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介绍,季珣是季员外家的二儿子,原叫季文礼,庶出,他娘是个戏子,嫁入季家没多久就去了,留下他无依无靠,倒也成才,诗词书画,无一不精。
季员外活着,还能勉强让一碗水端平,这季员外前脚刚走,他大哥季广达,还有他嫂子袁琼花,就吵着分家,无非就是想把他扫地出门,季员外过世前,知道老大容不下老二,私下给了季文礼些店铺,住宅,传闻还有个季家的传家宝,只要大哥能养活季文礼到成亲,便可以把传家宝拿出来,二人共享。
这老员外一死,果不其然,哥哥嫂子眼红,看季文礼年纪还小,威逼利诱霸占他的产业,逼他交出传家宝,结果这季文礼年纪虽小,但也十分有主意,店面铺子都被大哥拿走,他誓死不交出传家宝。
他也理所当然的被赶出家门,早年季文礼师从大家,学问还是字画都是一等一的好。
季文礼便跑去学堂教书养活自己,再后来,犯了点事,被学堂赶了出来,没想到现在流落街头靠卖字画为生。”
事到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季文礼的哥哥嫂子,
“大人,看来我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明日去会会他的哥哥嫂子了。”
第二日早上,祁渊刚迈出房间,一张纸蝴蝶落在他衣襟上,打开一看:
祁大人,
见字如面,
恐引魂之事积压太久,今早天明已返翠山,时间匆忙,留纸为念。
盼青阳再见。
东方谨。
东方大人字如其人,娟秀劲挑,祁渊阅尽,手中绢纸化作一阵青烟。
祁渊摇头笑笑,
“他走了?“
“嗯“
“走便走,留什么信“
“可能觉得不辞而别不太妥帖,不过这个小法术,还是我昨天教他的,没想打这么快就用上了“
祁渊笑着摇摇头,付行之倒是不屑一顾,祁渊早已见怪不怪。
二人说好一早来到季文礼大哥的家,是泰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随便一打听便找到了。
朱门高挑,金环闭门,没想到这样的万财之家,竟容不下自己的至亲弟弟。
“大人,我们这样进去,人家恐怕不会跟我们说实话,还是要委屈大人一下,当我的二仙,我来问,您这观察一下他家是否有问题“
付行之点头应允,祁渊叩门。
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前来开门。
“请问?”老者十分客气的问道。
“我路过此处,见贵府家宅不宁,有五鬼冲煞之意,修道之人不能坐视不理,不知能否让在下进去一看?”
老管家看二人长得都是仪表堂堂,也不像江湖骗子,犹豫了一下:
“二位大师,实不相瞒,在家家中确实有点不干净,但是我家夫人现在疑神疑鬼,我也不敢随便带二位进去,容我通禀一声,请二人稍侯。”
祁渊点头示意,老管家转身进了宅,不多时,一个小家丁跑了过来,
“二位大师,请进,我家夫人有请”
二人随着家丁来到内宅,祁渊一边走一边观察,其实刚才他所言非虚,这宅子东南方向远看煞气环抱,昨晚翻看季广达夫妻生辰,今年正是季广达的流年,他本命煞位也正在东南方向,临走前祁渊,大概编排了一套说辞,大户人家,尤其涉及家宅基业,都会慎之又慎。
正厅,一打扮华丽的妇人,坐在上位,神情恍惚,见到来人,眼中才泛起一点活人的神采,尽管如此憔悴,还不忘厚厚的敷了一层粉。
“见过夫人”
祁渊见到这女子,心里大抵有数这应该是就是季文礼的大嫂,袁琼花。
“大师,坐吧”
老管家把二人让到旁边座位,付行之并未落座,只站在祁渊身后。
“夫人,我刚才路过此处,见贵府东南角有煞气,而且郁结缭绕,似乎有一段日子,不知道贵府是否有所察觉?”
“果然是她,大师,我之前请了不少僧人道士作法,只为超度她,可是她迟迟不肯走,我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在拖下去,这个家也就散了”
说罢,袁琼花就要拭泪。
“夫人,既然如此能否把这其中隐情告知在下?”
“不瞒大师,这东南角原先住着个女子,叫菊青,是我家相公在外面相好的,本来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料这小蹄子野心不小,想要登堂入室,不仅要纳为小妾,还妄想取代我的位置。我家相公不允,她便开始耍手段,也怪我肚子不争气,成婚许久没点动静,结果她倒先怀上了,我家相公跟她本来也只是逢场作戏,既然有了季家的子嗣,我家相公说先把她娶回来,生了孩子,抱在我身边养着,结果这菊青来到府里,一副正房太太做派,也是老天有眼,这孩子最终没保住。小产不多时,她没了倚仗,整个人郁郁寡欢,也就那么去了。从那时起,半夜三更家里就开始闹动静,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谁不小心撞翻了什么,后来,整夜整夜能听见女人哭。再后来,我家相公卧床不起,找遍了名医大师,都说吃药治标不治本,再后来听说若水堂的先生不仅擅长医术,还是是个通晓阴阳的术士,结果人家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是自己的因果,他救不了就走了。”
“若水堂的薛郎中?”
“正是,看着年纪轻轻,后来我才知道他与我家小叔相熟,自然是不愿意帮我的,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
“原来如此,能否方便见一下季公子?”
几人被引着来到后院厢房,一进门迎面而来一阵恶臭,众人纷纷掩鼻,祁渊也被这臭味呛得呼吸困难,只身来到床前,这季广达此刻瘦的好似一副骨架,走近发现整个身上除了脸,似乎没有一块好肉,周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因为天气炎热无法愈合,化着脓血,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是如何弄得?”
看着季文广周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如若是鬼魅作祟这未免太狠了些。
老管家很识趣,自打开了门便退了出去,屋里加上床上那个半死不活之人,一共就剩这四人。
“每睡一宿觉,醒来便会这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此反复……”
“只睡觉就变成这样?您这一夜没听见什么异样?”
“没有”
祁渊仔细观察了一下季广达的伤口,都是不规则的伤口,有的细长,有的深入刻骨,季广达也因为伤口感染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半点意识。
“夫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东南角?”
“大师,跟我来”
这边说罢,袁琼花带着人便往东南方向走。
“大人,我怎么觉得这季夫人有点不对劲儿?”
“她应该是被菊青控制了,那季广达应该就是被她所伤”
“那她为何还要带我们去东南角”
“她估计是想守株待兔,一会多加小心”
二人跟在袁琼花身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院门紧闭,门口都长出了杂草,看样子是很久没人进去过。
袁琼花开门而入,祁渊看着这院子没什么异样,也跟了过去。
“大师,这就是菊青生前居所,这地方自从她走了就没人来过”
这屋里光线昏暗,既然人已经不在不知为何还拉着窗帘,根本看不清屋内陈设。祁渊刚走到窗边,只听身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祁渊急忙回身,此刻屋内唯一的光源也被切断,而付行之被门板隔断在外。
看来这女鬼还懂得逐个击破。
祁渊不敢轻举妄动,以前每次都有付行之在身边,他心中莫名踏实,今天还是他头一遭自己对付冤魂。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菊青居然再无其他举动,而周围诡异的安静,黑暗让身体感官无限放大。
祁渊正在思索突破之法,只觉得身后有人,轻拍自己的肩膀,这女鬼居然如此客气?
祁渊轻轻转了转脑袋,想用余光观察一下拍他之人,尽管已经经历过不少牛鬼蛇神,想到黑暗中冷不丁显出一张血盆大口,他还是希望循序渐进。
肩膀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苍白的手指,祁渊仔细感觉了一下,这种击打,似乎是从肩膀后侧传来,他一咬牙猛然转身,想着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
岂料身后并未站着什么恐怖女鬼,眼前只有一双腾空的的宝蓝绣花鞋,寻鞋而上,一女子脸色铁青,眼珠子爆突,舌头耷拉老常,悬于房梁,与祁渊自上而下,四目对视。
菊青保持着死前上吊的姿态,两脚悬空,自由摆动,祁渊刚才站的位置,正是她上吊的正下方,两脚正一摆一摆的踢着他的肩膀。
祁渊吓得原地跳开,那女子慢悠悠的收起血红的舌头,居然从上吊的绳套中,解脱出来,冲着祁渊一笑:
“难得有上门送死的“
祁渊也不算没有见识,在地府见了不少死相,都说宁可见鬼哭不要见鬼笑,祁渊做了不少心理准备,还是被菊青诡异的表情,惊了一下。
“引着我上这来,有何目的?“
“挺聪明的嘛,等我吃够了人心,就能从这出去,可惜整个府上都被我吃的差不多了,正愁不够,你就送上门了,我岂能不笑纳?“
“自行了断,阳寿未尽地府不收,缚地为灵,我可以帮你超度减少罪孽,不要执迷不悟。“
祁渊看着菊青周身泛起的黑气,这女鬼自戕而亡,怨气冲天,加上吃了不少人心,她的功力比祁渊想的还要强大。
祁渊暗中悄悄捏住青梅扇,眼前一阵强风,女鬼飞身而上,祁渊展开折扇顺势一挡,女鬼碰不得这样的法器,变换方向,跳到祁渊身后。
祁渊看出女鬼忌惮,掐诀念咒想要冲破这昏暗的房间。
“外面的人呢?”
祁渊招架之时却发现周围实在安静的可疑,尤其自己被关进这个房间后,按理说,付行之不会坐视不理。
“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你是想问那个俏哥哥吧,要不是他来抓我,我还真想跟他成一对鬼鸳鸯,外面家丁仆从都听命与我,估计够缠他一阵了,哈哈哈哈“
听罢菊青言毕,祁渊才想起,此时天光大亮,付行之灵力受限,外面仆从丫鬟一堆,刚才只顾着后院的情形,除了袁琼花,居然忽略了其他人也已经被菊青变成了傀儡。
“你自行了断,为何为难全府上下?”
“你怎么不问问我连这个屋子都走不出去,如何让他们听命与我?你只看见我杀人吃心,你却没见到他们手段毒辣,吃我孩儿!”
此言一出,祁渊感觉脊背发凉,一愣神的功夫,菊青已经来到面前。张牙舞爪便要扑向祁渊,祁渊顺势一躲,感觉撞翻了屋角一处瓷瓶,祁渊顺势移到门口,如今有青梅扇傍身,加上符咒掩护,女鬼一时半会还近不了身,但是如此打斗下去,他体力不支迟早会落于下风,如今只能开门逃出在从长计议。
房门紧闭毫无松动,女鬼也避开符咒障碍,甩着上吊绳奔向祁渊。
祁渊站在墙角,前有女鬼,后无退路,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门口大亮,祁渊被拉入一有力的怀抱之中,祁渊惊魂未定,抬头一看居然是付行之。
“快跟我走”
每一次身陷险境,付行之都犹如天神下凡就自己于危难,祁渊感动无以复加:
“他们刚才缠住你了?”
付行之没有回答,拉着他就往外走,祁渊一只脚迈出菊青居所,只感觉外面周遭似于来时不同,刚想询问付行之,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身后屋内却传来阵阵哀嚎。
祁渊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感觉身后哀嚎十分凄厉,还伴随女子叫骂,听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袁琼花的声音。
“贱人,你以为你怀了孽种就能踩到我的头上?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季家是谁当家,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进门,还想用子嗣要挟,我今日便绝了你的念想“
说完,身后两个丫鬟,一人端着一碗药汤,一人按住床上的菊青便要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