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你这是……做什么?”公孙策看着布衣素钗的慕容瑶,差点儿没认出她来,若是慕容瑶这样走在大街上,许是没人能想到,这位小娘子,居然是个将军夫人。
“夫君,我不是与你说了吗?要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反省今日的过错,顺便为映雪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慕容瑶一副惊讶的模样,倒让公孙泽有些不自在起来。
“是说了,可是……”现在娘亲卧病在床,映雪因为要保胎也要卧床,这府里没有女主人理事,可不是要乱了吗?
“夫君,瑶儿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若是映雪妹妹醒过来,您就说,您已经责罚了我,罚我去庄子上思过,不到她生产,绝不许我回府。瑶儿想着,若是映雪妹妹听到这个,许是能好的快点儿呢。”
公孙泽听到慕容瑶这样说,赶紧四处看了看,好在都是府里的人,慕容瑶这话说的,分明有些指责他宠妾灭妻的暗示,可看着慕容瑶真诚的眼神,却又不像。“你这,说的什么话?映雪是妾,你是妻,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妾罚你,我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吗?”
慕容瑶好似惊讶了一下,而后赶忙说:“不是,瑶儿不是这个意思。是瑶儿自己心里过不去,才自请出府反省的,跟夫君没有关系。瑶儿只是觉得反正瑶儿都出了府,夫君这样对映雪妹妹说,她应该会高兴些的,并没有旁的意思,夫君切莫误会瑶儿才是。”
“你这时候去,可不是要到下午才能到庄子,那午膳……”公孙泽确实也怕周映雪醒过来闹腾,正想着法子呢,这慕容瑶反正也打算要走,早走晚走倒也没什么差别。
“没关系的,瑶儿今日不大饿,到了庄子上再吃也是可以的。瑶儿拜别夫君,希望妹妹安好,早日为夫君诞下麟儿,这样,夫君也能早日来庄子上接瑶儿。夫君,瑶儿走了。”慕容瑶微红了眼眶,公孙泽以为她是舍不得他,可这是将军府门口,这搂搂抱抱的,着实失了身份,也只得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只要映雪生下孩子,我很快就去接你。”其实慕容瑶是感动的想哭:总算脱离苦海了,这狼窝,她是一刻钟也不想待了。
福嬷嬷在一旁看着,这剧本好像走的不对,不是应该少爷直接给夫人一封休书,打发她回娘家吗?怎么变成夫人去庄子思过,两夫妻在这大门口依依惜别起来了?老夫人还等着慕容瑶给她下跪,痛哭流涕地求着她,让公孙泽不要休弃她呢?这下可怎么好?
呆愣的福嬷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瑶坐上他们将军府的马车,缓缓离开她的视线。等回过神来,门口也已然没有了人。福嬷嬷一回神,赶紧跑回了老夫人院子里,这夫人,跟原来真是不一样了啊。少爷居然还是被她安抚好了。她这一出了府,老夫人还怎么发作她,这真是太狡猾了啊。
看到福嬷嬷气喘嘘嘘的跑进她的房间,公孙老夫人有些不悦。他们这已经是将军府了,可不是原来的公孙府了,怎么还能这样不讲规矩,正待发怒。福嬷嬷粗喘了几口气之后,断断续续把慕容瑶离开将军府的事情说了。连慕容瑶的马车离开了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的前一刻,少爷还一直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发呆这样的细节也说了出来。
公孙老夫人在公孙泽回府的时候,往脸上擦了许多粉,才装出一副被气的脸色苍白的模样,却不曾想,现在听了福嬷嬷这一番话,不用上妆容,她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公孙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憋了半天,只恨恨地说了一句:“狐狸精。”
公孙泽确实如福嬷嬷所说,慕容瑶这一走,他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一般。瑶儿跟他告别之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再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公孙泽突然有些心慌,瑶儿是不是就要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呢?而后想了想慕容瑶最近对他说的那些贴心的话,拼命安慰自己,‘不会的,瑶儿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就是他了。她,离不开他的。’如此这般安慰了自己许多遍,才讪讪回了府。
此刻被骂、被惦记的慕容瑶安然坐在马车上,对着春儿,笑的极其开心。原来那些个名媛闺秀必备的微笑,是要笑不露齿的,现在,她马上就要做村妇了,何必再在意那么多的规矩。行走坐卧,一颦一笑都要讲究,这原来的日子真是过的太累人了。
慕容瑶年少的时候,曾经坐着马车在这京城的街道上来往多次,有时候甚至穿着男装,带着春儿她们一起骑马出外游玩。反正爹不亲,娘不在,继母也不会束缚她。后来,是对公孙泽的感情,让她束缚了自己的性子,她想配得上他,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想起公孙泽,想起过去傻傻的那个自己,慕容瑶的内心有些酸涩。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慕容瑶拉开了马车的侧边窗户上的帘子,想看看京城里别的人都怎么过生活,是否也想她嫁人之后一般压抑,还是像她嫁人之前一般洒脱。
春儿看着慕容瑶拉开了帘子,忙想出手阻拦,慕容瑶却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分些。窗外的人,有些看着忙碌,有些看着悠闲,喜怒哀乐,各种表情都有,她有多久没有注意这个世界了?成天就在将军府里围着个老太太打转儿,哼!
春儿静默了一会儿,说:“小……夫人,姚大夫那儿怎么办,我们这突然出了府,要着人去通知他吗?”忌讳外面的车夫,春儿不敢叫慕容瑶小姐,也不敢提小主子的事。小主子的事,除了她与小姐,就只有姚大夫知道了,所以这大夫是万万不能换的。
“哦,飒……是啊,你说的对,我们要去通知下姚大夫才是。”春儿立马靠近车门的帘子,对外头的车夫说,“往姚记药铺那条路走。”车夫虽然觉得纳闷,随后想想,本来已经赶不上午膳时间了,早一些晚一些又如何,主子都不怕绕路饿肚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怕了。
到了姚记药铺,春儿下了马车,走到正在看诊的上官飒面前说:“姚大夫,我家夫人今日开始便要搬到城北公孙府的那个庄子上了,以后烦请姚大夫去那里给我家夫人看诊。”
上官飒一听春儿的话,先是愣了一愣,疑惑到,怎么突然这么快?看着门外将军府的马车,又在细细给面前的病人把了会儿脉,而后潇洒地写下了药方。伸手招来另一个坐堂大夫坐了他的位置,这才召唤春儿走到一边:“怎么这么突然?可是那丑……公孙夫人在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春儿摇摇头,“不是的,我家夫人说要早些替将军府那位未出生的小主子去庄子上祈福,因而才提前了行程。”上官飒一听,裂开了嘴,笑的傻兮兮的。看的春儿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姚大夫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医者不自医吧?小姐和小少爷交给他,真的安全吗?
“哦,我知道了,告诉你家小……夫人,我明天早上去看她……”看到春儿怪异的眼神之后,上官飒又加了两个字:“的伤。”
春儿这才点点头,回了马车上,对着慕容瑶说:“小姐,姚大夫说他知道了,还说明天早上就到庄子里来给你看手上的伤呢。不过……”春儿虽然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姚大夫是不是有病啊?我跟他说夫人你去庄子上给小少爷祈福的时候,姚大夫笑的很奇怪啊。”
慕容瑶惊讶了一下,而后摇摇头:“别乱说。”不管是姚大夫还是上官飒,都再正常不过了。不过笑容古怪的人,想来应该是非上官飒莫属了吧。估计是因为飒儿顶着姚大夫的脸,所以他笑起来的时候,春儿才会觉得奇怪吧,毕竟姚大夫还是适合严肃表情的人。若是飒儿换回自己的脸,他那一笑,杏儿这般年纪的小丫头都该觉得心花怒放了吧。
慕容瑶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世上男子都是骗子,小骗子只骗女子一下子,大骗子却骗女子一辈子。公孙泽,若你能骗我一辈子,我便能做一辈子的贤妻……良母。可惜……
慕容瑶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几年的付出,几年的感情,终究不是这么容易放下的,可慕容瑶也有她的骄傲,她绝不能允许自己与母亲一般。
看着窗外的人由多变少,景色却越来越美,慕容瑶心中有些感概:人多的地方总是少了许多纯粹。而后慢慢地,入目的美景多了,慕容瑶的心情就渐渐开朗了起来,好似连那些颠簸都变成可贵、真实起来。慕容瑶摸着小腹的位置,轻轻说:“我们,要过新的生活了。”
公孙府在城北的这个庄子,出产并不大好,每年堪堪也就盈利一百多辆银子罢了。慕容瑶并不缺银子,所以从未想过要发卖这里。也幸好,这里出产不好,这个庄子才免于被婆婆发卖的命运,一直留到了现在。庄子上的人口不多,也可谓是极少,只得一个粗使婆子来看看大门罢了。
这位粗使婆子夫家姓田,人称田大娘,这个庄子虽是将军府名下的产业,这个宅子却也跟荒废了差不多,里头基本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让田大娘偶尔来看看,也不过是给这宅子添一些人气罢了。
这日田大娘例行公事般来庄子里看看,刚走到宅子门口,却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一回头,看到的是一辆马车缓缓朝着宅子驶来。虽然将军府的人不经常到庄子上来,甚至次数已经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却并不代表田大娘不认识将军府的标志。
田大娘纳闷的是,这马车里会是将军府的哪位家眷,毕竟他们这个宅子可不如隔壁尚书家的那样奴仆众多,前呼后拥的。来这里待着可不是活受罪吗?田大娘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疾步上了前,不管来者是谁,都是她的主子,先看看情况,再考虑怠慢与否吧。
到了宅子门口之后,车夫并未下车,田大娘一看,这分明是把人送来了之后就不想再管的意思,心下便有些轻蔑起来,虽然庄子里来自于将军府的消息并不多。不过按照田大娘的猜测,想来是哪个狐媚子勾引将军不成,被主母发配到了这个庄子上吧,那位将军夫人,可是城中闻名的妒妇呢。
可想想又不对,若是丫鬟做下这样的事,不是应该直接发配了才是,怎么还用的上马车?难不成将军居然收了侍妾?田大娘正疑惑间,有人撩开了马车门前的帘子,田大娘先注意到的,是一双包的跟白粽子般的手……
田大娘:“……”这是上了夹棍了?大户人家真真是复杂。利落跳下车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田大娘心思活络了些,许是将军夫人不喜欢,将军却喜欢得紧,所以才巴巴地把人送到庄子上养着?只这姿色,是不是普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