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了吴乾果然失忆，钱白铁顿觉轻松，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军火交易的事可以正式开始了。
“先生，我们的人传回消息，胡部长那边要撤销上海据点的事八九不离十了。”陆横说道。
“看来明镜学会真是要被抛弃了。秦麒麟也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
“先生是觉得，秦麒麟会趁机对明镜学会动手？”
“他们本身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个阵营，秦麒麟又正好在上海，说不定会顺手把桑介桥这些乱党处理了。这事我得尽快撇清关系。”
“万术大赛之后，先生已经很少跟桑介桥接触了。”
“可他们学会那块地是我的。万一被姓秦的盯上了，容易节外生枝。”钱白铁陷入思索。
剧院中，桑介桥独自在办公室打电话，“胡部长，我有一条重要情报向您汇报，我现在掌握了一批军火的线索，需要申请一笔费用购置军火，军火的具体种类还在打探中……胡部长，您要相信我们……学会为了党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尽力牵住对方，一定会掌握更多消息的……胡部长！”桑介桥话音未落，电话已挂断，桑介桥深深叹息。
吴潇潇拿着几张洗好的照片来到贺红衣家，贺红衣看着哥哥生前最后一场演出的照片，不禁黯然流泪。忽然，贺红衣盯着一张带观众席的照片愣住了，观众席前排站着的人俨然就是吴乾，并且穿着传教士的衣服！
贺红衣急忙赶到戏院，向戏院老板索要当天演出的观众名单。戏院老板拿出一摞请柬，贺红衣急忙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一封写着“圣善理教堂 稳得福传教士”的请柬！
巡捕房中，卫乘风生气地说道，“查了半天就查到这么几家理发店？”
李鹿一脸为难，“卫队，上海这么大，咱们兄弟就这么几个人，也不能全都去办这事吧？再说，您让我带兄弟们查理发店，又不说具体要查什么，我们实在不好下手呀。”
“我没说让你吃饭，你怎么知道自己去吃？你就查老板是谁，最近有没有换过老板！现在再去查，把所有兄弟都派出去！”
“都派出去？这个是不是得请示一下巡长？”
“巡长是我的上级，你的上级是我。再有任何问题，找我说。”
李鹿点点头，对着其他巡捕说道，“都听到没，卫队让咱们去办案，都把手头的事放下，两个人一组，分片儿包干！”
众人一听，都收拾东西向外走去。
办公区远处，余德义叹了口气，向卫乘风走来，“乘风啊，我知道你升了队长，工作异常辛苦，但你总不能当巡捕房是家，就住这儿了吧。”
“知道了。”卫乘风面无表情。
余德义撇撇嘴离开。
吴乾拿着礼盒兴冲冲回到教堂，“利神父，钱先生送给你的礼物……”
利福中接过礼盒，发现吴乾脚步飘忽，“阿福，你又头晕了吗？”
“没有，钱先生找了洋大夫给我打针看病，之后就总觉得脚底发软。”
“看来钱先生很关心你，这是你的福气。”利福中心急想看礼盒，打发吴乾离开，“阿福，你现在需要多运动运动，才能让药力过去。你去把墓地打理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是教堂后面那块荒地吗？我从来不敢去。”
“那里都是被天主召唤的子民，生前跟你我一样也是虔诚的信徒。阿福，快去吧，天主与你同在。”
吴乾点点头离开。
利福中贪婪地打开礼盒，上面一层是糕点，下面一层摆着用丝绸裹好的玉龙挂坠以及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转交玉龙挂坠一枚，以做我方诚意之证明，望提供样品一件，以兹取信”。
利福中仔细打量着玉龙挂坠，“这么贵重的宝贝换把样品枪，太便宜我们了吧……这东西会不会有假？”
贺红衣快步走进教堂，见里面空无一人，又向教堂更深处走去。
此时，吴乾正在西式墓碑前拂尘，又将一朵野花放在碑前，虔诚地划了一个十字圣号，“慈悲的天主，你接了……”吴乾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吉娜姊妹的灵魂到你那里，进入永恒、光明、快乐的所在，列于天上众圣徒的团契之中。求主，使我们仍活在世上的人，信仰坚固，常常竭力多做主工。奉主圣名，阿们。”吴乾拿起打扫工具，走向下一个墓碑。
偌大的墓地里，贺红衣无头绪地走着，忽然看到吴乾正在祈祷的身影，顿时百感交集。
“我终于找到你了……”贺红衣快步跑过来，紧紧抱住吴乾。
吴乾一怔，大叫道，“鬼呀——”吴乾推开贺红衣，认真打量了一下贺红衣才松了一口气，“天主保佑。”
贺红衣和吴乾都不解地看着对方。
“你……为什么要抱我……”吴乾问道。
“你不认识我？”贺红衣大惊。
“好像有点眼熟……我在戏院见过你！”
“你真的去过红府戏院……你为什么没有找我！吴乾，你到底怎么了？”
吴乾委屈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叫稳得福。”
“稳得福？这也能叫名字？我先带你回家，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吴乾一怔，想起利神父曾叮嘱过，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带你走的人，也千万不要跟他们走。
“这里就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吴乾戒备地看着贺红衣。
贺红衣不理会吴乾，作势要拉他走。吴乾突然头晕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二人在剧院后台奔跑的碎片画面。
眩晕的吴乾反手一推贺红衣，贺红衣踉跄倒地，吴乾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行为，“我……怎么了……姑娘……对不起……”
贺红衣失魂落魄坐在墓碑边，哽咽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吴乾不知所措说道，“你别哭，有话我们好好说。要是利神父听到了，要误会我欺负你了……”
“利神父……他就是收留你的人？”
吴乾点点头。
“也是他带你去听戏的吗？”
“不是，是钱先生。”
贺红衣惊讶，“是钱白铁吗？”
“对呀，怎么啦。”
贺红衣一脸狐疑，连忙问道，“利神父知道这事吗？”
吴乾点点头。
贺红衣想了想，神情严肃说道，“我带你回家吧，你的名字叫……”
此时，脚步声传来，贺红衣止住话头，轻声对吴乾嘱咐道，“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来过，我还会找你的！”贺红衣立刻闪身藏到角落。
利福中走来，“阿福，来我房间一下。”
吴乾连连点头，跟着利福中离开。
贺红衣看着利福中的背影略一皱眉，悄然离开，匆匆跑到棚户区，却发现众人都在外面找吴乾，不到天黑根本不着家。贺红衣想了半天，跑到中药铺，将消息告诉了大锤妈，并叮嘱她不要声张，只能把消息告诉吴法天和吴潇潇。
吴乾随利福中回到房间，接过利福中递来的玉龙挂坠，来回翻动打量，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个嘛，应该是西汉时的东西，不过……”吴乾又仔细看了玉龙尾部片刻，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后在玉龙挂坠的尾部来回摸了数遍，点了点头，“对，是西汉时的东西，可惜后来有个蠢人动过尾巴……”吴乾把挂坠还给利福中。
利福中学着吴乾的样子也闻了闻，舔了舔，最后摸了摸，却是一脸茫然，问道，“阿福，你怎么知道……”
吴乾忽然眩晕，耳畔回响起入地无声的叮嘱，“鉴宝玄机切不可泄与他人，否则休怪为师手下无情……”
利福中连忙扶住吴乾，“阿福，你又头晕了？先回房休息吧。”
吴乾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暗暗想着也许自己真的有一个师父，至于方才在墓地见的姑娘也很让他困惑，虽然不认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很亲近。
李鹿带着一众巡捕巡查了全上海167家理发店，气喘吁吁跑回来。
“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卫乘风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小本生意，讲究的是水热刀快。不过好像有一家的老板酗酒总打老板娘，把老板娘给打跑了，现在生意做得也不上心了。”
卫乘风一皱眉，“还有什么？”
“好像……好像，噢，还有一家，据说老板一家前一阵子突然都走了，盘下店的人马上就进行了装修，不过这装修有点怪，不往新了修，像是越弄越破，也不知道他们是咋想的。”
“越弄越破？”卫乘风突然眼睛一亮，认准了就是这一家。
卫乘风匆匆赶往那家理发店，阿钟一路悄悄跟踪。
理发店中，理发师蹲在墙角，不住地哀求道，“卫队长，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是谁买了这家店。”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信不信我以通匪罪毙了你？”卫乘风掏出手枪，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理发师吓得全身颤抖，“卫队长，我真不能说，求求你放过我吧。”
“看来你是知道不说嘛，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卫乘风将枪指在理发师头上。
理发师马上跪了下来，流着泪说道，“卫队长，求求您放过我，我要是死了，我阿奶就没人照顾了。”
卫乘风一愣。
理发师继续说道，“我阿奶快一百岁了，我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了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要是告诉你是谁，他们会把我沉江的……”
卫乘风有些走神，拿枪的手放了下来，“但你们得告诉我怎么能找到他。”
理发师想了想，“他今天下午应该还会过来……”
店外，阿钟听到此处，立刻赶回去向穆尚峰汇报。
赌场中，穆尚峰一阵狂笑，“卫乘风还真有点本事，居然找到了那里。”
“穆爷，虽然理发师没说您是谁，可他告诉卫乘风说您下午要过去，要是您不出现，卫乘风再一逼他肯定会说的。”阿钟说道。
穆尚峰略一思索，“那我就出现嘛。”
下午，穆尚峰如约来到理发店，躺在椅子上闭幕凝神。
此时，后门轻轻一开，卫乘风拿着剃刀走了过来，剃刀一点点向穆尚峰的脖子靠近，就在要靠近的一刹那，穆尚峰猛然出手将剃刀夺了下来。卫乘风欲拔枪，斌子冲入用枪顶在卫乘风后腰，伸手将其枪拿下。
“给我下套，你太嫩了吧。”穆尚峰冷笑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是不是太有点不自量力？我听说秦麒麟的手下，个个都功夫了得，你这样的，怕是混不长久吧？”
“你要杀便杀，何必费话。”
穆尚峰点点头，“还成，嘴还挺硬。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你，还想和你交个朋友。”
斌子将一张三百大洋的银票递给卫乘风。
穆尚峰继续说道，“你我交个朋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要是有好处，老哥我也不忘了你。”
“要是我不答应呢？”
穆尚峰拍了下手，阿钟押着理发师走了进来，手起刀落，理发师气管被割断，尸身倒地。
卫乘风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不错，有点胆量。”穆尚峰从斌子手里拿过卫乘风的枪，利落地将子弹退出，反手还给卫乘风，边向外走边说道，“把钱给他，我喜欢交朋友，但不识相的人，我一个也不会留。”
卫乘风看着手里的枪和银票，想了想笑了，“正好我没地方住……”
卫乘风走在街头，看到一个服装店，故作不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嘴角挂着微笑走了进去，片刻便提着一些包装袋走出来，看向角落的方向。角落里，斌子一躲，避开卫乘风的视线。
街边的汽车里，秦麒麟和周董正默默注视着卫乘风。
“你还说他像当年的我，我有那么贪小钱？”秦麒麟不屑。
周董看着卫乘风走进酒店，有点气恼地说道，“难道我看错人了？”
“知道颜回偷食的典故吗？”
“请先生明示。”
“让你多看看书，懒得教你。卫乘风这么做，也许有他的道理，你暂时不要接触他。”
卫乘风来到万国酒店，前台问卫乘风需要什么档次的房间。
“当然是最高档的。”
卫乘风闻声转头，发现是秦麒麟，有些意外，“夏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秦麒麟一脸不爽地说道，“之前住的破酒店居然用的不是真丝枕套，我睡了几天才发现，头发一点光泽都没有了。我把他们经理骂了一顿，就来这里喽。”秦麒麟刻意上下打量卫乘风，赞叹道，“卫队长这是发财了？几天不见风貌大有改观嘛。”
“发什么财，对了，你之前请我吃饭，今天该我请你了。”
秦麒麟将一张银票往前台上一拍，豪气地说道，“给我们安排相邻的房间，行李放上去。走，卫队长，咱哥俩吃饭去。”
吴法天、吴潇潇和董大锤垂头丧气回到棚户区，又是没有吴乾消息的一天。大锤妈将贺红衣找到吴乾的消息告诉他们，三人立刻欣喜若狂奔向红衣家。
此刻，贺红衣家敲门声传来，她开门一看，门外空无一人，只见地上有张字条，写着“先准备二十根金条 别耍花招”。
贺红衣凝神思索着，吴法天、吴潇潇和董大锤兴冲冲赶来。
“有钱呢？”吴法天惊喜不已。
贺红衣不动声色将字条收起，“吴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们长话短说。吴乾现在的处境很复杂，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觉得，可能是何致鸿追杀我们的时候，吴乾头被撞伤过，所以他……”
“我去找他！他总不能连他老子是谁都忘了吧！”吴法天说着就要走。
吴潇潇拉住吴法天，“爹，红衣姐都说了，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怎么还能记得……”吴潇潇意识到什么，看向贺红衣，“红衣姐，我哥连你都忘了吗？”
贺红衣失落点点头。
“我知道了，有钱得了失忆症！”董大锤说道。
“那我们就给他治病。大不了我就当重新养他一回！红衣丫头，有钱在哪？我们自己去找他！”吴法天毫不气馁。
吴潇潇也是一脸期待，“是啊，红衣姐，让我们先去看看我哥吧。”
贺红衣思索片刻，“我就是担心你们急着去找他，才不能说他在哪……你们放心，吴乾现在是安全的，过得也很好。”
“我们去找他，他就有危险了？什么意思？”董大锤不解。
吴法天也急了，“是啊，我去找我儿子，理所应当啊！能有什么事？”
贺红衣眉头紧锁，“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但凡走错一步，都会给吴乾带来危险。你们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吴乾的安全。我等会办完事就去新闸路找你们，再跟你们说他的详细情况。”贺红衣边说边拉着吴潇潇等人离开。
秦麒麟带着卫乘风来到高级西餐厅，优雅点单，“头盘焗蜗牛，汤嘛，来焗洋葱汤，副菜面包加熏三文鱼配鞑靼汁，主菜上最好的牛T骨，七分熟，配上等法国干白，其他的你看着上。”
侍者点头离开。
秦麒麟看着卫乘风有些羡慕的眼神，调侃道，“怎么，心疼钱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想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卫乘风有些拘谨。
“这外国的玩艺儿，中国人哪有天生就会的，你常来自然就明白了。以后我教你用英文点菜，保证把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秦麒麟说罢，和卫乘风一块笑了。
秦麒麟取得了卫乘风的信任，席间引导着他一步步聊出了对吴乾的不满。
秦麒麟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他不仅拿你当枪使，还抢你看上的女人。你这个兄弟不义气呀！”
“所以我就没兄弟了。”卫乘风苦笑道。
“不过呢，在我看来女人都一样，为了个女人就弄出仇，犯不着。”
“也许吧，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实话，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不就是你兄弟嘛，以后你有烦心的事尽可以跟我说。”
卫乘风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我确实碰到了个事……我拿了一笔钱，一笔不应该拿的钱，但是这钱不拿我会死……”
“拿了钱还能活，这是好事呀！”
“可我这么做辜负了一个信任我的人，但我现在没法跟他解释，我见他的话，他可能会有危险。”
秦麒麟宽慰道，“如果他真的信任你，你会有机会说的。有些解释，不用急于一时。”
卫乘风点点头。
贺红衣带着字条赶到剧院，交给桑介桥。
“看来想继续跟他们谈下去，这二十根金条必须得拿出来。”桑介桥拿着字条皱皱眉。
“我也觉得要让他们见到钱，我才有筹码提要求。可二十根金条，对我们来说毕竟不是小数目。”
桑介桥思索片刻，笃定说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胡部长全力支持我们的行动，也准备给我们拨一笔经费。”
贺红衣惊喜，“太好了！费用什么时候能下来？我担心他们随时会登门。”
桑介桥故作淡定，“明天。”
贺红衣点点头，“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贺红衣离开后，桑介桥颓然地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贺红衣来到棚户区，将那张拍到了吴乾的照片拿出来，吴法天、吴潇潇和董大锤围着照片，完全不敢相信吴乾已经成了一个洋和尚。
贺红衣说道，“现在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哥义演的时候，钱白铁带吴乾来看戏了，利神父也知道这件事。我怀疑钱白铁又要利用吴乾做什么事……”
吴法天大惊，“钱白铁？还带着有钱看戏？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咱们都得小心着点！”
众人点点头。
“我觉得那个姓利的洋和尚也不是好人。”吴潇潇嘟着嘴。
贺红衣点点头，“这也是我担心你们急着过去会出事的原因。”
“所以我们想见有钱，必须避开那个姓利的？”董大锤问道。
“没错。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找吴乾。听我的，千万别轻举妄动。”贺红衣又郑重地叮嘱了半天方才离开。
翌日一大早，贺红衣带着吴法天、吴潇潇和董大锤来到教堂外。
“妈呀，这怎么像做梦一样，我还是不敢相信有钱也能传教……”董大锤打量着肃穆的教堂。
贺红衣压低声音，“他现在叫稳得福，应该是利神父给他起的名字。”
吴法天一笑，“稳得福？哪有我们吴乾洋气！”
贺红衣吩咐道，“我们现在人多扎眼，你们先去教堂后面的墓地等着，我找机会把吴乾带过去跟你们汇合。”
吴法天等人点点头离开。
角落里，贺红衣时刻关注着教堂，半晌，利福中拿着一个小匣子离开教堂，贺红衣便悄然走了进去。
教堂内，吴乾正坐在长椅上忏悔祷告，“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贺红衣走进来，看到吴乾专心祷告的侧脸，一阵失神，缓了片刻才在吴乾身旁坐下，“你没有跟利神父说我的事吧？”
吴乾一脸无助，“没有……我刚向天主忏悔，我没有告诉利神父这件事，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
“他有问过吗？”
吴乾摇摇头。
“他都没有问过，你就别自责了。你放心，我会避开他来见你的。”贺红衣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真的不认识你。”
“因为我想见你。”贺红衣笃定望向吴乾。
吴乾看着贺红衣的眼神，有些害羞，“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贺红衣。”
吴乾呢喃道，“红衣……真好听。”
贺红衣试探说道，“上次我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你的名字叫吴乾，不叫稳得福。你有养父和妹妹，还有一帮新闸路的兄弟，他们正在墓地等你。”
吴乾吓了一跳，“他们是活人还是死人……”
此时，董大锤等不及了，鬼鬼祟祟来到教堂后门偷听。
贺红衣哭笑不得，“我是说，他们来看你了，怕教堂不方便，所以在墓地等你。”
“我真的不是什么吴乾，我是阿福，我已经受洗成为天主教徒了，教堂就是我的家。我觉得现在过得挺好的，外面的世界总感觉很可怕……你说的那些人，对我来说也只是陌生人而已，你让他们走吧。”
董大锤听得一阵担心，想了想转身离开。
贺红衣有些失落，按捺情绪说道，“他们赶来不容易，要不你去见见他们，有什么话当面告诉他们也好。你放心，他们都是好人，为了找你寝食难安，你去劝劝他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吴乾想了想，点点头。
董大锤回到墓地，将吴乾说的话转述给吴法天和吴潇潇。
吴法天气得跳起来，“臭小子还不想来见我们？这个稳得福，架子够大的啊！等我见他了，不把他揍老实我就不姓吴！”
此时，吴乾和贺红衣来到墓地。
吴法天看到吴乾，表情立刻扭转，颤抖着说道，“有钱……儿子！”
吴乾看到吴法天，脑海中闪过吴法天满身酒气发酒疯的画面，不禁一凛。
“哥——”吴潇潇百感交集，泪水涌出。
董大锤也红了眼眶，三人向吴乾拥了上去，将他紧紧抱住，哭得说不出话来。
吴乾一脸陌生看着他们，眼神停留在吴法天脸上，“你是……”
“臭小子，我是你爹啊！”吴法天猛敲吴乾的脑袋。
吴乾顿感晕眩，耳边凌乱地响起一些往日时光里的模糊声音，混杂着销毁鸦片的爆炸声。
吴乾推开吴法天等人，有些惊慌地后退，“不是……你不是……我不想再做错事，你们走，你们走！”
贺红衣急忙上前，“你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吗？”
吴乾抬手阻止贺红衣靠近，踉踉跄跄离开。
吴法天、吴潇潇和董大锤准备跟上去，贺红衣却拦下了他们，不想让吴乾再受刺激。
“别冲动，他看来是想起了什么，我们要有耐心帮助他一步步恢复记忆，这种事急不得。”贺红衣说道。
利福中拿着两张银票归来，一张二百大洋，一张一千大洋，心中暗想着，“那个宝贝可真值钱……样品嘛，弄把小枪就够了。”
此时，告解室方向传来铃铛声。
利福中匆匆来到告解室，将二百大洋的银票递给奥斯顿，“钱白铁希望能看下样品。”
奥斯顿看了一眼银票，不屑地说道，“就这么点钱？那顶天能拿把小枪来看。”
利福中正中下怀，“可以可以，小枪传递起来最方便，这样也安全。”
奥斯顿狐疑地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事你做了手脚？”
“你怀疑我？我敢以天主的名义发誓。”
“得了吧，你再这么说，小心天主真生气，让大天使麦克下来惩罚你。”
利福中一脸无所谓，转移话题道，“看过样品，不出问题的话，很快就能正式交易了。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喽。”
“要是这么简单，要你我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古董在什么地方出现最不会招人生疑？”
奥斯顿想了想，摇了摇头。
利福中不屑地看了一眼奥斯顿，“拍卖会。”
奥斯顿想了想，“你说得对，确实这个法子最安全。”
“对嘛，咱们提出这个法子有几个好处，一方面让双方都知道，咱们确实为了他们的安全在考虑，这样他们也放心交易，咱们也能早点拿到佣金；另一方面用这种法子，咱们也拿古董当佣金，随便拿几件值钱的东西，咱们就发了！”
“你的想法很精明，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别人出更高的价来买古董，钱白铁直接卖掉不是更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让钱白铁乖乖交出他的古董的。你别忘了，他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军火。我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要是让你们吃了亏，我还能拿到好处吗？”
奥斯顿笑了，“你是真的狡猾呀。”
“生意人嘛，就是要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不过，我也不是怎么懂那些东西……”
“我这里有个懂行的人，非常懂，他看一眼就知道古董值不值钱。非常可靠，而且他失忆了，我会安排他出面做这些事，万一出事了他正好帮咱们背锅。”
“好，就按你说的来。”奥斯顿满意一笑。
茶馆中，穆尚峰与刘凤年秘密会面。
刘凤年故作不悦，“峰子，你说你，自作主张去见那个巡捕，理发店去不了吧？”
穆尚峰无所谓一笑，“我不去见，那地方也不能再去了。”
“你说得也对。”
“他们想弄个拍卖会来交换。你觉得怎么样？”
刘凤年点点头，“倒也不错，装装样子把古董拿走，神不知鬼不觉。”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准备好样品，咱们尽快交易。我这边要是实在不行，就带着东西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怎么，你那个‘代’字还真拿不掉了？”
“我一直在催北京那边，可他们各种搪塞，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大刘，你也别想太多，当官的就这样，等咱们手头有大把的银子了，塞上重金，我就不信不好使，这么多年咱们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嘛。”
“都怪我站错了队，那个该死的孙大辫子坏了事，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压着。”
“算了，之前的事别想了，我又没怪你。等有了钱，咱们一样抖起来，当务之急是把钱白铁的古董搞到手。”
刘凤年笑了，“钱白铁人看着聪明，这次可要被咱们哥俩儿耍得团团转了。以后只要我要坐稳上海，一定要好好用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他要当议员这事，我吊着他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给他吃个定心丸了……”
钱白铁忽然收到一个电话，一听是刘凤年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刘代议长，您说……我明白了，您的安排很好，非常感谢，我一定尽快开始准备。”钱白铁放下电话，面现微笑。
陆横问道，“先生，议员的事有眉目了？”
钱白铁点点头，“他告诉我，参选的事基本定下来了，不过形式还是要走一下，要有选民支持。”
“选民嘛，这个好办。出钱的话，平头老百姓要多少有多少。”
“你说的不完全对，刘代议长说，最好找一些头面人物来站个台子。”
陆横担心地说，“头面人物，得花不少钱吧，咱们一方面要买军火，新收编的人还得想办法开饷，上面监管又严，钱不能轻易动……”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只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
陆横不解，“先生的意思是？”
“从这些头面人物的夫人那里下手。你没听说，有不少闲得无聊的夫人都信了洋教吗？”
“您是说，让洋鬼子帮你拉票？”
钱白铁点点头，起身说道，“走，去找利福中。”
此时，桑介桥忽然来访，目的正是借二十根金条。钱白铁略一思考，以手头不宽裕为由将剧院的地契给了桑介桥。
桑介桥走后，陆横对钱白铁说道，“先生高明！您之前就说要把和桑介桥的关系彻底撇清，这张地契只要桑介桥拿走，别人再说什么咱们也不怕了。”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桑介桥最好把戏院直接卖给老黄，这样别人就更搞不清楚了。走吧，去见那个洋和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