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眼睛……”
“蠢货,小爷晕血你不知道吗?”车桐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一边嘟囔,一边继续迈步,“非要让我把话挑明。”
他循声走去,将阿野扶住。阿野察觉到这一变动,费劲睁眼,却瞥见唐休明的衣角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垂眸,掩下了眼底的一抹黯然。
唐休明方才见离未的神色,由向死而生的决绝,到猝然相逢的怔然,再到无知无觉的泪如雨下,心里便忍不住泛起绞痛。他不敢去想,离未以为自己被吞没在火海之中时,心情到底是怎样的。那种压抑而近乎窒息的痛楚他忍受了近乎六百年,每一秒都足以长过一生一世。
谁知他正想走上前,离未却偏过头,没有看他。
唐休明微怔,立刻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禁暗自失笑:“吃醋了,不好哄了。”
离未不去看他,却被他轻轻揽入怀中。
那温度熟悉而又真实,真实的不像是梦境。她的眼中仿似有一座由伤痛凝成的冰山,却因着他的温热土崩瓦解,化作泪水顺着脸侧奔涌而出。
“怎么又哭了?”他有些无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有什么值得哭的呢?——但她偏偏就是忍不住想要流泪,憋都憋不住。
“你还活着。”她喃喃着,声音断断续续,“你还……活着……”
没有多余的字词,却宛如敲响了一鼎长钟,一字一句都紧紧扣住了他的心弦。唐休明用双臂将她环住,紧紧箍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旁温柔地颤声道:“我在,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永远不会了。”
他的温柔像一阵吹入心尖的暖风,拂开寸寸荒原。离未不知怎么,又忆起先前二门主所言的八十一天,眼泪反而更加汹涌了。她忽然不顾一切地抱住他,从未如此渴求地同他相拥,像是要拼劲余生的最后一股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地傍近他一般……
她把头埋进他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又一口气,只恨不得让自己五脏六腑都沾染上他的气息,让自己每一寸皮肉都带着他的温度。那是他特有的温柔,特有的缠绵,像是簇拥着人世间所有醉人的春意,足以令人流连忘返。
“骗子……”她呜咽着念道。
这里血气冲天,饶是车桐早将口鼻罩住,也有些受不了。他心下不愿多打搅二人,腿却不由自主地一酸,害他险些跌坐在地上。一旁的阿野更是被他带得连连踉跄几步,差点没站稳。
这动静自然影响到了二人。唐休明见车桐双腿抖成了摇摆不定的麻杆,知道他是在逞强,便道:“走吧,耽误久了容易生变。好在取云珠如今已经得手,多少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
一行人简单收拾了收拾,正欲离开,楚小双却忽然盯着地面惊道:“等等,这里有个人……”
这里有个人还活着!
那人方才一直装死旁听,见自己暴露,也不再隐藏,狞笑着将手中拉锁狠狠一拽。
哗——
一束烟花飞上了天。楚小双眼疾手快补了一刀送他归西,不料他手中的筒状物还在呲呲冒着烟!
她们的行踪暴露了!
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我们不暴露行迹,和风道人也迟早会找到我们。”楚小双面色苍白地沉了沉眉,“但好在,追兵都是和风弟子,现如今想要保住取云珠,我们可能不得不分头行动了……不然迟早全都交代在这个地方。”
她这句话落了地,都没有人应声。
楚小双说的有道理。不论这群和风弟子,是冲着她们的命而来,还是冲着取云珠而来,都是铁定心思要同他们硬扛到底了。
她这番话说好听点叫调虎离山,说难听点,就是弃卒保车。让一人当诱饵,保其余几人活下去。
谁能当这个诱饵?
离未心里一紧,在众人脸上环顾了一圈,索性应道:“我来。和风道人既然是看我不爽,证明我对于这群弟子而言,还是有足够的分量……”
言未遂,她的手却被唐休明轻轻捏了一下,“不。倘若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不见得会上钩。我来。”
“你添什么乱?!”离未急道。唐休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沉着地抬头,对众人应道:“我懂幻术。不管怎么说,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不必再争了。”
离未伸长了脖子,似是想辩驳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辩驳出来——唐休明说得不错,放眼众人之中,唯有他能以假乱真地勾走和风弟子,换做他们另一个人,都无疑是死路。
可她怎么放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
而唐休明却顾不得她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