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的孩子们光着屁股欢呼追逐着，大人们则为生计忙碌着。大锤家的药店近来生意颇不景气，董大锤索性把药店完全交给了母亲，他自己则把白毛的车讨了过来，当起了黄包车夫。至于棚户区小霸王吴乾，谁都想不到，他沐浴更衣，剃须梳头，把自己搞成了一副文化人的样子。
“钱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董大锤吃惊不已。
“老子加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学会，准备进军文化界，用超凡的脑力为国家为人民做点贡献，你们就瞧好吧，不出一个月，我就会变成上海滩响当当的大英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出去跟别人吹牛说认识我了。”吴乾一脸骄傲。
董大锤假笑着鼓掌，“精彩精彩，你加油，不过我家里还等着吃饭，我先走了。”董大锤拉着黄包车就跑开了。
吴乾倒也不在意，意气风发地往剧院走去。
剧院后台，学会众人每人手中拿着一本话剧《玩偶之家》的翻译本。
“下个月就要印刷成册了，我们这几天得把全剧本校验一遍，看看有没有翻译不当的地方，尽快作调整。”博文说道。
恰时，贺红衣带着吴乾走了进来。
吴乾热情高呼道，“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好！哟，都忙着呢？”
贺红衣白了吴乾一眼，略显尴尬，向众人介绍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
吴乾抢先道，“我叫吴乾，我们以后有肉一起吃，有架一起打，有钱一起赚！对了，你们可以叫我有钱，年纪小的就喊我一声有钱哥，我们互相关照！”
学会众人面对吴乾的江湖习气呆愣不已，贺红衣也尴尬万分。
吴乾看着贺红衣，低声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他们都怎么了？”
博文急忙打圆场，“既然来了，就是自己人了，欢迎你加入学会！”博文将一本《玩偶之家》剧本递给吴乾，“我们刚开始校验剧本，坐下来一起吧。”
吴乾接过剧本，疑惑不已，“剧本？什么玩意？”
吴乾不明就里地坐下来，听着众人一边朗诵剧本，一边校对翻译。众人的话剧腔让吴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台词中高尚的、先进的理念更是让他愤然不服。
吴乾索性站起来反驳道，“什么破台词！这不扯淡吗！什么奉献，什么真诚？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可全是我坑蒙拐骗的本事！”
众成员顿时无言以对，纷纷奚落地看着吴乾。不远处，桑介桥严肃地审视着吴乾，也心生不满。
贺红衣觉得失了面子，对吴乾耳语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认真一点行不行？”
吴乾脾气上来，索性抬高声音，“我还要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什么狗屁学会，完全和我想的不是一回事啊！”
贺红衣耐着性子劝道，“你第一天来，肯定不适应，慢慢来……”
“什么慢慢来，我根本就是来错了地方！我可不想适应这些人！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我以为我是来拳打脚踢，除暴安良的，结果就是听你们一群老先生读课文，而且还都是胡说八道！”
“你不能这么说，我们做的都是很有意义的事。你要的除暴安良可不是靠拳脚就能成的，你要学着做一个有文化的、会用脑子的人，这需要时间。”
“你说我没脑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看着吴乾和贺红衣争执，面面相觑。
博文忽然走过来，“红衣，老师叫你去一下。”
“你在这里等我！”贺红衣瞪了吴乾一眼，匆匆赶往桑介桥的办公室。
桑介桥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神色凝重，“红衣，最近几日，你可看到何致鸿和一个洋人来看戏？”
“何致鸿？他这般粗鲁之人也喜欢看戏？”贺红衣没想到老师竟是问他人之事。
“他不喜欢，但那个洋人喜欢。”桑介桥将一张马尔斯的照片推到贺红衣面前，“怡和洋行的董事长，这戏演了几日，何致鸿便陪着看了几日。”
贺红衣拿过照片看了看，顿时神色一凛，“是他？他是万术大赛的幕后押注人之一。”
“万术大赛……你知道他的赌注是什么吗？”
贺红衣摇摇头，转而又忽然想到些什么，“老师怀疑他和何致鸿在万术大赛里达成了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虽是怀疑，但上次何致鸿狗皮膏药一样黏了这洋鬼子几日，南诚信和眠云阁几个烟馆就秘密开张了，要说与二人无关……”
“若如老师所言，此番何致鸿又肯舍下颜面谄媚逢迎，想来怡和洋行的动作已经提上了日程。老师，我们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桑介桥点点头，“准备一下，明日你和雨辰去怡和洋行探探风声。”
“好。”
“至于吴乾这个人，你觉得有必要留下吗？”
“老师，吴乾他今天是第一次来，还有些不适应……”
“我刚才观察了好一阵子，我想他不是不适应，他和我们实在不像一路人，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我看，还是请他离开吧。”
“老师，你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改的。”
“人和则聚，没必要将不合适的人硬绑到一起。他这般顽劣，于学会恐怕无益。”
“贺红衣，今天是你让我来的——”吴乾竟然在门口听到了一切，“我来也来了，既然你们瞧不上我，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瞧不上你们，以后别再一大早跑去我家烦我！”
“无礼，为何不敲门？”桑介桥眉头紧皱。
“门没锁啊。”吴乾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
“吴乾，唤老师！”贺红衣焦急地使眼色。
桑介桥对贺红衣摆摆手，盯着吴乾，“不请自入非君子，出言无状是小人。吴乾，明镜破格纳你入会，乃红衣力荐。我看你有几分聪明，本想着加以管教约束，你能摒弃陋习日益精进，假以时日或许能有所建树，可你入会第一天就如此懈怠狂妄，日后可还了得。红衣几次提点，你却冥顽不灵毫无悔意，勤勉上进尚且不能，更遑论尊师重道同舟共济。红衣前来替你求情，我本盼你痛改前非，你反而执迷不悟。我竟也有些迷惑，你是何德何能，博取了红衣的青睐？”
贺红衣尴尬地低着头，“老师……”
吴乾厌烦地挠挠头，“老头，你怎么比贺红衣还啰嗦，你想知道她为什么瞧上我了是吧？我告诉你，因为老子长得帅！”吴乾说完扭头就走。
桑介桥气得说不出话来，贺红衣连连向老师鞠躬，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吴乾走得飞快，贺红衣不得已擒住了他。
吴乾破口大骂，“贺红衣！是你死缠烂打求我加入你们这个狗屁学会的，老子现在不愿意了！我吴乾活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骂过，骂我就算了，老子竟然一句都听不懂！当初你说让老子来当大英雄，结果你们都是一群骗子！给老子放什么不中不洋的屁，老子不干了！老子要退出！”
贺红衣气得面红耳赤，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话说了吧，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故意看我笑话？”吴乾一脸愤怒，“你瞧不起我，就离我远一点！”吴乾转身欲走。
贺红衣忽然开口道，“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培育出来的，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
“有完没完，又给我来这套！你就是瞧不起我！”
“吴乾！我怎么可能瞧不起你，我要是瞧不起你，我又何必让你来学会？”
吴乾略有动容，佯装生气，“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个老头都说了，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
“你只是需要时间，相信我，学会需要你，你也会在学会变成更好的自己，变成真正的英雄。”
吴乾将信将疑，但眉头舒展了几分。
夜里，贺红衣回到家，想到吴乾在学会的处境，仍旧心事重重。
贺青舟关切询问道，“有心事？”
贺红衣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你，工作上的事，不过看见你就都忘了！”
贺青舟犹豫片刻，“红衣，是不是因为哥哥住在这儿，你们两个女孩不方便？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不能一直在你这里打扰下去。过一阵子我就出去找房子。”
“哥，你说什么呢，雨辰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真的不介意。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你又要离开我？”
“我……”
贺红衣挽住贺青舟的手臂，“哥，我最喜欢这个阳台了，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家里也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贺青舟陷入回忆，“记得，那时候你和我捉迷藏，每次都藏在阳台上，我都找腻了。”
贺红衣一笑，“这附近有个私塾，傍晚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孩子经过，特别像我们小时候。”
贺青舟望着窗外，“过了私塾，经过一条街市，再往前走，就是你工作的剧院。”
贺红衣惊讶，“你怎么知道？”
“白天我会在这附近转一转，多走一走，就好像陪着你走完了从前那么多一个人走过的路。”
贺红衣忽然严肃道，“哥，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四处乱走，出门也要谨慎，知道吗？”
“好，都听你的。”贺青舟宠溺地看着贺红衣。
吴乾家中，吴乾、吴潇潇、卫乘风和董大锤围坐一桌吃饭喝酒。吴潇潇盘腿坐在椅子上，吴乾一掌将吴潇潇的腿拍下去。
“坐没坐相！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个女孩，做饭洗衣缝补件件不会，喝酒骂人打架样样齐全，活的比我们几个还爷们，以后谁敢娶你！”
吴潇潇翻了个白眼，“没人敢娶我我就不嫁了，有本事咱俩过一辈子。”
吴乾撇撇嘴，“我还真没这个本事。”
“你！董大锤，以后没人娶我，我就嫁给你。”
“啊？那我得和我娘商量商量……”
“你看你把大锤吓的。”吴乾乐呵呵地喝着酒。
“吴乾！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摊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哥！”吴潇潇夺过吴乾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还摊上了个更没良心的爹呢，这个老不死的，就这么把我们俩给扔下了。”吴乾长叹一口气，“唉，我以前总叫他老不死，老不死的，谁知道他还真嫌命长，早知道就叫他死不掉的多好，现在还能多一个人陪我喝酒。”
吴潇潇也垂下了脑袋，眼眶泛红。
卫乘风一把揽住吴乾，“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你们也别逗她了。潇潇，高兴点，你笑起来特别漂亮。”
吴潇潇顿时抬起头来，“真的？！”
卫乘风真诚地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相信我，你一点都不像假小子。”
吴潇潇瞬间乐开了花，娇羞地看着卫乘风，终于把盘坐在凳子上的腿垂了下来。
“有钱，我感觉你有心事，听说你进了那个什么文化组织，是不是待得不高兴了？”卫乘风问道。
吴乾嘴硬，“笑话！我高兴得很，而且人家是个学会，不是什么文化组织。他们每个人都特别崇拜我，老子脑子聪明，才几天功夫就学会了很多英文。”
“那个地方就是学英文吗？有用吗？”董大锤问道。
“我……我们还管工作！出来以后要么直接去银行，要么去学校上班，想饿都饿不死！”吴乾支支吾吾地吹嘘着。
吴潇潇翻了个白眼，“呸，你去银行，银行马上破产，你去教书，学生全教成智障，什么学会瞎了眼，还给你安排工作。”
吴乾气得弹了吴潇潇的脑袋一下，吴潇潇捂着脑门喊疼，卫乘风赶紧往手掌心倒了点酒，搓热了手心给吴潇潇热敷额头。吴潇潇顿时心头一热，首次荡漾起了少女心事。
酒足饭饱，吴乾留卫乘风一起睡，兄弟俩揽着肩膀往浴室走去。
吴潇潇则走上天台，托着腮发呆，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方才卫乘风给她热敷脑袋的画面，不禁面红耳赤，嘴角上扬。
次日，怡和洋行来了一位买家，这人拿出一个小木箱。洋行大班打开木箱，里面装着满满的银票和契票，大班清点好数目，欲将箱子收好。
买家伸手按住箱面，低声道，“做生意讲究钱货两讫，定金已如数奉上，且不说今日之前，上等货非要去南诚信和眠云阁几个大烟馆报提，现在您又要我家老爷等上几番时日，这般道理，鄙人实在难懂。还烦请大班告知，这批货最快什么时候能到，我家老爷等得可有些不耐烦了。”
大班笑道，“也烦请您回去禀明，最近风声紧，各位老爷都在催促。可心急就吃不了热豆腐，您说是不是？”
买家冷笑，“虎门之后，所有意图暗度陈仓之人，只有马尔斯先生的栈道修得最为精妙。”
“此话何意？”
“我们明面上签着洋行的商务合同，暗地里亲自去各个馆子提货。从头到尾，这些货看起来跟怡和洋行就没什么关系。即使上面查下来，也查不到马尔斯先生头上。这个算盘，打的真是精明。”
大班漫不精心道，“虎门之前，滇土劣土下等杂膏比比皆是，富户穷户男人女人，都能随便来上一口，岂能显示出各位老爷的尊荣。我们将最好的洋土，献给最有资格享用的人，看起来，各位老爷应该感谢我们才是。您再耐心些，毕竟这有价无市的生意做一天，老爷们就快活一天。都像您这么催促，生意做不下去了，该如何是好呢？”
咖啡厅中，马尔斯正在用早餐，何致鸿坐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中国人见面喜欢问吃了没，何老板，吃了没？”马尔斯问道。
何致鸿抓起盘子里的煎蛋，塞进嘴里，“吃了，但还是饿，您也知道，我的胃口大得很。”
马尔斯大笑，“我就喜欢和胃口好的人做朋友。”
“董事长心情甚好，看来是有好消息。”
“下个月18号，十一点钟开始押送，一小时后全部入库。我会让大班将保险柜密码更换，这个密码只有他和我知晓，万无一失。”
何致鸿喜上眉梢，“什么时候运走第一批？”
“到货后的三日。”
“好好好，的确是好消息。”
“何老板，这批货不能有半点闪失，出了问题，我们都要饿肚子。”
“上下关卡我都打点妥当了，只要董事长这里一切顺利，我这边自然毫无风险。”
马尔斯满意地举起牛奶杯，“那就祝我们吃的愉快，舒心。”
贺红衣烫了卷发，戴着眼镜，左手拎着箱子，右手挽着男装打扮的雨辰，二人从容走进怡和洋行，看起来与寻常商人无异。
大班领着雨辰和贺红衣进入办公室，恭请二人落座，“陈先生的来意，大写已向我说明，不过我稍有疑惑，正常商货大可存放在货行仓库，您想存在洋行——”
雨辰微微一笑，“我们这批货，十分贵重，放在普通货行我不放心。”
“十分贵重？”大班扫了扫贺红衣的箱子。
贺红衣将箱子打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装着的西药。
大班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的确贵重。那您这批货共有多少呢？”
“一百箱。”贺红衣说道。
“一百箱？这……我们洋行的保险柜可装不下这么多。”
“无妨，怡和洋行放不下，我们还可以去太古洋行，礼和洋行。”雨辰和贺红衣起身欲走。
大班立即拦住，“您别急，上海滩最大的保险柜就在我们怡和洋行，我们这都装不下，其他洋行更不行。这样，您的货什么时候需要入柜？”
“下月18日。”贺红衣说道。
大班眉头一紧，“18日？不能换个日子？”
“不可，18日的码头不会同往日一般检查，有机可……”贺红衣点到为止。
大班暗自思忖着何致鸿通了码头18号的督查岗，下面的人放出风声赚点小财实属正常，看来此二人真是想要存柜来躲避追查，这种钱如若不赚，董事长马尔斯定要怪罪。
“那您想何时入库？”大班问道。
雨辰试探道，“暂时未定。”
“除了上午11点到12点间，都可以。”大班如实说道。
“可否临时提取？”贺红衣问道。
“随时。哦，稍等……”大班暗自数了数日子，“目前……22号午间不可。”
雨辰与贺红衣对视，相视一笑，“好。”
大班稍有难色，“还有一个小问题，您这一百箱可否拆分成两份，各五十箱存——”
雨辰立即打断，“不可。一百箱就是一百箱，必须整整齐齐，若是大班早告知需要拆分，我们大可不必浪费时间。”雨辰和贺红衣愤然离开。
“哎哎，另五十箱可分装其他小保险柜啊陈先生，您听我说完啊——”大班匆匆追出去。
桑介桥正在办公室中打电话，“新一批月刊被封了，安徽那边还有几个人被抓，我需要一笔钱去疏通关系……是，是胡部长，这事的确不大，可我也……好，我知道了。您交给我的事已经在办了，好，此等意外的小事，就不劳烦组织了。”桑介桥挂上电话，神情疲惫。
恰时，贺红衣和雨辰敲门进来。
雨辰兴奋道，“老师果然料事如神，怡和洋行真的选择在那日行动。”
“是组织的消息可靠，何致鸿不会随便花大价钱买通码头督查岗，下月18日恰好一个月的时限。”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马尔斯和何致鸿就是利用怡和洋行最大的保险柜来存储和分销鸦片。按照今日大班所言，保险柜最大容量约五十箱，下月18日中午11点至12点，鸦片会被押送入库，三日后分行经理将来提取。时间颇为紧张，老师，我们该怎么做？”贺红衣目光灼灼。
桑介桥沉吟良久，“偷出保险柜。”
贺红衣顿时惊住。
“实在是……刺激。”雨辰看了看贺红衣。
“此次行动风险极大，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需要从长计议。红衣，把他们叫进来。”桑介桥吩咐道。
桑介桥与学会众人讨论对策，却迟迟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贺红衣开口道，“老师，我最担心的是学会几乎都是进步学生或是职员，如果行动出现差错，很容易被查到身份底细，到时学会极可能暴露。除了——”
桑介桥抬眼看向贺红衣，“不可。”
贺红衣不放弃，继续说道，“这次的任务与往日不同，您也看到了，我们盲目讨论，就算再研究几日，也不一定有更好的方案。可是偷骗二项，吴乾最为擅长，或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不一样的思路。况且吴乾混迹市井，加入学会的时间也不长，就算查到吴乾身上，也不会牵扯出学会。”
“红衣，你糊涂了么，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会，如何保证他不会泄密？”
“老师，吴乾任性妄为不懂规矩，作为引荐人，我有很大的责任。但我了解他，我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他守口如瓶，只要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桑介桥一声长叹，算是默认。贺红衣兴奋不已，急匆匆赶到吴乾家，欲将这次的任务向吴乾说明。
不料，吴乾却摆出一副冷脸，“我什么任务都不想知道，贺红衣，那天我已经说明白了，我要退出！”
“明镜学会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好不容易向老师要来的机会，你不要任性，这个任务非你不可！”
吴乾堵住耳朵，咿咿呀呀哼起淫词艳曲。
“你若执意要走，我不拦你，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我就放你离开！”贺红衣瞪着吴乾。
吴乾吊儿郎当穿上鞋子，“老子才不要被你们榨干！现在我要去赴我好兄弟的约，女侠，让让路。”
巡捕房中，余德义向来有个习惯，让手下的巡捕替他收油水。李鹿做这份差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然而每个月交上来的数目越来越少。余德义终于忍不住了，打算换掉李鹿，提拔更听话的卫乘风。
余德义走到众巡捕面前，举着季度考核本，“这个季度考核第一的是卫乘风。乘风啊，你自从回来以后，勤勉上进踏实肯干，不错。”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卫乘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以后公共租界那块地就划到你的巡逻区了。好好干，我对你寄予厚望。”余德义拍了拍卫乘风的肩膀。
卫乘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点头。
巡捕们纷纷祝贺卫乘风，而李鹿却在人群之外妒上心头。
吴潇潇自从那夜春心荡漾，便整个人都变了气质，一边向花蝴蝶讨要胭脂水粉，一边又向阿狼讨要漂亮裙子。此时，吴潇潇打扮得如同时髦名媛一般，迈着小碎步来到巡捕房。
“乘风哥哥！”
“潇潇？你……你怎么突然穿成这样了？”卫乘风摸摸吴潇潇的脑门，“你没事儿吧？”
吴潇潇抿嘴一笑，“我以后会经常穿裙子的，你要习惯。”
卫乘风把脸别过去，不愿直视吴潇潇，“我正要去找有钱——”
“你能不能别总是三句话不离我哥，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吴潇潇转了个圈，“好不好看？”
“嗯……好看。”
“和以前比，有没有更好看一点？”
“嗯……有。”
吴潇潇看出卫乘风心不在焉，便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干嘛，看见我这么不高兴？”
卫乘风尽力挤出笑容，“高兴，就是有点事，我要去找你哥。”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们要去的地方小女孩不能去。”
吴潇潇双眼放光，“乘风哥哥，你说什么，小女孩？你终于承认我是女孩子了？”
“你不是女孩难道是男孩吗，别说胡话，快回家吧。”
吴潇潇蓦地脸颊绯红，乖巧地点点头。
酒馆中，客人来来往往，喧嚣热闹，小桃红捧着琵琶唱着小曲。
吴乾揽着卫乘风的脖子喝酒，“乘风，你破了大案，成了正式巡捕，又得到你们巡长的赏识，多风光啊，你看看……”吴乾扳着卫乘风的脑袋，让他看向四周，“这么多如花美人，你喜欢哪个，钱哥帮你追！”
卫乘风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你别乱说……”
吴乾突然尿意上涌，放下酒杯起身奔出，却与另一来客迎头相撞。
“我的眼镜！”那人的眼镜被撞掉，不禁惊呼一声。
吴乾捡起眼镜递给那人，顿时大惊；那人戴上眼镜，也看清了吴乾的样子。
“是你！”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吴乾一手搂着卫乘风，一手搂着眼镜，三人喝得烂醉如泥。
“当年我们俩一起干了多少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事，你看你，摇身一变，从小乞丐变成了洋行大写！兄弟佩服，来，干！”吴乾见昔日的眼镜兄弟变成了洋行大写，兴奋不已。
小桃红收了琵琶上楼，大写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好不容易收回目光对吴乾说道，“不值一提，我也就是特别受我们大班器重，没几年就成了左膀右臂，也是累得很！”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穷得半个馒头还得从狗嘴里抢。你记不记得有一条土狗，把我们刚偷来的豆沙包给啃了……”
“怎么可能忘，你和那条狗对着叫了半个时辰，最后人家狗兄狗弟来了一群，你拉着我屁滚尿流跑了三里，那时候你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
“来，我给你介绍真正的英雄，卫乘风，我最好的兄弟，公共租界的巡长。”吴乾指着卫乘风。
卫乘风直摇头，“你别听他瞎说，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闭嘴！”吴乾捂住卫乘风的嘴，“更巧的是，你们怡和洋行，就归我兄弟管！”
“真的不是，我只是巡逻……”
“给你的就是你的，什么归不归，你就得管。”吴乾喝多了，越发兴奋。
大写晕晕乎乎举起酒杯，“那真是缘分，干！”
“就是，以后大家互相关照，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乘风说，我兄弟就是你兄弟，千万别客气！”
卫乘风只得尴尬地与二人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