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哥这次期中考搞了个第二啊！值得普天同庆，晚上撸串来一波！”
盛临把换下来污黄的床单扔到洗衣机里，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发呆。
果然，他依旧是那么优秀。
那么优秀的人，跟自己始终不是一路的。
自己又怎么配拉他共沉沦呢？
医院的洗衣机很是破旧，启动之后发出嗡嗡嗡的一阵声音，响彻整个走廊，盛临望着窗外一片萧瑟，还有薄薄的一层白色，竟然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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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整个校园银装素裹，被渲染成一片银白，余跃撑着伞走在操场上，踩着厚厚的积雪，看着不远处在打雪仗的陈多和刘宇豪。笑了又笑。
他从小就喜欢冬天，虽然很冷，但只有在冬天才能见到那么美的雪景。
两天前接到小姨的电话，母亲已经苏醒了，根据医生的说法除了记忆力有所减退外，那场意外并没有留下很严重的创伤，余跃也通过庞国文的手机跟李菊芝视频过，镜头里的她消瘦了许多。
这个周末一定要回家一趟，余跃在心底暗自下决心。
日子还是那么过着，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刷题吃饭睡觉，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就像水里的流沙，握不紧也抓不住，十一月的尾声悄悄的来了。
江陵一中有特设的国际直通班，与国外各大洲的一些名牌大学都有合作，因此就连传说中的“洋节”也颇为大张旗鼓，其美名曰“给大家提前适应国外文化”。
今天刚好就是周五感恩节，严肃紧张的学习气氛下悄悄的散出一丝活络，除了高三年级外，其余年级的学生都能参加今晚学校免费组织的晚会。
余跃跟刘琅请了今天下午的假，想趁着周五下午回到家，刘琅爽快的答应了。
他就装了个身份证，中午放学的铃声刚响，他打算直接奔向客运站，却被陈多拦下了。
“余哥，你干嘛跑那么快，今天晚会参加吗？”
“谢邀，不了。”余跃头也不抬的把书本装进书包里，他打算这个周末先简单的看几本延伸阅读。
“诶嘿？咋回事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跟临临吵架了？”陈多一脸八卦的揽着他：“以前外卖小哥可是天天往一中跑啊，怎么这段时间连影子都不见？”
自从新学期伊始以来，这位饭团外卖107号小哥可谓是江陵一中专送，陈多已经记不得多少个早晨第二节课间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他，被一巴掌拍醒，然后看着这位小哥笑眼弯弯的递给他一瓶酸奶和全麦面包——当然不是给他的，只是需要他传送给自己的同桌罢了。
更别说每天中午下午晚自习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偶遇。
可自从那天他被老陈一个电话call回学校之后，就再没见过107号小哥了。
“你俩真奇怪啊，那天不是还在病房里搂搂抱抱的吗？怎么突然就……”陈多同学嘴巴跟着脑子一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余跃挎着背包，朝他无语的大大的翻了个史无前例的白眼。
“无聊。”说罢绕开这位拦路虎就直接出门了。
掐着时间点刚好赶上中午第一趟的班车，余跃上车前给小姨打了个电话，得知医生通知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只需在家调养就好。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吨位很大的胖子，两只脚支棱着不大的空间，把他挤得只好努力的缩在一旁，还要防止拦到上下车的人经过走道。
余跃就只好维持着一个艰难的姿势攥着手机，无聊的开始刷微博。
可陈多那些无聊的话语就突然闪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打开微信界面，发现上次跟盛临的聊天是在一个星期以前，也就是那晚陈多非要为他考了第二聚餐庆祝，余跃发消息问了盛临，他以有事不能出席而拒绝了。
自此以后就再没有互通消息，余跃无聊的划着手机界面，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随即又觉得自己比陈多还无聊。
两个大男人的，难道还要天天腻歪着聊天吗？肯定是有事在忙，而且，朋友之间偶尔失联那么个把月应该也不是大事。
可他俩真的算是朋友之间吗？
那种亲吻过拥抱过的朋友？
余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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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偶尔有几个人来往，路边的烧烤店生意渐渐凋零，再也没有大夏天的夜晚光着膀子喝酒吃串的场景，人们都缩在厚厚的大衣外套里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袁花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桌子底下是小圆盘烤火器，只要脚烤得暖和了，全身都好像都不会冷了，她把磕了一晚上的瓜子壳装进袋子里，裹紧了衣服打算拿出去扔在门外的垃圾桶。
门口拐角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年笔挺纤长的背影站在巷子里。
“这不是余同学吗？来找阿盛的啊？”袁花看清了那人。
“嗯嗯。”余跃转身朝她点头，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
“咋不上去呢？人不在家吗？要不来我店里坐坐等一下？这天气也太冷了，别在外面冻坏了啊。”袁花热情的朝他招呼。
余跃只是笑笑谢绝了，他往巷子深处走了走，站在刚好能看得到三楼卧室窗子的地方。
“喂？”手机那端接起明显是意外的声音。
“喂，你还在医院吗？”
“呃…对。”
“盛源什么时候出院？我想来看看他。”
“嗯…不用了，我昨天帮盛源转院了，现在不在市医院，你…你就不用耽误时间过去了。”
“盛临！”余跃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他那蹩脚的谎言：“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现在在医院啊，源儿需要人陪床。”
“哦…”余跃抬头看着三楼卧室里亮着的灯，感觉这冬天的晚风吹得格外亮。
“先不和你说了，我还有点事需要跟护士确认一下，挂了啊。”
余跃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断。
他就这么一直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三楼卧室里透出来的灯光，直到它熄灭。
灯关了，余跃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低头笑了笑，笑自己的可笑，明天就要回桐县了，一摊子烂事还等着去处理，今晚竟然还能浪费一个周四晚上的时间来这里等一个莫名其妙的结果。
大巴车缓慢的经过减速带，眼前已经是桐县的收费站了，余跃把手机关掉塞进包里，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杂乱无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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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病床并排摆好的房间，墙壁上有一台大大的液晶电视，没人看电视反而是看人的比较多，整间屋子里人满为患，一号病床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全身被重度烫伤，一直在架空的被窝里低声的哭着，一名憔悴的中年妇女笑容满面的接待着一波一波探病的亲戚，时不时回头骂孩子一句，小孩就哭得更大声了。中间的病床上是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大爷，因为被医生嘱咐了三天不能进食所以靠输葡萄糖维系着，照顾他的阿姨非常羡慕的看着最里边病床上的妇人。
“你可真有福气啊，妹子把你照顾得这么好，儿子又那么听话，天天都来看你。”
李菊芝只有无力的笑了笑：“诶，都是我自己造孽啊。”
床边的女人把一杯刚接好的热水递到她手里：“大姐，你是说什么胡话呢，快，拿着暖暖手。”
捧着饭盒进来的庞国文刚好听到阿姨的那句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阿姨，其实，我不是她儿子，呵呵。”
“啊？不是吗？那我看你天天来送饭什么的，还以为……”阿姨特别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嗐，没事，我也算李姨的干儿子嘛，我可是把余跃当亲兄弟的。”说着他把袋子里的饭盒拿出来给李菊芝和她妹子都分了一盒，然后自己也拿了盒坐下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李菊芝接过热乎的饭盒，实在是觉得抱歉得很：“诶，真是麻烦小庞了，天天这么奔波。”她看着袋子里还剩一个白色的饭盒：“嗯？你怎么还多买了一份？”
庞国文吃了一大口土豆丝，口齿不清的开口：“阿姨，余跃马上就要到了，我给他准备的晚饭，嘿嘿。”
正说着，病房门又打开了，余跃背着书包风尘仆仆的进了屋。
冷风随着病房门打开而灌入，一号病床上的小孩哭得更厉害了，他妈妈瞪了来人一眼，余跃连忙把门关上。
前几天都是在庞国文的镜头里见面，如今见到真人，才发现母亲比他想象的状态还要差很多。
余跃把书包轻轻放在一旁桌上，随即倚着病床坐了下来，他搓了搓手，还没等他开口，豆大的泪珠就从李菊芝满是沟壑的脸庞上滑落。
“阿跃……你怎么这么瘦了啊。”李菊芝颤颤巍巍的伸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颊。
余跃一把抓住他的手：“妈，我很好，你别担心，该照顾好自己才是。”
李菊芝闻言有些自责的低下头：“是妈妈不好，把自己搞成这样，不仅耽误你的时间，还浪费钱。”
她试探着抬头问：“妈妈的病是不是花了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