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谭秀晶的闺房。
由于谭秀晶告诉徐震必须等到天黑才能去放人,所以两人来到谭家之后,就把徐震领到自己闺房里,随后向他介绍自己的珍藏物品,又拿了相册给他看。可是徐震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救人上,于这些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就是连敷衍的精神都没有,时不时掏出怀表看时间。
谭秀晶发现徐震神不守舍的样子,也觉得没了意思,渐渐不再说话。两人在房间里对坐无言,气氛很是尴尬。徐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对,只能闭口不语。谭秀晶哼了一声:“我出去安排一下,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回来带你去救人。”说完便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徐震一人,阵阵香水味道加上四周的布置,无不是在提醒徐震,这是女儿家闺房。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未婚女子的房间长期停留,觉得看哪里都不对,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盘膝打坐,脑海里则回想着这两天林梦龙教授自己的东西。
虽然伤势未愈不能动手,可是总归可以靠语言进行指导。和自己的师父以及卓海球不同,林梦龙并没有完整的师门传承,一身武功来自于戏班。既有班内武术师父的教导,也有同门之间的指点传授,所以武功家数庞杂,把若干门派的拳术融为一体。和秦锐相比,林梦龙才是真正意义的杂家。
他闯荡江湖既遇名师也有益友,更重要的是做侠盗的时候,少不了和大户人家护院武师过招。乃至巡捕、江湖盗匪之间也有冲突,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看过徐震练拳之后,就发现其基本功极为扎实,所得也是真传,所欠缺的恰好是实战经验而已。以徐震的身手和资质,就算是被葛乾带领红棍围攻,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只不过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战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吃亏。
所以这两天林梦龙着重给徐震讲解实战领域的问题,也就是如何拆解对方拳脚,又该如何发力。这些经验都来自他自己的实战,即便是第一流的武馆也未必能教的出来。论修为卓海球在林梦龙之上,可是论实战经验,恐怕这位应城武林前辈也不及这后生侠盗。
两天的指点让徐震获益良多,此刻静下心来揣摩,一边想着林梦龙指导,一边想着以往与人交手的经历。如果换成如今的自己,结果注定大不相同。
他整个人进入这种物我两忘的状态,渐渐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谭秀晶用力敲响桌子,他才睁开眼睛。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秀晶,你几时回来的?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有注意。”
“疯疯癫癫!”谭秀晶哼了一声,把一块怀表拿在徐震面前:“九点了,我的大英雄!你不是要救人么?跟我走!”
徐震连忙跟在谭秀晶身后往外走,却发现她没领自己离开别墅,而是向地下室方向走去,心中起疑却又不敢问,只好小心翼翼跟着。地下室门外,根本看不到持枪看守,谭秀晶用手朝里面一指:“自己进去吧,人就在里面。”
徐震伸手推门,发现门是开着的,等进入地下室却发现屋子里点着灯,一张长条桌后端坐谭信夫,在他身后站着廖家荣。谭信夫嘴里叼着茄力克,正在那里悠闲的喷云吐雾,神态和在太白楼上差不多。廖家荣则面无表情立在身后,仿佛一架机器。在这里既看不到那些武师,也看不到哪里像是牢房,徐震不由有些莫名其妙。
谭信夫哼了一声:“不必找了,那班扑街不关在这里。不过我妹妹也不算骗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救人?做梦!你当你自己是神仙啊!乖乖坐下,大家把事情讲清楚,我可以让你把人领走。否则的话,你就等着给那班人收尸!”
徐震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原来谭秀晶把自己带入谭府不是让自己直接救人,只是为了让自己和谭信夫面谈。如今木已成舟,他想要离开也不可能,干脆拉了椅子在谭信夫对面坐下,两人四目对视,彼此互不示弱。
谭信夫道:“你小子好胆!不但帮那个千手马骝,还敢跑来谭家救人,是不是以为有秀晶护着,我就不敢动你?”
“谭先生你误会了。我从没想过靠着谭小姐的关系做什么,之所以找她帮忙,也只是希望事情不要闹得太激化。我知道谭先生你财雄势大,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相信,自古以来永远是邪不压正!你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够了!”谭信夫打断了徐震的话:“再说下去,我就忍不住要对你出手了。你自己才活了几天,又懂得什么道理?敢跑到我的面前指手画脚,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看在秀晶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那么多,大家把事情说开。你想要的是那几个扑街,我要的是那些珠宝。只要我们把这笔交易谈妥,你就可以把人带走。”
徐震摇头道:“那些珠宝是不义之财,不是你的私产。”
“我是在跟你谈条件,不是在和你讨论是非。”谭信夫吐了口烟圈,眼神中满是冷漠:“我当你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换其他人我早打断他的手脚扔到牢房了。我发现了,你这个人脑子真的不聪明,以后呢有事就多问问秀晶的意见,保证不会吃亏。我不管你怎么看那笔珠宝,我只知道我要那些钱,你要那些扑街的命。当然,你们可以不交珠宝,这笔钱我也赔得起。不过那样的话,所有武馆馆主,就都是因千手马骝而死。他如果能下得了这个狠心,尽管带着珠宝离开应城!这话你就这么告诉千手马骝,看看他怎么选!”
徐震并没接话,这件事他不能代替林梦龙做决定,交或者不交,确实只能由林梦龙自己决定。谭信夫继续说道:
“我其实对千手马骝也不是非杀不可,但是他落了我的面子,如果就这么过去,我以后在应城还怎么出来见人?所以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是他必须把面子给我做足。只要他交出珠宝,我可以给他预备一艘船,让他偷偷离开。这样大家就都有个下台阶。如果他留下来,也没什么关系。过去他神出鬼没,我拿不住他,自然无可奈何。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只要应城再出一个侠盗,天王会就和他们红船子弟势不两立。凡是有天王会的地方,绝不允许任何一个粤剧b班社存在。他要是舍得那些同门兄弟,就尽管在应城继续做他的罗宾汉。”
徐震面色一变:“谭老板,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随你怎么想。我告诉你,生意就是这么谈的。如果我不过分,又拿什么挣下这份家业?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回去把一切对林梦龙说,看看他怎么选!记得告诉我答案!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明天可以不杀人,不过明天我要是得不到任何答复,那后天就会死两个!”
徐震心头的怒火在燃烧,两眼紧盯着谭信夫,双拳不自觉地握紧。谭信夫神色不变,只是那看似松散的坐姿也在慢慢调整。忽然徐震一声断喝,身形从椅子上跳起,一脚踢向面前长桌。
谭信夫的傲慢惹起了他的怒气,他决定选择第三种办法救人:三军夺帅!只要自己制服谭信夫,不怕天王会不放人。至于救人之后自己如何逃生,就不在考虑之内。
可是就在他踢桌子的刹那,谭信夫身形也已然站起,双手抓着桌子下沿,顺着徐震动作把桌子向上一抬,似乎是要配合他。可是这一抬就让徐震的一腿落到半空,力道不能发挥完全。紧接着谭信夫手形变化,长桌从上抬变成下压,整张长桌如泰山压顶般砸下来。
轰!
谭信夫应变快,徐震应变也不慢,就在对方桌子落下刹那,他的一记劈拳正中长桌桌面,一条长桌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徐震的腿并未被砸伤,而是借着桌面粉碎的混乱,一脚直取谭信夫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