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珂毕竟是名人,他的死在社会上不免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其中又涉及到珍贵的文物,所以当萧露将自己的破案思路向领导汇报之后,分局领导很快批准了萧露的计划。
出发那天早上,苏林、牛大宝和苏伯三人早早来到了苏林的小窝,三人整理好装备,带上大金环很快便来到了机场。在机场等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就要登机了,萧露和吴登才姗姗来迟,苏林见到萧露后面还跟了一个吴登,老大不乐意,迎上去问萧露:“吴登怎么也……你可没说他要来啊?”
“废话,吴登是我搭档,当然要跟我们一起去,这也是我们的规定。”萧露瞪了一眼苏林说。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啊?”吴登听到了苏林的话反问道。
“哪能呢!有你在,我的安全感倍增。”苏林尴尬地冲吴登笑笑。
“小子,你欠我那五百块钱好像还没还哦?”吴登忽然提到了那五百块钱。
苏林这才想起来上次问吴登借的五百块钱,他忙对吴登嬉笑道:“你看你怎么不早说呢?不要不好意思开口嘛!我主要是太忙了,忘了这茬。”
“嗨!我借你钱,倒是我的不是了。别废话,你把钱还了,我也不提这茬了。”
苏林见吴登沉下脸来,忙说道:“别急嘛!咱不是要去西藏吗,这不正需要用钱,回来,等回来你们局长报销了我的机票钱,我当面还给你。”
吴登无奈地摇摇头,苏林忙转而埋怨起萧露:“大美女,你可迟到了,不要以为你是美女,就有迟到的权利。”
萧露看了一眼身旁的吴登,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别贫了,以后讲话注意点,我们这是在工作,我迟到都是因为‘露露’,这次出去也不知要去多长时间,我当然要把‘露露’托付一个好人家。”
说完,萧露径直朝苏伯他们走去,苏林跟上来,继续贫道:“嗨!我刚才喊你美女,怎么害羞了,还叫我讲话注意点,以前你不是这样啊!哦!我知道了,是因为吴登,我说你暗恋人家你还不承认!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偏心,最起码我和吴登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机会均等。”
萧露停住脚步,盯着苏林,小声说道:“你给我闭嘴,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吴登没关系。同样,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另外,我再告诉你,吴登可是我们队的格斗高手,你别招惹他,否则有你好瞧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打预防针。”
“威胁!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萧露不理苏林,走到了苏伯近前,和苏伯、大宝打了招呼,可大金环见到萧露和吴登,却吓得瑟瑟发抖,躲到了苏林身后,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喃喃道:“坏人,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苏林现在已经不怵大金环了,他发现大金环对他和大宝很是信任,但对其他人却仍然充满了敌意,他不明白大金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自己把他保了出来?可他又为何对其他人都充满敌意?
苏林对大金环笑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见到一个女孩还害羞,不要害怕,来,我给你们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萧露方警官,那位是吴登吴警官。”
大金环听了苏林的介绍,从苏林身后露出了半个身子,窥视着萧露和吴登,萧露冲大金环微笑道:“大金环,不用害怕,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协助我们破案,搞清楚贝叶经的来历,你就会得到宽大处理。”
萧露的声音很柔和,甚至很甜美,和当初审讯大金环时判若两人,大金环壮着胆子,从苏林身后又挪出来了一些,看着萧露,接着又是傻笑“嘿嘿!嘿嘿!”但是随即大金环露出了更加惊恐的表情,嘴里还不住地喊着:“那是魔鬼,魔鬼的巢穴!我不去!不去!”说着,大金环又躲到了苏林身后,并死死拽住苏林的衣襟。
萧露无可奈何地看看吴登,吴登见状怒道:“我看这家伙就是在我们面前装疯卖傻,还不老实,说不定他还有同伙,宋珂就是他同伙杀的。”
吴登这一吼,大金环却叫得更凶了,吴登上去想把大金环拽出来,苏伯却突然说道:“吴警官,大金环恐怕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哦?”吴登放了大金环,转而看着苏伯。
苏伯对众人笑道:“虽然我和大金环接触时间不长,但凭我的经验看,大金环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强烈刺激,造成他部分失忆,并且因为这种刺激,使他惧怕身边所有的人,除非他认定那人对他是没有威胁的,比如苏林。”
“萧露,这个刺激不会是你们造成的吧?你们肯定对他刑讯逼供了!”苏林道。
“放屁!我们怎么审他的,你都看到了,你看他身上有一处伤痕吗?”萧露怒道。
“美女,你也太不雅了。好吧,就算你们没有刑讯逼供,那不是你们刺激了他,还会有谁?”苏林问道。
“我怎么知道?”萧露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后来我和吴登又问了王老板几句,王老板说大金环拿着贝叶经来找他时,他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反常,话很少,眼神总是怪怪的,还喜欢傻笑。”
苏林还想说什么,苏伯抢先说道:“这说明大金环在来北京之前就已经这样了,那么,之前大金环又遭遇了什么?”
“之前……”苏林想了想,“之前,大金环去了西藏,他的一个哥们还死在了那儿,然后他得到了这部贝叶经。”苏林转头问大金环:“我说的对吧?”
“嘿嘿!嘿嘿!”大金环又是两声傻笑,然后使劲地冲苏林点了点头。
“是这样……那么,按我的推测,大金环应该是在西藏那段时间,而且很可能就是在他得到贝叶经的那座寺庙遭遇了很大的刺激,才将他这样一个壮如牛的汉子,吓成了这副样子。”苏伯皱着眉头说道。
“怪不得大金环刚才一听要去那座寺庙,反应如此强烈,难道就是萨迦寺吗?”苏林反问道。
“好了,你们别分析了,该上飞机了。”牛大宝大口嚼着面包说道。
苏林看看大宝似乎永远填不满的肚子,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2
飞机很快抵达了拉萨,按萧露的计划,应该不在拉萨停留,马上乘车赶往日喀则,从日喀则到萨迦还有几百公里,所以萧露心中着急,可萧露的计划却遭到了苏林和牛大宝的强烈反对,苏伯也劝:“姑娘,不要急,咱们也不差这一会儿,难得来趟拉萨,不如今天在拉萨先住一晚,明天再去日喀则。”
萧露无奈,只得同意,苏伯要去布达拉宫,苏林和牛大宝忙表示也要去,苏林看看萧露,萧露根本没有游玩的心情,她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和大金环先去宾馆。”
萧露因为高原反应,脸色有些难看,本来也想去布达拉宫游览一番的吴登看看萧露,又看看大金环,只好放弃去布达拉宫的打算,留下来陪萧露。
苏伯领着苏林、牛大宝去了布达拉宫,苏林初到西藏,看什么都感兴趣,布达拉宫,罗布林卡,八廓街,一路游玩下来,虽然很累,而且还有高原反应,但苏林始终处于亢奋当中。在八廓街,牛大宝和苏伯早已气喘吁吁,面色铁青,苏林却东看西逛,游兴不减,一直逛到了天黑。
苏林驻足在一个卖西藏工艺品的小摊前,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回头看看后面的大宝和苏伯,苏林不自觉地又往前走去,拐过一个偏僻的街角,突然,从斜刺里闪出来一个高大的黑影,苏林双腿无力,只觉大脑一阵眩晕,躲闪不及,便一头撞在了那人身上。
“对不起!”那人说了一句很生硬的中文,便闪开了。
苏林靠在墙上,看了看那人,夜幕中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见那人的轮廓,很高大,比自己和吴登都要高大,好像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那人很快消失在夜幕中,苏林狐疑地转过身,想要继续往前走,可他刚一转身,迎面又是一个黑影。
“今天真是遇见鬼了!”苏林小声嘀咕道。
“世上本无鬼,鬼都在人心中。”黑影小声回敬道。
“鬼都在人心中?……”苏林还想说什么,黑影却一转身,匆匆离开了街角。
苏林怔怔地伫立在街角,他还在想着刚才那黑影的话。虽然已是春天,但高原上的夜晚依旧寒冷,一阵寒风吹过,苏林感觉自己大脑剧烈痛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眩晕……
当苏林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宾馆的房间里了,众人环视着他,见他睁开眼,苏伯便大声嚷道:“你说你小子真没出息,刚到西藏第一天就晕倒了,我反复告诫你,在西藏高原反应强烈,不要兴奋过度,运动过度,就是不听,要不是我和大宝及时把你背回来,你今天晚上就露宿拉萨街头吧。”
苏林揉揉脑袋,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也开始后悔自己兴奋过度,结果在众人面前出了丑,特别是萧露,当他看到萧露时,脸上不觉有些发烫。
“你也有害羞的时候?难得!”萧露调侃道。
“小爷我也青涩过。”苏林的羞涩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说正事,你刚才人事不省的时候,蔡教授已经把第九到第十一张三张贝叶经传过来了。”萧露道。
“哦?”苏林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忙从床上蹦了起来。
苏伯戴着眼镜,在电脑屏幕上端详了老半天,也没说话,苏林注视着大伯,只见大伯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又舒展开来,像是完全陷入了沉思。
谁也不敢打扰苏伯,只有苏林实在等不急了,“大伯,您看了半天倒是说句话啊!”
苏伯重重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所有人的心都被揪起来了,就连大金环也好奇地扑到屏幕前面盯着看,“哪样啊?”还是苏林催促的声音。
苏伯指着电脑屏幕,开始翻译起来——“从大都至吐蕃万里之遥,又值严冬,……”随着苏伯的翻译,苏林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大雪纷飞的画面……
3
至元二十五年冬,凉州地界
一队车马孤零零地行进在被积雪覆盖的草原上,赵顯从大都启程,一路颠簸已有月余,终于来到了河西凉州地界,然凉州距萨迦还有数千里之遥。这个时候,赵顯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忽必烈的良苦用心,将自己发配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即便不派人看守,自己也是插翅难逃。
马车外大雪纷飞,马车内赵顯来回搓着被冻红的双手,一个月前,离开大都的一幕始终在他的脑中徘徊,忽必烈拒绝接见他,只赐给他中统钞百锭,这使赵顯惊惧不已。
此时已是一身喇嘛装束的赵顯轻轻掀开车帘,他看到了车外的几个人,除了驾车的马夫,一个他叫不上名字的蒙古官员,和一个色目人模样的军官,骑在马上互相说笑着,赵顯虽然学过一些蒙古语,但还是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是在说女人。后面还有一辆车,是行李和跟随赵顯多年的仆人赵庆,再往后,一匹枣红马上端坐一白衣少年,眉清目秀,身材伟岸,腰悬佩剑,威风凛凛,看年纪与赵顯相仿,赵顯不禁叹道:“好一个美少年。”他同样不认识这个人,但从此人的穿着举止上看,是个汉人,“大汗怎么会派个汉人来监视自己?这少年究竟是谁?”
就在赵顯胡思乱想之时,一阵寒风袭来,赵顯忙将头缩了回来,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上去,似乎还不止一匹,赵顯的心悬了起来,这个时候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急促的马蹄声?难道是大汗的人,派人来赐我一死?会是白绫,还是鸩酒?亦或是直接用匕首?
赵顯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惊惧,这样的惊惧从他童年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了,并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让他无法忍受。赵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那串念珠,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件,《往生咒》念了一遍又一遍,车外风雪呼啸,刀光剑影,车内赵顯已经入定,待车帘被掀开,汹涌的寒风灌进来,赵顯这才注意到,车前躺着三具尸体,细细看去,正是那个蒙古官员和色目军官,还有驾车的马夫。
再看车前,一个黑衣大汉深深一揖,口中道:“陛下,受惊了。”
“陛下?”赵顯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但他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平静地道:“壮士,你认错人了,当今天下,只有忽必烈大汗可称陛下,贫僧怎敢僭越妄称。”
“当今天下,虽为一统,但却有两个陛下,忽必烈他是,陛下你也是。”那人明显急了。
赵顯合上眼,不再理睬面前这人,茫茫草原上,顿时静了下来,只有诵经声和厮杀声。
厮杀声?赵顯这才注意到车后还有厮杀声,他又睁开眼,跳下了车,走到车后,只见自己的仆人赵庆被两个黑衣人拖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而另有两个黑衣壮汉,一人使刀,另一人使锤,与白衣少年战在一起,此时,三人已经打了上百回合。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人仍然打得难分胜负,刀、剑、锤三样兵器在黑幕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终于,白衣少年体力不支,被那使锤的壮汉一锤磕飞了手中的宝剑,少年身子一颤,摔落马下。
那壮汉见状,抡起大锤,上去就要结果白衣少年的性命,“刀下留人!”赵顯大喝一声走到近前,壮汉闻言,收回了铁锤,扭头看着赵顯,赵顯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壮汉,蒙古人的打扮,他又看看其他几个黑衣人,却是汉人装束,赵顯心中不禁起疑。
这时,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对赵顯道:“陛下,此地并非讲话之所,我们现在还不能进凉州城,前面有一河西客栈,不如我们一同去客栈歇息,再做理论。”
赵顯看看黑幕笼罩下的茫茫雪原,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这是伙什么人?但他更怕此时在这儿碰到巡逻的骑兵,要是那样,自己就百口莫辩了。想到这,赵顯对黑衣人道:“好!就到客栈说话。”
4
不大一会儿,众人就来到了河西客栈,赵顯注意到客栈的伙计和黑衣人似乎认识,“难道这客栈是一黑店?”赵顯胡思乱想着走进了温暖的客栈。
赵顯坐定,伙计倒上茶水,待赵顯饮尽杯中茶水时,这才发现客栈内已无他人,只剩下自己、赵庆、白衣少年和那三个为首的黑衣人。
呼赵顯为“陛下”的那个黑衣人忽然跪倒在地,言道:“陛下,刚才事情紧急,不能施全礼,使陛下受惊,死罪。”说着,黑衣人一拜到地。
赵顯看黑衣人颇为真诚,便问道:“汝是何人?”
“我乃陆秀夫陆丞相之子陆子平。”那黑衣人再拜道。
“陆丞相?我在大都时,听时人曾言,当年崖山之时,陆丞相先沉妻儿于海中,而后背负吾弟跳海殉国。”赵顯质疑道。
“我即那沉入海中,九死一生的陆子平,海水涨潮,我被渔民所救,遂立誓报国仇家恨。”陆子平泣道。
“那这两位呢?”赵顯指陆子平身后二人。
陆子平拭去泪水,一指那持刀之人,道:“此文丞相之侄文霖也,其父文璧仕元,文霖不从,便离家追随我。”
“我从小习得武艺,读书不多,然亦知气节二字,仰慕伯父高洁,家父不忠,为江南士林所讥,我不愿从家父降元。陛下乃太祖太宗骨血,我愿追随陛下,完成复国大业。”文霖的话语掷地有声,赵顯回忆起来,当年,文天祥之兄文璧来大都朝见忽必烈时,身边似乎是有个叫文霖的孩子。
陆子平又一指那蒙古人模样的汉子,“这位壮士是蒙古人,名唤秃满,乃是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帐下那颜孛罗欢之孙……”
陆子平还没说完,秃满便抢着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自我介绍道:“我爷爷跟随阿里不哥大汗与忽必烈争夺汗位,结果被忽必烈俘了去,死于乱刀之下,全家为奴,仅我一人逃了出来,我与忽必烈势不两立,立誓为爷爷报仇,从蒙古草原一路流浪到了汉地,与陆子平、文霖相识,我等合计着,得推个名头响的出来打头,所以就想到了你。”
“不错,陛下,不要犹豫,忽必烈是不会放过你的,陛下宜速速跟我们离去,我已招募下数百壮士,就等陛下振臂一呼。”陆子平言道。
“就凭你们这些人?”赵顯冷冷地说。
“大宋子民盼陛下如久旱之甘霖,再有,蒙古,色目,吐蕃,及西北诸汗国,皆有反元之人,只等陛下圣旨。”陆子平劝道。
“你们是将我置于火上。”赵顯道。
“陛下你难道忘了亡国之恨吗?”陆子平双膝跪地质问道。
赵顯不语。
“陛下,是谁让你去吐蕃边塞苦寒之地,母子不能相见?”文霖也跪了下来。
赵顯仍然不语。
“好!好!好!让我为陛下言崖山之事。”陆子平满眼含泪,大声说道:“当年正月,元军主将张弘范包围崖山。”
“二月六日,元军总攻崖山。”文霖接着说道。
“张世杰张将军率二十万军民拼死抵抗,然终因寡不敌众……”陆子平哽咽起来。
“陆丞相见大势已去,不愿君臣妻儿再受陛下之辱,遂沉妻儿于海,再负幼主跳海而亡。”文霖道。
“杨太后见幼主已死,痛哭不止,说:‘我忍死艰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尔,今无望矣。’遂跳海自尽。”陆子平哽咽道。
“崖山一役,君臣慷慨赴难,大宋军民战死溺亡者十余万人,海水尽红,历朝历代,亡国未有如崖山之悲壮者。”文霖也哭泣道。
5
赵顯的脸色煞白,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陆子平和文霖,突然,陆子平跪行数步,抱住赵顯右腿,大声道:“幸赵氏不亡,还有陛下,六年前,我参加中山府举事,想救出陛下和文丞相,结果事败,我只身一人逃出。今天,忽必烈遣陛下去吐蕃,我等闻之,皆以为是天赐良机,遂于途中截住陛下,真是老天开眼。”
“什么?六年前中山府之事竟是你们所为?险些害了我!”赵顯惊道。但天资聪慧的赵顯很快就问道:“这次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大汗特命我轻车简从,不为人知,若军士同行,你们必不能得手。”
陆子平沉思片刻,反问道:“陛下难道不识谢安国?”
“什么?谢安国!他……他难道和你们是一伙的?”赵顯更加吃惊。
“是的!谢堂身为大宋宰相,竟卖主求荣,投靠元廷,谢安国因是谢堂的儿子,再加上他聪明伶俐,深得忽必烈和皇子诸王的信任,可以出入宫掖,而其实谢安国早已对元廷不满,遂与我等歃血为盟,迎立陛下,光复大宋。这次陛下从大都出发的时间和线路就是谢安国透露给我们的。”陆子平解释道。
赵顯方才大悟,“原来谢安国是你们的内应,怪不得他一直秘密接近我。”
“这正是我们的安排,陛下长大成年,而忽必烈疑忌日盛,我们料定忽必烈不会再容陛下,担心陛下被害,遂密谋一计,让陛下自请出家,这样既可打消忽必烈对陛下的猜忌,又可离开防备森严的上都和大都。”陆子平进一步解释道。
赵顯听罢,长叹一声,道:“计是好计,但却苦了母亲。”
陆子平和文霖听罢无言以对,倒是秃满嚷道:“你们啰啰嗦嗦这么半天,大道理我不懂,我就知道大丈夫有仇就要报,有冤就要雪!别那么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
赵顯听了秃满的话,拍拍他的肩膀,叹道:“秃满壮士的话才是大道理啊。!”
陆子平和文霖见赵顯的语气缓和下来,赶忙继续劝道:“陛下,不要再犹豫,你一定要相信,忽必烈是不会饶过你的。”
陆子平和文霖话音刚落,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白衣少年忽然冷冷地言道:“几位壮士所言不虚,现如今大汗左右奸佞当道,御前之一言,大汗之一念,皆可让陛下身首异处,此番大汗派我前来,便命人暗使我于途中或萨迦寺加害陛下。”
白衣少年的话令众人大惊,文霖一把将刀架在白衣少年的脖子上,怒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汗真的命你杀了我?”赵顯难掩内心的惊惧。
白衣少年十分镇定,“陛下不必惊慌,你也应该知道,大汗现在年纪大了,在深宫中,左右大臣都难见一面,何况是我这么个无名小辈!叫我杀陛下的是帝师身边的绒波大师,我想他是能见到大汗的,但我并不能确定绒波大师又是不是在假传圣旨。”
“绒波?吐蕃的和尚?”陆子平疑惑道。
白衣少年点点头。
赵顯回忆着,嘴里同时喃喃自语道:“绒波大师?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啊?难道真的是大汗要杀我。”
“是很奇怪,大汗要传令也不用通过一个喇嘛告诉我啊!”白衣少年道。
这时,赵顯的仆人赵庆忽然提醒道:“陛下,您难道忘了在帝师给您剃度的时候,有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凶恶的喇嘛站在一边,一直盯着你?”
赵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他的提醒让赵顯回忆起了那个喇嘛,赵顯的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因为那是个让赵顯不敢正视的年轻喇嘛。“难道就是那个年轻喇嘛?”
“不错,绒波大师年纪不大,就已经很有学问,所以深得帝师和大汗的宠信。”白衣少年肯定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文霖又逼近白衣少年,明晃晃的刀锋已经逼近了白衣少年的气管。
白衣少年往后退了一步,道:“壮士何必如此,我既然向陛下说出了我的使命,自然就不会加害陛下,我也曾是大宋子民,绝不会做出不忠之事。”
文霖听白衣少年这么说,稍稍缓和了一下,白衣少年又继续说道:“我只是个无名小辈,名叫张朗,祖籍临安,为躲避战乱,全家流落北方,后来亲人失散,我只身一人来到金莲川草原,在上都加入了护卫大汗的怯薛军。因我自幼习武,有一身武艺,又因为怯薛军里那些贵族子弟不愿去吐蕃,上司便派我来护送陛下去萨迦;而后我又受绒波大师密令,一路上我都在为此事发愁,我本心不想加害陛下,但又怕绒波真的是在执行大汗旨意,我若不从,性命必将不保,不想在凉州得遇诸位壮士,我心已决,不但不会加害陛下,还要追随陛下,和诸位一起光复大宋。”
6
张朗一番话,更是让在场诸位热血沸腾,赵顯想起和母亲天各一方,不可相见,亡国之恨,油然而生。可是当他一想起端坐金殿之上,威严、不可侵犯的忽必烈大汗,心中又不免生出畏惧。
陆子平见赵顯还在犹豫,起身离去,不大一会儿,拿来一个包袱,解开包袱,里面一个方盒,打开方盒,只见盒内,一枚光滑润洁的玉玺出现在众人眼前,陆子平一指盒内玉玺,道:“此秦始皇所作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赵顯、张朗和赵庆三人皆大惊。
“是的,真正的传国玉玺,陛下请看,这一角镶着黄金,再看这里,刻着‘大魏受汉传国玺’,还有右侧这里‘天命石氏’,印文为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陆子平逐一给赵顯看了这块玉玺的特征。
赵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是怎么得到这方宝玺的?”
“全耐陛下洪福,这方宝玺乃秃满所献……”
陆子平没说完,秃满又抢着说道:“我本来也不识得这个玉石子,只是我爷爷临死前,秘密交给我叫我好好保管,不得轻易示人。后来在汴梁得遇陆兄,我便拿出这玉石子给陆兄看,陆兄说这就是已经失踪多年的传国玉玺。”
陆子平补充道:“传国玉玺相传在五代时丢失,据秃满讲他爷爷是从一个契丹商人手中花重金得来的,而那个契丹商人则说,他是在一个契丹牧民手中得来,那牧民很可能祖上是跟随辽太宗攻打后晋的兵士,无意中得到宝贝,但并不识得此宝,所以一直在自家传了下来。秃满的爷爷孛罗欢购得此宝,本想在阿里不哥击败忽必烈后,献给阿里不哥,谁料,阿里不哥最后战败竟投降了忽必烈,于是,孛罗欢便将传国玉玺留给了秃满,希望秃满将玉玺献给有德之君。”
“原来是这样。”赵顯陷入了沉思,四十年前,帝师八思巴的伯父萨迦法王萨班正是在凉州与忽必烈的堂兄阔端王爷会晤,从此归顺元朝,作为回报,元朝封萨班为国师,命萨迦寺统领整个吐蕃和天下僧众,萨迦派由此得势。今天,也是在凉州,我竟然……竟然得到了无数帝王梦寐以求的传国玉玺,这……这难道真是天意?列祖列宗,天下黎民真的希望自己完成光复大宋的伟业?
苏伯破译完了这几页贝叶经,苏林惊道:“原来这里面竟隐藏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怪不得这部贝叶经如此重要,宋珂,金琮不惜重金要得到他,而又有人杀了他!”
“还有那句咒语——有识得此卷者,非王即死!原来是跟传国玉玺有关,怪不得有这么一句咒语!”牛大宝也惊呼起来。
“你们俩给我小点声,说不定隔墙有耳。”萧露小声喝道。
苏林和大宝立马蔫了下来。这时,苏伯缓缓说道:“是啊!看来我们确实要重视贝叶经开头那句咒语了。我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部贝叶经有什么重要的,竟会有这样的咒语——有识得此卷者,非王即死!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这部贝叶经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传国玉玺的下落!所以宋珂和金琮才会死于非命,所以宋珂临死前才会说已经为此死了太多的人,想要毁了它!还有……还有大金环,他的同伴在西藏神秘死去,恐怕也与此有关,而他若不是被警方抓了,也许现在我们就看不到大金环了。”
苏伯说着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大金环,又接着说道:“由此可见,这句咒语决不是随随便便写在贝叶经上用来吓唬人的,你们想想,从古到今,有多少人想得到传国玉玺?恐怕在所有的中国文物中,没有一件可以和传国玉玺相提并论了。‘有识得此卷者’,也就是说如果有谁看明白了这部贝叶经,就可以得到传国玉玺,那么对于这样的人……”苏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众人。
“大伯,你倒是快说啊!”苏林催促道。
“对于这样的人,他的命运只有两种,就是非王即死!”苏伯和缓的话语却震慑了每个人。
“这也解释了之前一直困扰我的疑问,宋珂那么富有的大收藏家,为什么会为了一卷贝叶经铤而走险?”萧露道。
“那当然,有谁能抵御传国玉玺的诱惑?宋珂也没法淡定!”苏林道。
“我感兴趣的是,贝叶经中提到的传国玉玺是否就是真正的传国玉玺?还是一个冒牌货?”吴登忽然提道。
苏伯解释道:“从贝叶经上提到的几个特征看,应该不错,再加上那个秃满说的,也可以和史书的记载对上号,所以我现在初步判断,贝叶经上所提到的传国玉玺就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苏伯,那你给我们讲讲关于传国玉玺的事吧。”萧露请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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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苏伯的脸色明显因为这个重要的发现而涨得通红,他清清嗓子,刚要开口,苏林却插道:“这个我知道,就不劳烦大伯了。传国玉玺,是秦始皇用著名的‘和氏璧’做成的玉玺,以此纪念他一统江山,做了皇帝。玉玺为螭龙造型,上面刻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秦始皇原希望自己的江山能传至万世,可没料到只传了二世便没了,于是,这个传国玉玺就落到了刘邦手中,从刘邦一直传到西汉末年,王莽要篡位,向他的姑母王太后索要传国玉玺,王太后大怒,将传国玉玺摔在地上,磕坏了一角,王莽得到传国玉玺后,用黄金重新镶嵌了破损的一角。王莽失败后,传国玉玺被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得到,传至东汉末年,袁绍进宫诛杀宦官,宦官段硅携皇帝出逃,传国玉玺失踪,后来董卓作乱,诸侯讨伐,孙坚于宫中见一井下有五彩云气升起,遂于此井中得传国玉玺,袁术逼迫孙坚,得到传国玉玺,再后来,袁术败亡,玉玺被人献给了曹操,这一段《三国》里都有,我就不详说了。传国玉玺到了曹魏手中,曹丕登基前,命人在玉玺上刻隶书‘大魏受汉传国玺’几个字,魏又传晋,到西晋末年,天下大乱,前赵刘聪从晋怀帝司马炽那儿得到玉玺。后赵石勒灭前赵,玉玺又到石勒手中,石勒命人在玉玺右侧加刻“天命石氏”几字。后来,冉闵杀后赵皇帝石鉴,夺得传国玉玺,冉闵兵败,以传国玉玺献给东晋,乞求东晋救援,这样,传国玉玺又回到晋朝。南北朝时期,传国玉玺历经了宋、齐、梁、陈的更迭,隋统一天下,传国玉玺入了隋宫。隋朝末年,隋炀帝杨广被杀于江都,其后隋炀帝的萧皇后携太子元德带传国玉玺逃到突厥。大唐击败突厥,萧皇后回朝,传国玉玺归于大唐。唐朝末年,天下群雄割据,为了传国玉玺,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先是后梁朱温得到传国玉玺,然后是后唐灭后梁,得到传国玉玺,到了后唐最后一个皇帝李从珂时,石敬瑭勾结契丹人叛乱,后唐灭国,据说李从珂最后带着传国玉玺和嫔妃一起自焚而死,从此,传国玉玺不知所踪。”
“这么一大堆,苏伯,苏林说的对不对啊?”萧露听得头有些大了。
苏伯点点头,“苏林说的基本正确,每到改朝换代的时候,围绕着传国玉玺必有一番腥风血雨。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关于传国玉玺的最后下落,有多种说法,其中有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颇为耐人寻味,这个说法的来源是因为元朝宫廷曾有关于传国玉玺的记载,而到了元朝末年,明军攻破大都时,却遍寻不到传国玉玺,于是,有人认为传国玉玺最后失踪是在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元顺帝手上。”
“哦!这……这不是和我们惊人的发现对上了吗?元朝传国玉玺重新出现,贝叶经上的记载证实了这点!”苏林道。
“这个发现确实已经很惊人了,仅凭这个发现,就足以震撼整个学术界,而且不但是传国玉玺,还有陆子平这些人企图营救赵顯,根据史料的记载,赵顯后来确是去了萨迦寺出家为僧,难道是史料上的记载错了?如果赵顯被陆子平这些人救走,那么后来那个去萨迦寺出家的僧人又是谁?”苏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传国玉玺?赵顯?萨迦寺?”苏林嘴里喃喃自语,忽然,苏林眼前一亮,惊道:“这样看来,传国玉玺会不会就在萨迦寺,隐藏在某个不被人知的角落里?”
众人都是一惊,“完全有这个可能。”苏伯肯定道。“我们不妨大胆推测下,很可能赵顯一生的命运都和传国玉玺联系到了一起,赵顯之后的命运和传国玉玺的下落,也许都记载在还没有破译的贝叶经中,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明的,暗的想得到这部贝叶经。”
苏伯话音刚落,突然,屋里传来了大金环的傻笑声,苏林一拍大金环,“别傻笑,你有什么要说的?”
大金环还是傻笑,露出两行黄色的牙齿,令人作呕,大金环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对苏林含糊不清地说道:“嘿嘿……有个事……俺一直没对你们说,其实……其实俺刚得到这东西时,这东西没……没有这么烂,都……都怪俺……俺吃饭的时候,把……把肉汤洒在了上面,才……成了这副摸样,嘿嘿……”
“什么?你竟然把汤洒在这么珍贵的贝叶经上?你……你简直是千古罪人啊!”苏林大惊道。
“俺为了卖个……好价钱,后来又修过的,但……但是没修好,就成了那副模样。嘿嘿!”大金环天真地笑道。
“我呸!你那是修复?我看是越弄越糟!我说贝叶经怎么成了那副模样,全都粘在了一起……”苏林还想骂大金环,突然,萧露打断道:“苏林,闭嘴!这么说来,贝叶经原来是可以一页页打开的。”
苏伯想了想,道:“如果真的如大金环所说,那么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能识得上面的八思巴文和古藏文就能破解贝叶经的秘密?”萧露又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苏伯道。
萧露惊道:“这么来看,也许早已有人破解了贝叶经上的文字,比如宋珂和金琮。”
萧露的推论,让众人又是一惊,苏伯却道:“这不大可能,这部贝叶经我一直没听说过,说明它过去应该一直藏于某地,不为世人所知,即便后来有人看过上面文字,恐怕这世上也没几人能很快破译上面的文字,并理解其中含意。”
“至少宋珂和金琮知道贝叶经的存在,而且他们很可能是看过贝叶经的。”萧露道。
苏伯点点头,“我想宋珂应该算一个,但他不一定破译了上面的内容。至于金琮……不好说!”
“还会有其他人吗?”苏林问道。
苏伯摇摇头,苏林忽然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道:“如果除了金琮和宋珂,还有其他人见过贝叶经上的内容,那……那就太可怕了,他们一定就是杀害金琮和宋珂的凶手!”
苏林的话,让屋内的气氛突然沉闷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背后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股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