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苑这边,福嬷嬷看着公孙泽怒气匆匆地往芳菲苑去了,忙走进屋子里禀告,“老夫人,少爷往夫人那儿去了。”声音中还不免带着一些得意之色。
公孙老夫人一听这话,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除了脸色之外,完全看不出刚才病弱苍白的模样,“去,打盆热水来,给我净面,这粉擦太多了,脸上难受。”
福嬷嬷忙出了门子吩咐房外候着的奴婢去做这事,而后又转回老夫人身边,站在了她跟前。公孙老夫人得意地说:“夫人?哼!过了今天,她慕容瑶可就什么都不是了。跟我斗,她慕容瑶还嫩了点儿,我斗不过她,难道我儿子,她的夫君也斗不过?今天,我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老夫人说的是。”
公孙老夫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这一次,我一定要给泽哥儿再踅摸个好媳妇,慕容瑶生母早逝,这教养方面本就不足,家世也不过就是与咱们家相当,这在仕途上,根本帮不了泽哥儿什么忙。若是她能生养也就罢了,偏偏既不会生养,最近还如此张狂,简直就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公孙老夫人在慕容瑶伏低做小的时候尚且都看她不顺眼,更何况现在的慕容瑶,是她这个当婆婆的说一句,能顶出十句来的恶媳。
公孙老夫人说完这番话之后,看着福嬷嬷,福嬷嬷忙接口到:“正是,夫人容貌、家世皆配不上少爷,甚至连雪侍妾都比不过,还是个不会生养的,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夫人您做的对。只是,您不是答应过雪侍妾扶正的事……”毕竟人家父亲是三品文官呢,文官的官阶可是比武将的官阶来的大的。
“周映雪?婚前便如此不检点的女子,怎么能做我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没得被人笑掉了大牙,戳烂了脊梁骨。今日看着,她心机也不浅,居然用我那大孙子去陷害慕容瑶,这都什么事?她若是安稳给我们公孙家生下这长孙,看在我大胖孙子的面子上,我还能让泽哥儿给她一个平妻之位,现在……她出了那么多血,这孩子我看着,就算生下来,也不会是个康健的。她愿意折腾,就让她在侍妾的位置上折腾到老便是。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这哪家小姐,适合给我儿当继室。”
福嬷嬷躬身退出了房门,只觉得今天这一闹,受益最大的既不是周映雪,也不是慕容瑶,看着好像是少爷了。想来不日,这府里又要张灯结彩,迎美娇娘入门了。只是,真会如老夫人想象的这样顺利吗?今天看着夫人也不是个好打发的。
福嬷嬷行到门口,看到刚才领着姚大夫来的外院的杨婆子一直在往屋子里张望,便皱眉走了过去:“杨婆子,你这外院的,不回外院去领差事,在这儿张望窥探些什么?莫不是,想回家吃自己了?”
杨婆子忙摇头,大声否认道:“福嬷嬷,不是的,您误会了,老婆子就是……”犹豫了一会儿,为了示好,杨婆子继续说:“今日雪侍妾出了那档子事,老婆子看着大家都慌乱了,便……自作主张着人去请了姚大夫……这不,老婆子来请罪来了,还请福嬷嬷责罚。”
福嬷嬷本不耐烦听一个外院老婆子唠叨,这一听是她请了姚大夫来,忙换了脸色:“唔,这事……你做的不错,等老夫人安好了,我会与老夫人说,给你些赏赐的,你便安心回外院去吧。对了,这事,切不可张扬。”
杨婆子乖顺地点点头,她本来就只是想在福嬷嬷面前卖个好,并未想张扬,毕竟这外院婆子插手了内院的事儿……她不过就是想让福嬷嬷看到她的好,下次有内院的空缺名额,能第一个想到她。
杨婆子一走,福嬷嬷眉头皱得更深,这事儿,她瞧着有些不对劲,且不说一个外院的婆子越权,管起了内院的事。就说她福嬷嬷还不如一个外院的粗使婆子镇定,就够让人憋屈的了。只是,短时间内不但不能办她,还得要给她点儿好处安抚。这及时请大夫的事,哼,只能由她这个得力的嬷嬷来吩咐才对。
芳菲苑内,慕容瑶说完那句话,酝酿了一些怒火。
“夫君?”慕容瑶柔柔开口。
“嗯?”
“妾身这手有些痛,想上些伤药,不然夫君您……先再去看看映雪妹妹吧,过了这么些时候,想来她也是该醒了,她醒过来若是没看见夫君,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其实她的手已然痛的有些麻木,她想让公孙泽快走,是想看看春儿伤的如何,此刻,慕容瑶有些后悔,顺着春儿,没有及早把她嫁出去,这事,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公孙泽本来想一口拒绝,可是想起周映雪肚子里的孩子,他盼了多年的长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春儿,好好伺候你家小姐。”
春儿似是没听到公孙泽的话,只站在原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公孙泽平日里出门子,遇上春儿这把年纪的小娘子,人家那目光中的爱慕都能溺死个人,这春儿,倒像是来讨债的厉鬼,只看着公孙泽背脊发凉。看着慕容瑶血淋淋的伤口,看着春儿直勾勾的目光,公孙泽慌乱地出了门。
慕容瑶看着公孙泽出了房门,立马回头对着春儿说:“春儿,把手伸出来。”春儿只摇摇头,还是把手藏在身后。慕容瑶只得自己伸手去拉春儿的手,两人推搪间,慕容瑶‘嘶’了一声,春儿这才卸了力,任由慕容瑶抓住了她的手。
慕容瑶看了眼春儿的手,只觉得眼睛酸涩,春儿虽是她的贴身丫鬟,可她们不论小时候还是长大后,春儿又何尝受过这样的伤,春儿从来保养得宜的手上满是红肿擦伤,有些地方的皮甚至还翻起了一些,可见刚才公孙泽用了多大的气力。
若是被推的是她,想来孩子是绝对保不住的了。春儿这都是为了她,或许她早就不应该坚持,一定要等着让周映雪给她下跪敬茶。就像飒儿说的那样,便是喝了那一杯茶,她的意就能平了吗?所以原来,她许是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放得开吧。
想到这里,慕容瑶只得轻声说:“春儿,对不起。”却着实没有脸哭泣。
接下来,慕容瑶让人送了些热水过来,先给春儿擦了擦伤口处的脏东西,然后一处一处给她上药,最后拿着纱布包好。期间春儿虽然说自己能行,可慕容瑶只淡淡一句:“你还有第三只手?”便让她闭了嘴,春儿虽未在说些什么,慕容瑶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她的眼眶已经发红。
春儿两只手都受了伤,慕容瑶只得叫来了顶替夏儿的丫鬟杏花,给她包扎伤口,虽然包扎地不尽人意,总归把伤口盖住了。“春儿,原来一直是我想岔了,我们……收拾收拾,马上就走。”夜长梦多,谁知道周映雪醒过来之后,她出府这事会不会有变数。若她不能及时离开,若周映雪拖不到生产之时,便……那她以后岂不是永远都在困在这府中。她筹划了这么久,不能前功尽弃。
说着,慕容瑶利落起了身,自己打开了衣橱,伸手翻了翻那些个衣裳,大多数都是她为了符合现在的身份定制的,若她去了母亲的故乡,许是穿不上的了,因为太过惹眼。于是慕容瑶仔细翻了翻,随便拿了几件日常穿的衣裙,方便短期内换洗就行。反正有银子,到时候再定做也是可以的。
春儿看着慕容瑶自己整理行装,想上前帮忙,被慕容瑶制止了,慕容瑶苦笑着说:“春儿,你当你家小姐我还是在闺阁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个小丫头吗?现在说说也无妨,早些年,我给婆婆做过的那些事,许是连你们都不如呢。”
端茶倒水,伺候婆婆用餐,已经不算什么,捶背揉肩也不算什么,跟后来的涮洗马桶相比,给婆婆洗个脚便也不算什么了。现在不过是收拾个包袱罢了,又算得了什么呢?春儿那里,慕容瑶也帮着收拾了一些看着还算过眼的衣物,让春儿自己收好细软,最后看了眼芳菲苑,领着春儿朝外走去。
门房看着夫人领着春儿,带着包袱要出门子,只觉得大事不妙,一边拖住慕容瑶,一边着人去通知少爷和老夫人。因为周映雪还没醒过来,公孙泽倒是很快便到了大门口,而公孙老夫人那边,派来看热闹的,是她身边最得用的福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