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天子
顾非鱼2020-07-14 16:1210,523

  1

  苏伯在电话里很是兴奋,“你们俩快过来,我这儿有重大的发现。”

  “现在?”苏林为难地看看窗外刚刚黑下来的天。

  “对!就现在。”

  “能不能明……”苏林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盲音。

  苏林挂了手机,冲萧露耸耸肩,“你看我大伯就是这个脾气,他叫我们赶紧过去,说是有了重大的发现。”

  “重大的发现?”萧露一边安抚着被苏林虐待的“露露”,一边陷入了沉思。

  苏林也蹲下来,轻轻地安抚着“露露”,见萧露没有反对,苏林便壮着胆子,说道:“你看是不是先别赶我走了?”

  苏林的话,让萧露猛地清醒过来,“把你的脏手从‘露露’身上拿开。”

  苏林吓得赶忙把手缩了回来,萧露将“露露”牵到阳台上,安顿好“露露”,这才转过脸,对苏林吩咐道:“既然苏伯有了发现,我们这就赶过去。至于你嘛,看在苏伯的面子上,就先记下你这一笔,以观后效。”

  “现在,晚上去那鬼地方?”

  “怎么,你怕了?”萧露轻蔑地看着苏林。

  “我怕什么!”苏林极力为自己挽回面子。

  “那就出发,我正好今天是开车回来的。”说着,萧露就往门外走去。

  苏林赶忙跟了出来,走出楼道,苏林问道:“你今天开车回来的?是那辆黑色的切诺基?”

  萧露一指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切诺基,道:“是啊,怎么了?”

  “萧露同志,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怎么能把单位的车开回家呢?你这不是公车私用吗?”苏林一边钻进车里,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露坐在驾驶的位置上,盯着苏林冷笑了两声,“呵呵,看不出来你觉悟还蛮高的嘛,我欢迎你去投诉。”

  “我哪会投诉你呢,我爱你还爱不过来呢。”苏林一脸坏笑地看着萧露。

  “你真的喜欢我?”萧露非但没生气,反倒凑近苏林笑着问道。

  苏林受宠若惊,头点得像波浪鼓似的,“那当然,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你,否则你们警察的破事,我才不管了。”

  萧露又凑近了苏林,苏林已经可以嗅到萧露身上散发出的迷人香气,可就在苏林陶醉其中时,萧露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幅冰冷的手铐,一边拷住苏林的右手,另一边拷在了车把手上,苏林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他挣扎起来,大叫道:“快放开我,不带这样玩的。”

  “谁跟你玩?我这是让你放清醒一些。说,你现在还喜欢我吗?”萧露看着苏林那副狼狈样,心里有几分好笑。

  苏林很快恢复了镇定,依旧坏笑道:“喜欢!我现在更喜欢你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特有味,不像那些小女孩,一个比一个嗲。”

  “真是贱!”萧露看着苏林这软硬不吃的模样,竟也毫无办法,只好猛踩油门,向郊外驶去。

  2

  萧露有着超人的记忆力,不管多难找的地,只要他去过一次的地方就不会忘记,夜幕当中,萧露驾驶着切诺基,很快便来到了鹫巢前的那条狭窄山谷。

  “下车!”萧露对苏林命令道。

  被拷了一路的苏林挣扎了一下,吼道:“我还被拷着呢!”

  萧露这才想起来苏林手上的手铐,他扔给苏林一串小钥匙,苏林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半天,才打开手铐。

  从车上下来,苏林不停地揉着被拷得发红的手腕,萧露插着手,盯着苏林,问道:“怎么样,拷疼了吗?”

  “不疼!”苏林听出了萧露话语中的歉意,反而来了精神。

  “哼,嘴还挺硬。”

  “这算啥,我二舅那时候拷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你拷的和我二舅拷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

  “二舅拷我那会儿,我就整天琢磨着怎么能弄开这玩意,你拷我嘛,一种幸福感从心底里油然而生,最好,你能把手铐另一边拷到你的手上,我们俩就这样一直拷着,那多好……”

  “你真是没治了!”萧露看着苏林这副摸样,摇着头大步向山谷内的鹫巢走去。

  苏林越往山里走,越感到害怕,他紧紧跟在萧露身后,“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到这山里面,就不害怕?”苏林小声嘀咕着。

  “你把‘女孩’改成‘警察’就不害怕了。”

  正说着呢,两人便看到了鹫巢顶楼的灯光,萧露不觉加快了脚步。让萧露大感意外的是,来给她开门并不是苏伯,而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陌生老人,就在萧露和苏林诧异的时候,苏伯从楼上下来,用洪亮的声音对苏林和萧露介绍道:“这位是我特地为了破解贝叶经的秘密,请来的著名文物修复专家蔡智芳教授。”

  “蔡教授!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啊!”苏林马上想起了在文博界鼎鼎大名的蔡智芳教授。

  “蔡教授长期在美国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对研究纸质文物和丝织品的保护很有研究,这次我没跟你们打招呼,就把蔡教授从美国请了来,主要是我在对贝叶经做了初步研究后,发现这匣贝叶经实在是太珍贵了,我怕我手潮,反倒破坏了贝叶经,所以就从美国把蔡教授请了过来。方警官,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苏伯进一步介绍道。

  萧露忙跟蔡教授握了握手,道:“哪能呢,能请到蔡教授是我们的荣幸。”

  这时,蔡教授说道:“我和老苏是多年的朋友了,老朋友的忙是要帮的,再说我对这匣贝叶经也十分感兴趣,元代的贝叶经本来就少,八思巴文的贝叶经更是弥足珍贵,这匣贝叶经确实非常有研究价值,所以我才不远万里,从美国飞了回来。”

  “大伯,你电话里面说有重要的发现,究竟是什么发现?”苏林这会儿有些亟不可待了,因为他知道萧露此时比他更着急。

  3

  来到顶楼苏伯的书房里,苏林和萧露注意到,上次还很整洁的书桌上此时已经被五、六个塑料盒子占满了,盒子内乘着一些不同颜色的液体,有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棕红色的,当然还有无色的,而在这些液体中,就浸泡着已经被揭开的一些贝叶经。

  苏伯一指那些塑料盒子,对苏林和萧露解释道:“这盒子里的液体就是蔡教授为这些贝叶经配置的特殊药水,我们先将粘在一起的贝叶经小心翼翼地揭下来,然后进行简单的处理修补,再放到这些药水里浸泡,浸泡的时间要视每一张贝叶经的具体情况而定,少则五、六天,多则要十多天,浸泡完成后,我们还要进行脱水处理,并进一步修补,这样,一页贝叶经才能修补完成。”

  “原来这么麻烦。”萧露小声嘀咕道。

  “是啊!我们现在基本是从上到下一页一页揭取,这个工作也很费事,而我们配制的药水又十分有限,所以这半个月来,我们只揭取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贝叶经。”蔡教授进一步解释道。

  “三分之一!是多少张?”苏林问。

  蔡教授将众人引到其中一页已经修补好的贝叶经前面,道:“虽然整部贝叶经我们还没能全部揭取,但大致估算出了这盒贝叶经一共是42张,根据测量,每张贝叶经长40cm,宽16cm,上面的文字全部由金汁写成。”

  “金汁?”萧露不解。

  “是的,就是用黄金和其它珍贵矿物原料制成的金色墨汁,用这种金汁书写,可以保证贝叶经上的文字经久不褪,这也是为什么这部贝叶经历经七百多年风雨,还能保存到现在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这么说来,这部贝叶经刚写成时应该是金光灿灿的喽?”苏林反问道。

  “那是当然,古代虔诚的佛教徒常用金汁书写佛经,一是为了保存,还有就是表达自己对佛的虔诚。就我们手上这部贝叶经来看,原来整部贝叶经上、下还应该各有两块用来固定的夹板,现在已经丢失,所以只剩下这些散开的贝叶经。我们现在共揭取了14张,不过,清理干净的只有8张。”蔡教授介绍道。

  “但就这8张贝叶经就已经很让我们震惊了。”苏伯洪亮的声音震得整间书房嗡嗡作响。

  “大伯,蔡教授,那你们就快点来给我破译一下这些贝叶经上的内容。”苏林催促道。

  蔡教授笑笑,道:“苏林,古文字方面可不是我的专长,我只是被你伯父请来修复这些贝叶经的,所以,破译这些贝叶经上的内容,还是要靠你伯父啊。”

  苏伯听了蔡教授这一番话,顿时兴奋起来,又提高了声音,对苏林和萧露解释道:“上次我已经给你们翻译了第一张贝叶经上的话,但第一张上还有一处模糊不清的地方,就是开头的那块,所以上次没有对你们翻译,前些天经过我和蔡教授的清理,我辨出了第一页上那模糊不清的地方,但是当我把那两行八思巴文翻译过来时,却把我和老蔡都吓得不轻。”

  “啊!什么文字会让您和蔡教授害怕?”苏林萧露皆惊。

  “是这样。”说着,苏伯指着第一页的开头部分,说道:“在上次我们看到的那首梅花诗前面,我又发现了由八思巴文写成的一个题目,也就是整部贝叶经的题目,这个题目翻译成汉字只有两个字,就是——‘萨迦’二字。”

  “萨迦?这什么意思?没觉得有什么吓人的啊?”苏林不解。

  苏伯笑笑,道:“吓到我们的当然不是这‘萨迦’二字,而是紧随其后的一小行文字,你们看在这里。”说着,苏伯的手指从开头“萨迦”那两个大字上移到了下面一行小字上,“这行小字如果翻译成汉字,是这样一句话——有识得此卷者,非王即死!”

  4

  “识得此卷者,非王即死?!”一阵疑惑后,苏林大叫起来,“果然是句咒语?难道正应了宋珂和金琮的话?”

  “宋珂?”苏伯听到宋珂名字时,猛地一惊,忙问苏林:“宋珂说了什么?”于是,苏林和萧露便把调查宋珂和金琮死因的情况对苏伯和蔡教授说了一遍,苏林特别着重地说了宋珂临死前对王老板说的那两句“临终遗言”。

  “宋珂,居然死了?当年我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后来他生意做大了,大家也就淡了。没想到他的死竟然和这部贝叶经有关?”苏伯像是在喃喃自语。

  “宋珂临死前也提到了这句话,这说明宋珂至少曾经看过这部贝叶经。”萧露判断。

  苏伯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不过他不一定全部破译了这部贝叶经。”

  “可他一定是想破译的。”萧露道。

  “所以他就死了。大伯,你现在害怕了吗?”苏林问道。

  苏伯重重叹了口气,道:“要说不怕那是假的,特别是听你们说了宋珂和金琮的事,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句咒语了。‘有识得此卷者,非王即死!’从字面上看,是说如果有谁看明白了这部贝叶经,要么称王称霸,要么就死于非命,而宋珂也看懂了这句话,甚至……甚至有可能他确实看懂了整部贝叶经,比我们都了解贝叶经其中的秘密,所以他没有称王称霸,就只能死于非命了。”

  “这么说起来,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岂不是都很危险?”苏林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看苏伯,又看看萧露。

  萧露快速分析着这句话的含义,她定了定神,对众人说:“我想这句咒语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咱们就不要迷信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事把小命丢掉。”苏林嘀咕道。

  萧露扭头瞪了苏林一眼,苏林忙改口道:“不过,为了你萧大美女,也为了破解这贝叶经的秘密,我豁出去了,我还就偏不信这个邪!”

  巨大的好奇心也驱使着苏伯,他见萧露和苏林都不怕,便笑道:“小子,既然你们两个年轻人都不怕,你大伯这大把年纪也没啥好怕的。”

  苏伯话音刚落,蔡教授便道:“对了,我还要补充一句,据我后来仔细观察,开头这两行八思巴文是后来加上去的。”

  “哦?那您的意思是这该死的咒语是后人加上去的吓唬人的?”萧露问。

  蔡教授摇摇头,“不!我不这样认为,因为这两行字和其它文字的笔迹是一致的,应为同一人所写,所以我认为就是作者本人在记下第一张上的文字很久之后又加上去的,可能整部贝叶经的撰写持续了很长时间。”

  “就这么几十页的一部贝叶经,撰写会持续很长时间?”苏林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苏伯开口了,“是这样的,我研究了前面几页贝叶经,发现与其说这是一部贝叶经,不如说更像是一位特殊人物的日记,而且这部日记持续了很长时间。”

  “日记?怪不得它不是佛经呢?什么特殊人物会把日记记在贝叶经上?”苏林好奇地盯着眼前的一张张贝叶经。

  “那咱们就往下看第二张贝叶经。第二张贝叶经上记载的八思巴文是这样的——清晨,我与母亲被带上大明殿,这是大都最宏伟的建筑,大殿内庄严肃穆,大汗年迈,坐于七宝云龙御榻之上,御塌侧坐之人四十又余,乃太子真金也,诸王与百官分列两侧。所有人都在注视我,大汗威严地问母亲中山府之事,母亲竟恸哭伏地不能动;少顷,又一人被带上殿来,那人南人服饰,枯瘦如柴,然却器宇轩昂,不让殿上诸公,大汗亦问此人中山府之事,孰料,此人竟咆哮大殿,狂笑曰:正是在下所为。此人见我,竟跪拜于地,连呼万岁,并撕扯我身上冠服,令我惊惧不已。至元十九年十二月。”苏伯一口气破译了第二张贝叶经上的内容。

  “这说明了什么?”苏林和萧露异口同声地问道。

  苏伯并不急于回答他俩的问题,笑着继续说道:“先别急,我们继续往下看第三张——一连三日,母亲吃斋念佛,整日在佛前祷告,我问母亲殿上呼我万岁者何人?母亲哭泣不语,我又问,母亲曰乃文丞相也,并密语我身世,吾方知为何我虽生长宫廷,却时时感到异样目光。至元十九年十二月。”

  5

  苏伯一口气翻译了两张贝叶经,苏林和萧露却是一头雾水,苏伯看着两人,笑道:“你们现在知道这部贝叶经的作者是谁了吗?”

  苏林和萧露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们吧,就这前面三张,我已经判断出这部贝叶经的作者是宋朝最后一位皇帝赵顯。”

  “啊!贝叶经的作者宋朝的皇帝?”苏林和萧露都大吃一惊,苏林想了想,忙反驳道:“宋朝的皇帝,怎么会用八思巴文写东西?这不对啊!”

  “小子,你听清楚没有,我说的是宋朝最后一个皇帝。”

  “最后一个皇帝?哦!我明白了,就是南宋那个被元朝俘虏的皇帝,对!对!我想起来了,那个皇帝是叫赵顯。我还记得这个小皇帝被元朝俘虏的时候才是个六岁的孩子。”苏林终于想起了历史迷雾中的这个皇帝,可是这个人物在他的头脑里却没有更多的印象,依旧是一团云雾。

  “不错,赵顯被忽必烈掳到大都时,才是个六岁的娃娃,所以他大概对亡国之恨并无什么感触,再加上他从小在元廷长大,因此他在记载第二张贝叶经时,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也不认识鼎鼎大名的文天祥文丞相。至于说赵顯学会当时元朝的官方文字八思巴文,我想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他为什么不用汉字,却用八思巴文记载,这也许永远是个谜。”苏伯说道。

  “可是那个中山府发生的大事又是怎么回事?”萧露忽然问道。

  苏伯详细地解释道:“这要从赵顯和母亲全太后被掳到大都说起,按照《元史》和其它一些野史的记载,开始忽必烈待赵顯不错,非但没虐待他们母子,还给予了很好的生活条件。但是好景不长,到了至元十九年末,在河北中山府发生了一件让忽必烈大汗和元廷震惊的事,当时,中山府有人拥兵数千,欲入大都营救赵顯和文天祥,此事虽然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却引起了忽必烈的猜疑,所以才出现了第二张贝叶经上所记的事,忽必烈召见了赵顯母子,当面问他们是否知道并参与了中山府的事变,全太后吓得只顾痛苦,赵顯则茫然不知。

  后来又把文天祥带了上来,此前忽必烈几次派人劝文天祥投降,都被文天祥拒绝,这次忽必烈亲自召见,既是审问,也是最后的劝降;文天祥其实并没参加中山府的事变,但却痛快地承认了事变是他主使,文天祥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求速死。贝叶经上还记载到当文天祥看到赵顯时,竟失声痛哭,呼赵顯为万岁,并上来撕扯赵顯身上穿着的蒙古服饰。”

  “原来是这样。”苏林听到这,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他接着说道:“所以紧接着第三张贝叶经上记载赵顯的母亲全太后为了此事惊吓过度,每天在佛前念经,以求保佑,赵顯不解,向母亲再三询问,全太后这才秘密地将赵顯的身世告诉了他。”

  “嗯,贤侄说得不错,当时赵顯大概只有十二岁吧,再加上一直被软禁,除了母亲,很难接触到其他南宋君臣,所以他对自己的身世并不清楚,但他感觉到了别人看他时异样的眼光,又遇到文天祥在殿上呼他万岁,所以赵顯才会追问全太后自己的身世。”

  苏伯说完,萧露迫不及待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赵顯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你们来看第四张——母亲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大汗再次召见我,中书省奏请遣我至上都,大汗恩准,环视殿上,惟真金太子怜我,他与已经死去的察必皇后是我和母亲的保护人,若此时皇后在,我必不至于此。至元十九年十二月。”

  6

  苏伯翻译出第四张贝叶经,又继续解释道:“因为中山府发生的事变,忽必烈对赵顯母子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改变,从最初的礼遇,到这时已经转为防范了,所以当中书省官员上奏,提出将赵顯移送上都时,忽必烈很快批准了。记载中,还提到了两个重要人物,真金太子和察必皇后,真金太子是忽必烈的儿子,很早就被立为太子,是忽必烈精心培养的储君;而察必皇后是真金的母亲,也是忽必烈一生当中最宠爱的女人。从赵顯的记载不难看出,在他的眼里,真金太子和察必皇后对他和母亲很好,是他们母子的保护人,而此时察必皇后已于一年前死去,真金太子虽在,但在此事上也不敢触怒忽必烈,所以赵顯才感叹说‘若此时皇后在,我必不至于此。’”

  “后来赵顯母子被遣送到了上都?”苏林问。

  苏伯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忽必烈在殿上召见的三个人,在这次事后,分别有了三种命运,赵顯被遣送上都居住;而他的母亲全太后却被留在了大都,自此他们母子二人便天各一方;至于文天祥,因为这次事件,使忽必烈意识到他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所以忽必烈虽然依旧很欣赏文天祥的气节和才华,但不得已最后还是下令处死了文天祥。这点也出现在了第五张贝叶经的记载中。”

  苏伯说着,又指着第五张贝叶经翻译起来,——“已抵上都数日,闻文丞相已于上月被斩于大都柴市口,我独偷泣。上都苦寒难忍,不知何日才能与母亲相见,惟苦读佛经,方解心中忧惧。至元二十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泣书。”

  “看来这张贝叶经是次年的元宵节那天写的。”萧露说。

  苏伯点点头,“是的,在宋元时期,正月十五上元灯节是非常重要的节日,而就在至元二十年的上元灯节前几天,赵顯到达了上都。上都今天已是一片废墟,位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境内,在元代时,上都是和大都一样重要的都城,元朝皇帝每年开春便带群臣去上都,一直住到秋后才返回大都,所以元朝很多重大的历史事件都是在上都发生的。忽必烈之所以把赵顯安置在上都,就是为了让他远离汉族臣民较多的大都,到位于金莲川草原上的上都,过蒙古人那样的游牧生活。”

  “从这段记载也可以看出赵顯这时逐步开始理解自己的身世,对文天祥被杀很是悲痛,又担心从此无法与母亲再见面,每日生活在忧惧当中,正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赵顯开始学习佛经。”蔡教授在一旁补充道。

  苏伯又继续翻译起第六张贝叶经——“今日,从大都传来一个噩耗,真金太子病逝了,我最后的保护人也死了,原指望太子登位,能将我赦还,不想佛不保佑,太子壮年而逝,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好在毛毡腥膻我已习惯。至元二十二年十二月。”

  “至元二十二年?这一晃过了好几年?”苏林注意到了这点。

  “是啊!这张贝叶经的记载和上一张已经相隔两年多,可以想见这两年多赵顯除了诵经消磨时间,忍受亡国之痛外,也别无他事可记。在这段记载中,赵顯提到真金太子病逝了,他原指望真金继承皇位,会赦还他,可没料到真金太子壮年而死,他的希望便没有了。”

  没等苏林开口,苏伯又继续说道:“再看第七张——前数日,谢安国从禁中来,与我言大汗春秋日高,自知不久于世,疑忌日甚,恐我有变,辗转数日,我与安国定计,自请出家为僧,以求自保。今日意希仁钦大师亲自为我剃度。安国,谢堂幼子也。至元二十五年九月。”

  “靠!赵顯皇帝的记载都是跳跃式的嘛!这就和上面那张贝叶经又相差了三年,这日记不带这么记的。”苏林叫了起来。

  苏伯笑道:“小子,你不能用现代人的观点去看古人。古人有古人的活法,这段记载里出现了两个人物,其中,意希仁钦大师这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他是八思巴的弟子,当时是元朝的帝师,帝师在元朝地位尊崇,总管天下僧人,由帝师亲自为赵顯剃度,这点让我感到有些意外。另一个人物叫谢安国,我印象中史书上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从名字上看这是个汉人,我们现在还弄不清在严密的监视下,谢安国怎么会接近赵顯的,而且这个谢安国还能接近宫廷,不过,从最后那句记载看,这个谢安国是谢堂的幼子,谢堂是南宋谢太皇太后的侄子,曾任南宋枢密使,后来随谢太皇太后一起归降了元朝,这么看起来,这个谢安国作为谢堂的儿子很可能委身仕元,倒是有可能出入宫廷。谢安国对赵顯说忽必烈年纪大了,对很多人都猜疑,谢安国担心忽必烈对赵顯猜疑,会对赵顯不利,于是劝赵顯早做打算,于是两人商量出一个办法——出家为僧。”

  “这倒是个不错的自保之策。”萧露喃喃自语道。

  谁料,苏伯却摇摇头,道:“姑娘,你再往下看,就不会这么说了,第八张贝叶经记载是这样的——昨日,圣旨下,大汗遣我至吐蕃萨迦寺为僧,从国师讨究大乘,明即佛理。吐蕃西去,路途艰险,此去不知何日再能东返,母亲闻讯,恸哭不止,自请正智寺削发为尼。至元二十五年十月。”

  苏伯翻译完,对萧露笑道:“怎么样?听明白了吗?”

  萧露试着解释道:“这段记载的意思是说忽必烈同意了赵顯出家的请求,但是却遣送他去吐蕃萨迦寺出家。”

  “对,吐蕃,就是今天的青藏一带,赵顯西去吐蕃,路途艰险遥远,因此当他的母亲全太后听说赵顯要去吐蕃出家时,绝望地恸哭不止,并请求也出家为尼。”

  “好悲惨的一段历史!”萧露听到这,不禁感叹起来。

  苏林却道:“你们女人就是多愁善感,自古帝王将相,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然之理,赵顯没被杀,就已经算他幸运了。”

  萧露不理苏林,又问苏伯:“那赵顯后来去了萨迦寺吗?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君命不可为,不去也得去啊!”苏林插话道。

  “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后来赵顯去了萨迦寺。到目前为止,我们破译出的这几张贝叶经的记载基本和史书上的记载相吻合,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就要等我破译后面那些贝叶经了。”苏伯解释道。

  7

  萧露听了苏伯的解释,陷入了沉思,突然,萧露扭头问苏林,“今天大金环开口时,说他是从西藏的一座寺庙里得来的这匣贝叶经?”

  “是啊!怎么了……”苏林被萧露这一惊一乍弄懵了。

  “他还说他是从拉萨往西走,到达的那座寺庙是吗?”萧露问。

  苏林瞪着两只大眼睛,想了想,“好像是这么说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萨迦寺!萨迦寺是不是在拉萨西边!”萧露惊喜地叫了起来,苏伯也是一惊,“姑娘,不错,萨迦寺是在拉萨西边,我以前去西藏时去过那里。”

  “所以,大金环很可能是从萨迦寺盗来的这匣贝叶经。”萧露推断道。

  听萧露这么一说,苏伯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萧露,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一个事,你们来看这里。”

  说着,苏伯领着众人来到那一沓还没被揭开的贝叶经前面,指着最上面的一张贝叶经说道:“这张贝叶经,也就是整部贝叶经的第十五页,虽然我还没来得及清理,但是上面有些文字还是可以辨认的。”

  “哦!大伯,你发现了什么?”苏林又来了兴趣。

  “我发现我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

  “啊——”苏林和萧露都惊叫起来。

  这时,蔡教授解释道:“是的,这张贝叶经我也看了,上面隐约可见的一些字母,虽然很像八思巴文,都是字母文字,但我和你大伯一致认为那不是八思巴文。”

  “怎么会这样?这一部贝叶经还用不同的文字写?赵顯真是神了!”苏林百思不得其解。

  萧露定了定神,问苏伯:“那这是什么文字?”

  苏伯犹豫了一会儿,说:“如果我没看错,这上面的文字似乎是古藏文。”

  “古藏文?”

  “嗯,我那天对你们介绍过八思巴文其实就是八思巴在古藏文基础上创制出来的一种相对比较简单的文字。”苏伯解释说。

  “也就是说古藏文是八思巴文的祖宗?”苏林问。

  “这样解释倒也可以。”

  “既然您不认识古藏文,那我们该怎么办?”苏林为难地看着萧露。

  苏伯笑了,“贤侄,我说了你和萧露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老人家是不认识,但不代表没人认识,据我所知,萨迦寺的泽仁大喇嘛就识得古藏文,以前我去萨迦寺时,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还健在否?”

  “这么说来,为了破译后面那些贝叶经我们必须去一趟萨迦寺了。”苏林喃喃自语道。

  萧露听到这,沉思片刻,一拍苏林,说道:“是的,我们必须去趟萨迦寺了,现在三条线索都指向了萨迦寺,第一,按大金环的交代,他很可能是从萨迦寺盗来的贝叶经;第二,按照已经破译的贝叶经和史料记载,赵顯出家去了萨迦寺;第三,要想破译后面的古藏文,也得去萨迦寺;所以为了破案,也为了搞清楚这个历史之谜,我们都很有必要去趟萨迦寺了。”

  “对,萧露分析得很对,我愿意陪你们一起去。”苏伯自告奋勇道。

  “正求之不得。”萧露赞许道。然后看看苏林,苏林忙笑道:“看我干吗?只要你们能给我报销差旅费,我就舍命陪美女了。”

  “这个没问题。我会向局里请示的。”萧露顿了一下,又道:“还要带上大金环。”

  “带他?那你们可得负责管住他,我可不负责!”苏林叫道。

  萧露道:“我们是不想让你负责,可就怕大金环看上了你,人家现在就认准你是世上唯一的好人了。”

  “靠!不带这样玩的。”苏林想了一会儿,眼珠一转,对萧露提议道:“要带大金环,那就把牛大宝也带上吧,你看牛大宝那一身肥肉,大金环要闹起来,就让大宝上去坐死他。”

  “大宝?”萧露犹豫起来。

  “怎么?你别小瞧大宝,大宝是川西人,从小就和一帮藏族哥们玩,学会一口不太流利的藏语,所以带上他还是很有用的,你别看我大伯会写些藏文,但他老人家不会说,大伯的老底我都知道的,所以还要靠大宝。”苏林这会儿又开始发掘大宝的优点了。

  “你这个臭小子,竟然这么说你大伯。”苏伯对苏林怒道。

  萧露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带上大宝吧。可是还有一个问题,这些贝叶经怎么办呢?我们又不好带着。”

  苏伯笑道:“萧露,这个问题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这不是有老蔡吗?我们走后,老蔡就坐镇鹫巢,在这处理剩下来的贝叶经,你放心老蔡大名远扬,绝对可靠。”

  “那就要麻烦蔡教授了。”萧露拜托蔡教授。

  蔡教授道:“你们放心去,这里就交给我,我每处理好一张,就用数码相机照下来,然后传给你们,你们多带几部笔记本电脑或是掌上电脑接收。”

  “这个办法好,既不损害文物,也不耽搁贝叶经的破译。”苏林完全赞同这个主意,但他很快又陷入了沉思,“萨迦寺?这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寺院?又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呢?”

继续阅读:第八章 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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