这是我刚做的甜点,快尝尝。”

  “多谢季夫人。”贺青舟点头致谢,却无心看甜点一眼,思忖片刻问道,“我……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吕思蒂看了贺青舟一眼,眼神复杂,随即宽慰一笑,“我知道你心里乱,可我也没有放行的权力。先放宽心等一等,先生回来以后,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贺青舟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老板,这家里的事我也做不了主,更何况你是先生带回来的,先生对你也有周详的考虑。万一你不告而别,坏了先生的安排还是小事,碰到危险可就麻烦了。”

  贺青舟沉吟良久,终于点头,“那我再等一等吧,叨扰了。”

  吕思蒂笑着摆了摆手,“哪有的事,贺老板这样的名角,能来寒舍小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也不知贺……老板是怎么认识季先生的?”吕思蒂终于说出了此番的来意。

  贺青舟微笑着叙述道,“因戏结缘,当时季先生来看戏,指出了我的几处谬误,现在想来,真的是受益匪浅。”

  吕思蒂追问道,“季先生指点过贺老板?什么时候?”贺青舟刚想回答,吕思蒂一拍脑袋,“哎哟,你看我,跟审问似的,坐下来吧,咱们边吃边聊,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贺青舟微笑坐下,将与钱白铁的相识过程向吕思蒂娓娓道来。

  监狱医务室中,吴乾缓缓醒来,他摸了摸肚子上的伤口,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命大。”

  狱警贾六一直守在吴乾床边,“你是命大,差一点就被捅死了!我劝你一句,下次别和疯豹这种人硬碰硬,”贾六压低声音,“被他弄死在牢里的犯人,每年都有好几个,你确实命大!”

  “那是他不敢杀老子!”吴乾一脸不屑,说着就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哎哟……疼……”

  “行了,打完这瓶点滴就送你回牢房,你再歇会。”

  剧院后台,贺红衣亲手给小梨花煮了一大碗面。小梨花吃得饱嗝连连,却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贺红衣极力保持着耐心,“你既然不想说话,那这样,我问你,你知道的就点头,不知道就摇头,可以吗?”

  小梨花点头。

  “你们戏班老板,是不是叫贺青舟?”贺红衣问道。

  小梨花顿时红了眼眶,点点头。

  贺红衣掏出一个双鱼玉佩,“你有没有见过他身上有这样一个玉佩?”

  小梨花惊讶不已,立刻开了口,“你怎么会有这个?”

  “谢天谢地,你总算肯开口了!”卫乘风也替贺红衣高兴。

  “因为我是他妹妹,他叫贺青舟,我叫贺红衣。这个玉佩是我娘临死前交给我哥哥和我的。”

  小梨花一愣,忍不住又大哭起来,“坏人,有坏人抓我们……”

  “谁在抓你们?为什么要抓你们?”

  “我不知道……他们……他们来了好多人……我真的好害怕啊……”

  卫乘风低头思考,“听起来,这伙人进戏园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且从刚才发现的血迹来看,只有一个人受伤了,我判断应该是某种误伤。你哥哥一定还活着,你别担心,我肯定能找到你哥哥!”

  “你有办法?”

  卫乘风点点头,“我们巡捕不就是干这个的吗,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小姑娘怎么办?”

  “眼下这个情况,她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先留在剧院吧。”贺红衣扭头看着小梨花,“你放心吧,在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找到你的,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

  小梨花点点头。

  卫乘风回到巡捕房,立刻调查起来,却没发现近来有人口失踪的记录,于是找到了余德义。

  “巡长,我想打听些事。”卫乘风战战兢兢地问道。

  “说。”余德义眼睛都不抬。

  “我有个朋友,她的家人好像被莫新龙扣了……我们巡捕房……能不能去查查这事?”

  余德义把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扔,“查谁?我没听错吧?你长了几个脑袋啊?敢查到莫新龙莫大帅身上去?”

  “我……我就是去问一下而已!”

  “然后呢?问出来,人就是莫新龙扣的,你准备怎么办?法办?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卫乘风沮丧地低下了头。

  “老虎屁股摸不得,你懂不懂啊?我们都是拿钱做事的,现在时局那么乱,保住小命已经很不容易,你还往人家枪口上撞。查莫新龙?你怎么不说去查曹锟呢?”见卫乘风不说话,余德义气不打一处来,“别说这个了,买办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卫乘风的头埋得更低了,“还……还没……线索……”

  “谁和我信誓旦旦说要查案子的?这都几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这可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案子,你放着不管,去查什么莫新龙……你还想不想转正了?还想不想吃饭了?真是看错你了!”

  “我……我这就去查……”

  小茉莉吃饱喝足,已经睡下了,贺红衣却一直没有胃口吃东西。

  雨辰煮了宵夜给贺红衣送来,满面关切地说道,“红衣,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能行呢,为了救你哥哥你也要保重身体啊,来,吃点东西。”

  贺红衣点了点头,接过饭碗,却一口也吃不下,泪珠滚滚滴落,哽咽道,“都十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我哥哥可能已经死了……可他不仅活着,还来到了上海,来到了我身边。但我却看着他受苦,什么都做不了……”

  雨辰拉住贺红衣的手,“这事急不得,对方是莫新龙,如果有个闪失,不光你会有危险,我们学会甚至都……”

  “我知道,这是我的事,我不会牵连你们和老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贺红衣苦笑一声,陷入回忆,“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小时候家乡闹饥荒,父母都病死了。”

  “这事你一直都不愿多说。”

  “那时候实在活不下去了,我哥就带着我从家乡逃了出来,我们俩一路讨饭,讨到了上海,每天除了被人欺负,就是饿肚子。我哥哥身子弱,受了欺负挨了打,还不了手。我年纪小,也打不过别人,他还得保护我,每天都是遍体鳞伤。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这时候哥哥被戏班老板看上,想要收为徒弟,哥哥不想抛下我,就没答应。后来老板又来找了几回,他为了让我活下去,就把自己给卖了。分别前,哥哥把这个玉佩给了我,这是母亲唯一留给我们的东西,我们兄妹一人一个……”贺红衣凝视着手中的玉佩。

  雨辰听得红了眼眶,“你哥哥那么好,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要不,等老师回来以后帮帮忙,或许老师会有办法问莫新龙要人。”

  “也只能这样了……”贺红衣捏紧了玉佩。

  监狱中,贾六将吴乾送回六号牢房。万金隆看了吴乾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大壮悄悄来到吴乾身边,“你怎么这么能惹事?”

  吴乾瞥了瞥正在转着佛珠的林忠岩,故意大声说,“我那是保护大哥,怎么能叫惹事!”

  “可那是疯豹啊!那人做事和他名字一样!疯了一样,什么都不怕。”大壮压低声音。

  “那有怎样,我们不是有林大哥吗?”吴乾又瞥向林忠岩。

  林忠岩依旧装作听不见。

  大壮盯着吴乾,严肃道,“我告诉你啊,像你这种一看就不怎么能打的,有三条规矩,你给我记清楚了,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待人谦虚和气生财……”

  “第三呢?”

  “第三是一句话,也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在心里默念千遍万遍。”

  “什么话?”

  “大哥我错了!”大壮一脸认真。

  吴乾笑出了声,“这规矩当真吗?林大哥?”吴乾顺势看向林忠岩。

  林忠岩依旧不理不睬。

  吴乾不悦,低头嘟囔道,“喂,我为你挨了一刀,一句表示都没有……”

  大壮安慰道,“林大哥就是这样,面冷心善,你的事他都记在心里了。”

  林忠岩终于开口道,“大壮,你的话太多了。”

  “是,是,我接着睡觉。”大壮拍了拍吴乾,心虚地躺下了。

  吴乾不解地看了看林忠岩,也躺了下来,监狱的规则,他还是不太懂。

  翌日,监狱广场上,吴乾靠着栏杆晒太阳。

  “钱哥,恢复的挺快啊。”杨然不动声色来到吴乾身边。

  “那当然,我可是你钱哥。捅我的疯豹呢?”

  “据说在惩戒室关了一天,估计今晚就该放出来了。”

  “才关一天?”

  “人家背后有靠山。”

  吴乾撇撇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低声问道,“你说……有人逃出去过吗?”

  “当然有啊。”杨然来了精神。

  吴乾激动得双眼放光,“谁?”

  “当然是钱哥你啊!刚进来就直愣愣往大门跑,多能耐啊!”

  吴乾又气又笑,作势要打杨然,“我那不是失败了么,我说的是成功案例!”

  杨然凑在吴乾耳边低语,吴乾一听很是惊讶,到处寻找林忠岩的身影,却发现林忠岩也正在看着他……

  卫乘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贺青舟进了虹口第一监狱。贺红衣一听,立刻飞奔至监狱,要求探监。

  “外面有个人要见贺青舟!”值班狱警立刻向狱长江桥汇报道。

  “谁要见?”江桥如临大敌。

  “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江桥思忖片刻,“你跟她说,我们监狱没有这个人。你记住,以后除了莫大帅亲自找贺青舟,谁来都不让见!”

  狱警领命离开,欲打发贺红衣离开。

  “没人?没人你问什么去了?”贺红衣狐疑万分。

  “你瞪我也没用,我这里就是没这个人。”

  贺红衣一把抢过狱警手上的名册,看到“贺青舟”的名字被标红了,贺红衣愤然指着“贺青舟”三个红字问道,“没这个人?那这是谁?”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快走吧!”

  “是吗?那我今天还非要见贺青舟不可了!”贺红衣说罢就往里面冲。

  一众狱警瞬间围上来,一齐将她扔出了监狱。贺红衣看着监狱大门,虽然悲愤交加,但至少确定了哥哥的所在,也算是有了进展。

  钱宅后院,贺青舟百无聊赖,忍不住摆起架子哼了几句小曲。忽然,掌声响了起来,贺青舟回头一看,只见钱白铁走了进来。

  “听贺老板所唱,应是《铁弓缘》吧,说起来,我名字中,也有一个铁字。”

  “青舟不才,当不起老板二字。”贺青舟面容冷漠,语调疏离。

  钱白铁反倒笑了,“贺老板,我听说你想走,这门口的守卫有没有为难你?”

  “他们只说让我等等,等您回来再说。”

  “那就好。”

  “可青舟已经打扰季先生太久了,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我还是担心我班子里那些人,我怕他们也担心我,我露面也算给他们报个平安。”贺青舟试探地看向钱白铁。

  钱白铁微微一笑,平静说道,“好,过些天我就送你去南京。”

  贺青舟疑惑道,“为什么是南京?”

  钱白铁假装歉意道,“怪我忘了告诉你,原本我把你朋友安排在愚园路附近的一个公馆里,后来有人告诉我,莫新龙的人在公馆附近出现。那个老狐狸,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于是我马上安排你的朋友们坐火车去了南京。但我千算万算,还是让莫新龙抓到了踪迹。人上午刚送走,中午,莫新龙就把火车站给封了。”

  贺青舟顿时着了急,“人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封站?”

  “我猜,他们可能知道走的人里没有贺老板。不过没关系,以莫新龙的耐性,最多三五天,他的人就得撤了。只要他的人一撤,我立马送你去南京见你的朋友们。”

  贺青州露出疑虑的表情,嘀咕道,“真的是这样吗?”

  “贺老板,你说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问,高九郎,现在还好吗……就是我的师弟,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脸上有个痦子的那个……”

  “挺好。他当时受了点小伤,我已经让医生给他医治了,没什么大碍。看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到南京了。”

  “那就劳烦季先生费心了。”

  “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我还有事,晚点希望贺老板把没有唱完的《铁弓缘》继续唱完。”钱白铁转身离去。

  贺青舟在院子里踱了几步,暗自疑惑道,“不对,这事有问题……”

  监狱关卡外,贺红衣蹲守一片灌木丛之后。半晌,一辆运输物资的卡车进入关卡,贺红衣掏出几枚钉子,扔到路的中间。车胎突然爆炸,司机连忙下车查看,继而快速跑向关卡处,向狱警汇报情况。

  此时,贺红衣趁机爬进卡车后斗中,上车时不小心被刮了一下,一小块衣服上的布料被挂在了车栏杆上面。卡车后斗中有很多木箱,贺红衣躲在木箱的最深处,并用车上的麻布遮住自己。

  关卡处的狱警跟着司机走到车边,帮司机更换了新的轮胎。司机刚要发动卡车,突然被冯彪拦住了。

  “就这么放进去?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想干了你!”冯彪狠狠抽了狱警一个嘴巴,“滚滚滚!”

  冯彪将卡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正准备放行之际,忽然看到贺红衣刚才被刮掉的那块布条,立刻警戒起来,悄悄掏出枪,大喝一声,“出来!不出来我开枪了!”

  贺红衣突然掀飞麻布,冯彪被蒙住脸,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贺红衣趁机跳下车斗,向树林跑去。冯彪手忙脚乱扔掉麻布,对着贺红衣的背影连开数枪。贺红衣被打中左臂肘部,捂着伤口冲进树林。狱警们立即持枪赶来,朝着树林追了过去,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狱长办公室中,江桥狠狠地拍桌子,“这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冯彪,你做得好,不然要出大事了!”

  冯彪心有不甘,“可惜人没抓住。”

  江桥思考道,“今天白天,有个小姑娘要见贺青舟,晚上就出了事。我看这次的劫狱和那个小姑娘脱不了干系。冯彪,你吩咐下去,这几天加强巡逻,出来进去的人必须调查清楚身份,车马更要给我仔细搜,决不能让人混进来。”

  “是,我这就去安排。”

  翌日,六号牢房被分配到木工房工作。吴乾对木工房十分好奇,东摸摸细看看。

  万金隆猛然打了吴乾一下,“别乱摸,都锯子快的很,小心手指被切掉了都不知道!”

  吴乾吓得赶紧收手,“你们监狱花头还真多,这又是来做什么?”

  “做木工,替监狱赚钱。”万金隆说道。

  “赚钱?我们能分多少?”

  “做的慢不挨打就很好了,还想赚钱?”大壮大笑道。

  吴乾撇撇嘴,“没意思……”

  “别抱怨了,在这里做做椅子,做做木牌,总比去仓库搬货要好。你听好了,六号牢房是一个小组,如果完不成任务,大家都会没饭吃,你可别拖我们的后腿。”万金隆认真道。

  吴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林忠岩一声不响地走向机器,开始做起了木工,吴乾细细观察着林忠岩。

  “我只教你一遍,你看好了——喂,贺青舟你听进去没?”万金隆拍了吴乾一把。

  “听了听了,不就是做木工吗,老子在外头啥没做过……”吴乾嘴上答应着,眼神却一直盯着林忠岩,心中回想着昨天杨然说的话——“林忠岩林大哥,据说只有他越狱成功过,谁都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也没被抓到过!”

  吴乾从早到晚一有机会就盯着林忠岩的脸,仿佛要看出什么玄机似的。夜里,回到六号牢房,林忠岩转着佛珠,终于开了口,“你这是要把我脸上看出个洞来吗?”

  吴乾知道机会来了,立刻凑上去,“大哥,我叫您林大哥。以后吴乾我就是您的小弟了,我的命就交给您了!给你干什么都行!”

  林忠岩睁开眼,正视着吴乾,眼神与平日不同,多了一份肃杀之气,不怒自威。

  大壮一笑,“你这话,我怎么听着不信呢。”

  “不不不,平时我是爱吹牛,爱骗人,但这次为了拜林大哥为大哥,我什么都肯干!”吴乾一脸认真。

  林忠岩嘴角扬了扬,慢慢吩咐道,“你帮我完成三件事,我就接受你。”

  “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照做不误!大哥请讲,是什么了不得的任务?”

  “第一个,帮我偷个东西。”

  “小意思。”

  “冯彪最心爱的那块金怀表。”

  吴乾爽快答应道,“冯彪算老几,区区一个怀表,我信手拈来!”

  林忠岩不屑地一笑,“我只看结果。”说吧,林忠岩又合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夜里,吴乾入睡以后,大壮爬到林忠岩身边,低声问道,“大哥,你为什么让他去偷冯彪的东西啊?万一被发现了,割了手都是轻的。”

  林忠岩闭着眼平静地说道,“他和你们不一样,你以为他真心想拜我做大哥?哼,我要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可大哥,你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大壮心疼地看着熟睡中的吴乾。

  “这是他自找的。”林忠岩闭上眼睛,不愿再说。

  “我只是觉得,吴乾这小子挺不错的……”大壮不敢再问,嘟嘟囔囔也躺下了。

  众人全部睡了过去,林忠岩却睁开眼睛,看着吴乾的方向,想起了一段往事——

  多年前,一帮小弟簇拥在意气风发的林忠岩身边,胡风南点头哈腰道,“大哥!林大哥!从今往后,我胡风南就是您的小弟了,我的命就交给您了!给您干什么都行!”

  如今,苍老的林忠岩叹了口气,也睡了过去。

  贺红衣捂着受伤的左臂回到家,在房间中偷偷包扎伤口,不愿让雨辰担心。恰时,卫乘风找上门来。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贺红衣问道。

  “红衣,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对不起,我现在有一个杀人案要去办,你哥哥的事我暂时不能帮你查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这边案子一有眉目,我就立刻帮你找哥哥……”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哥哥的事牵扯到莫新龙,在桑老师回来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我先走了,你可千万记住,不要自己去监狱,很容易打草惊蛇。”

  贺红衣开玩笑地把卫乘风推出门去,“啰嗦,我记住了!你快走吧!”

  然而事实上,贺红衣已经想到了深入监狱的方案——贺红衣床头的报纸上写着“即日起本监狱招聘厨师一名,面试于本月十八日下午在本监狱后厨举行”。

  次日,只会煮面的贺红衣直奔棚户区,向董大锤求教如何速成大厨。董大锤耐心教学,无奈贺红衣却天分全无,试了一半天,却没有一道能放进嘴里的菜。

  董大锤终于放弃了,深深地叹了口气,“红衣姑奶奶,你不适合拿锅啊……”

  “只有一天时间,我今天必须学会这三道菜!”贺红衣急得几乎落下泪来。

  “我能问问为什么忽然要学做菜吗?”

  “做菜还需要为什么吗?”

  “你……想嫁人了?”

  “嫁人就必须会做菜吗?”

  “不然谁敢娶你啊。”

  贺红衣作势要打董大锤,却牵动了受伤的左臂,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

  董大锤看着贺红衣今天一会儿急得要哭,一会儿又痛苦得眉毛鼻子挤在一起,越发看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教。

  终于,桌上摆上了几盘看似成色不错的菜。阿蛙和阿郎赶紧尝了一口,顿时脸色巨变,一股脑吐了出来。

  “我说了嘛!做菜也是要讲天赋的!”董大锤奚落地看着贺红衣。

  “那怎么办!我必须学会!你有什么压箱底的秘诀快告诉我!”贺红衣急得面红耳赤。

  “哎……眼下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董大锤在贺红衣耳畔悄声说着什么……

  巡捕房中,卫乘风又发现一个新证物,是个空本子,在别墅卧室的床头找到的。

  “放在床头的本子,应该是随手就会用的,怎么会一个字都没有呢?”卫乘风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奇怪,难道真的是空的?”卫乘风挠挠头,将空本子打开,对着光一页页看去。

  突然,卫乘风发现他面前的这一页白纸上有一行浅浅的凹陷痕迹,他拿起铅笔,在上面轻轻涂了起来,痕迹所书正是“三月初九,邓肯已死,勿忘转告四海帮,小心。”

  这三个人果然有联系,卫乘风欣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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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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