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祁渊没想到这大槐树里,居然别有洞天,所到之处层层石阶,自己每走一步,前后都亮起蓝绿色的火把,道路不宽,只能允许二人并肩而行,祁渊好奇,凑到火把前仔细观瞧,居然不热。
“这是鬼火,只管照明不管取暖,别碰到身上,不好清理”
祁渊本来还想用手碰一碰,一听赶紧缩回了手。
“这样就能去蒿里山?”
“这是鬼槐,世间仅存几十棵散播各地,阴差行走阳间,事出紧急就靠鬼槐,刚才我燃了通行令,我们就可以直达蒿里山。”
听了付行之的解释,祁渊觉得当鬼差也不错,至少这跑死马的行程,到了阴间,竟然如此方便。
“那你们岂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真方便”
“需要花香火,前期自行垫付,之后再找地府账房报秉,下月香火发放。而且这通行令要按照距离收费,并不是谁人都买的起,新晋阴差大抵还是要靠自己夜间行进。”
没想到地府当差还要自己垫钱,幸亏有付行之,按照他现在的身价,去蒿里山估计能赶上下个月初七就不错了。
“这通行令多少钱,不对,是多少香火一张?”
“从这去蒿里山需要五百”
“五百?”
祁渊对香火没啥概念,五百文他咬咬牙还出得起。
“五百根香火”
“什么?!“
祁渊虽然没有收过供奉,但是,那一根一根的香,烧五百根才能换一张通行令,他怎么感觉脚下寸步寸金。
“嗯,一般人一次上三柱香,多了也没用,还是三根计算,还有烧高香烧贵香,一般来说,也是跟普通香烛是一样的计算,所以这个通行令不是一般阴差买的起“
祁渊这辈子穷惯了,他在活人堆里从没铺张浪费过,这当了阴差他还真觉得挥金如土,这付大人难不成是个财主?
“大人,这,您想必家境丰厚,才能花五百香烛,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还好,一次买两张能有优惠”
“那是多少?”
“九百九“
祁渊听得吐血,他不想再继续受刺激,专心走路。
说话间,祁渊感觉路好像变窄了,火把也不如刚才那么明亮。
“我们快到了,一会出去,我们仅仅是在蒿里山附近,去往鬼市还有段路要走”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鬼槐,周遭还是荒山野岭,祁渊自觉在鬼槐行走时间不长,怎料一出来天色渐暗,已经到了夕阳西斜十分。
祁渊跟着付行之兜兜转转,拐到一处巨石边,
付行之说道:
“滴上彼岸花露,我们到泰山殿了”
祁渊听完照办,在一眨眼,这巨石上不知什么时候刻着两个大字:岱宗。
“大人,我们直接去泰山殿吗?”
地府十大阎王,七殿阎王正是泰山王董和管辖。
“鬼市尚未开门,一般鬼市持续三天,我们并不知那道士何时来,是否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
付行之说罢,带着祁渊来到一小酒楼前,门脸十分窄小,连牌匾都没有,只挑着一个白帘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悦福酒楼。
付行之挑帘而入,一店小二模样的男子,甩着手巾便迎了出来,
弯着腰,吆喝着:“客观,您里边请!”
店里冷冷清清,只有角落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酒客,祁渊不明所以,只安静跟上。
“天号两间”
“得嘞,天号两间,您里面请,幸亏您来的巧,在晚一步,咱可就没有天号房了”
小二十分熟练的招呼客人 ,把祁渊付行之带到后院二楼最内两间天字房间,便退了出去,
“大人?”
这酒馆外面看着其貌不扬,后院倒是别有洞天,不仅房间十分宽敞,连景色都十分别致,一开窗户正对泰山。
“这酒馆去鬼市十分便捷,鬼市里鱼龙混杂,来这里住店的大部分也都是为了去鬼市,所以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祁渊听罢点点头,
“我们何时去泰山殿?“
“现在“
说着,付行之推开房门,用手轻轻一点祁渊,祁渊只觉得身体一轻,预计好的扑通一声并未如约而至,付行之抱起祁渊的身体,轻轻放在床上,而后自己脱下义骸,回头道:
“走吧“
这景象看似平常,但是祁渊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马上跟上。
不多时便来到以大殿门口,只是这门口乌央乌央挤满了鬼,旁边手持长矛盾牌的鬼衙役,一直推推搡搡的骂道:
“挤什么挤,又不是去投胎,进了地狱有你们受的“‘
说完还啐了一口。
祁渊上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正月十五的庙会,他实在是打怵人挨着人,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怎么这么多鬼“
祁渊小声嘟囔着,付行之面色不明,只从边侧来到一鬼衙役面前,
“在下一殿收魂使,烦请通禀“
“没看见忙着呢,这么多鬼在这排队,老子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要进去就排队,别以为一殿有什么了不起“
鬼卒很不耐烦,连头都没抬,继续推搡面前的鬼魂。
祁渊看了看这个面青肌瘦的小鬼,想着估计是个新死的差役,否则但凡多看一眼也不敢这么跟付行之说话。
付行之倒也不恼,此时身后一人唤他:
“行之!”
祁、付二人均循声回头,来人是一个白髯老者,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陆先生”
付行之恭恭敬敬行礼,祁渊也急忙效仿。
“行之,好久不见,怎在此地相遇?”说话老者十分亲切的拉着付行之。
“陆先生,我来此地办事正巧路过泰山殿,本想着进殿拜见阎君,岂料门前来受刑亡魂众多,无人通禀”
“哎,行之,说来话长,快跟我进来,我也是因为亡魂众多而赶来泰山殿”
老者一边说一边掏出腰牌,鬼卒一看,急忙收起刚才一副作威作福的嘴脸卑躬屈膝起来:
“原来是陆神医的朋友,快请进,请进”
祁渊跟随二人来到泰山殿内,只见殿内亡魂不比殿外少多少,各个面如土色,自顾自的呆呆傻傻站在原处,只听见殿内不远处时不时传来,阵阵哀嚎,令人心胆生寒。
“行之,此次你来所为何事?”
“先生可听闻丢魂之事?”
“略有耳闻”
“正为此事而来,明日便是鬼市开门之日,我们提早来去探探情况。”
“原来如此,这位是?”
“在下祁渊,见过先生”祁渊恭恭敬敬的说道。
“原来你就是行之找的活阴差,年轻人,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
陆神医很是和蔼,说话总是面目含笑。
“陆先生,此次?”付行之接着问道。
“泰山殿已行至七位,前六位判罚过,来至七殿亡魂数目本不至如此巨大,近几日,犯七殿条例者骤增,而判官问之,不知为何如此巧合皆为医术之事,故派老朽前来斟听一二, 也好看看源头所处何处”
付行之点点头,迈步间,几人已经来到泰山殿大殿侧,殿上端坐的正是泰山王董和,旁边立一执笔文书者,正词道:
“殿下赵森,犯偷盗尸体罪,罚入热恼大地狱受刑,刑满至锤衄自吞小地狱,一一受刑,再罚至八殿,带下去”
堂上说完,左右上来俩衙役,押着赵森便下了堂。
祁渊在旁边听了半晌,十个罪犯七个半,不是堕胎入药,就是偷盗尸身,仅有一两个是浪费挥霍,口出恶言的罪名。虽说七殿职责涵盖尸身,堕胎之事,但是如此频率,属实反常。
经过前几轮地狱锤炼,来至七殿的亡魂大多已经没有争脱的力气,罪名坐实,与其声嘶力竭的大喊,还不如省点力气受刑,殿内只有文书一人不停诉念罪状。
祁渊有点犯困,正想打哈欠,谁知堂下来了个生龙活虎的。
“殿下单士开,为人师表,教学不严,眼红势力,误人子弟……”
谁知文书还没说完,殿下的单士开居然大声嘶喊起来:
“呸,谁说阴曹地府公平,我看你们也都是虾兵蟹将,乌合之众,说我治学不严,说我势力?你们为何不管管为人师表还伤风败俗之人?偏偏看我得了银子,有了地位,就把我勾来,你们阴曹地府才是眼红的小人,放任有伤风化之人留在阳间,却把我勾来,对我不公”
祁渊顺着声音看下去,殿下之人三角眼八字胡,尖嘴猴腮,一脸的奸诈相,说话间,眼神流露出的恨意当真不是装的。
“单士开,你所犯之事,是你的因果,别人之事你无权干涉,是非公道,自有判官来断,身处七殿,你还要出口伤人,此乃罪加一等”
久不开口的泰山王沉声道。
“阎王老爷,我,我,我命不该绝啊,你们怎么不抓季文礼,他伤风败俗,为人不端,身为人师,当以身作则,成日于薛平厮混在一起,你们为何不罚他?“
“单士开,我乃七殿阎王只管七殿罪责,季文礼,学术严谨,为人谦和,并未犯七殿罪责,你出口伤人,不思悔改,入热恼大地狱加刑,刑满再入小地狱,带下去“
祁渊看着这个尖嘴猴腮的单士开气不打一处来,这可真是死了都要拉个垫背的,更何况季文礼并未有罪,胡乱攀咬,幸亏阎王明察,否则冤枉了好人。
“行之,这殿上十有七八都是盗尸,堕胎之罪,实属蹊跷,我须得亲见泰山王面谈内情,恐怕不能陪不了你“
“陆先生,您可自便,我入七殿也是许久不来想拜见七殿阎君,现如今殿内如此繁忙我也不好打扰,我一会便出去“
二人道别,就此分开。
“大人,这七殿生意如此红火,属实反常“
“正是,盗尸,堕胎阳间不是没有过此事,一般为巫医邪法,以死婴、尸骨入药做了药引子,或者以此为装饰,鲜有人为,如今倒成了盛行之势“
祁渊听了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现在泰山殿,每个角落都站满了前来受刑得亡魂,二人觉得实在是嘈乱,不多时便退了出来。
祁渊抬头一看,此时已经接近午夜,脚下之路似乎也不是回客栈的路。
“大人,我们现在就去鬼市?”
“正是,鬼市子时开市,我们早点去,也好观察”
时至午夜,周遭一片安静,
二人兜兜转转回到山脚下那刻有“岱山”巨石前,原本荒山野岭的周围,不知何时星星点点燃起火光,离得太远祁渊瞧不真,只亦步亦趋的跟在付行之身后。
“鬼市交易,规矩甚多,慎言,他们交易之物通常不用银钱换取,双方买卖以物易物居多,多加谨慎,走吧”
叮嘱完祁渊,付行之便走向火光处。
进了鬼市,夜色浓重,辨不清卖家模样,每个小摊位都泛着不同颜色的光,走近才发现,有人头顶黑烟,有人头顶红光,还有人头顶空无一物,面前挑着一盏不明不暗的小灯笼。
“大人,为何每家颜色不太一样?”
“鬼市里人,鬼,妖乃至天上的神仙均是常客,仙者,白,鬼者,黑,妖者,赤,人则无光。”
祁渊点点头,“那顶着什么颜色便一定是什么身份?”
“不一定,有人伪装,有人,真面示人,但是,能来鬼市行走也都不是寻常人,蒙骗一次,除非不在这行久留,否则这一传十,十传百,这口碑也就没了。”
这一路上祁渊不敢离摊位太近,但又好奇的紧,只能一打眼扫了扫,摊位上的货品,有飞禽走兽的皮毛,有的则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还有奇奇怪怪的小把件儿。
“大人,鬼市就是这些?”
这似乎与寻常集市也无甚区别,原以为至少能看看各路妖魔鬼怪,谁能想到,这一路的小商小贩,祁渊不免有点失望。
“还未到鬼市中心,这都是一些散户,进入腹地,才能见到真正的鬼市。”
祁渊跟着付行之绕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眼前豁然开朗,不在是歪歪扭扭的羊肠小径。
街道两旁林立的酒楼楚馆,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二人往前一看,一处商铺门前,门庭若市,围着一堆人,众人纷纷仰目观瞧,只见楼上站着一美貌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