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沉静了下来，余跃懒懒的靠在床边的沙发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双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呈现一种特别放空的状态。
盛临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收回目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在沙发前的床边坐了下来。
“听说楼底下那家烧饵块特别好吃，你想不想吃？想的话我去买。”
余跃才稍微把目光收回看了他一眼，又撇了过去。
半晌，才听得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是压抑了很久：“我觉得好累啊…”
盛临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在家过年呢，还有你刚才说，没有了家人是什么意思？”
余跃还是那个懒散的姿势靠在沙发里，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却迟迟下不定决心要告诉眼前人。
因为他曾对眼前的人说过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把最坏最恶心的一面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呢？
尽管，对方并没有打算接受这份喜欢。
盛临默默的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算了，跟你说也没什么的…”像是终于挣扎完放弃一般，余跃终于开口。
“余绍平——也就是我爸刚送急诊了。”
盛临眉心一跳，大年三十的送急诊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生病吗还是什么意外？”他猜测道。
余跃凄惨的笑了笑：“被我打的。”
他抬眼看着对面坐在床边的盛临，眼里除了绝望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希冀。
果然，盛临听到这个回答眉头一皱，余跃感觉自己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随之破碎了。
毫无希冀他更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他伸了伸腿，甚至打了个哈欠：“好不好笑，作儿子的，能在大年夜把自己老爹揍进医院。”
盛临的眉头并没有因为所说的“笑话”而舒展。
一只手突然伸到自己眼前，温柔又谨慎的触碰眉骨的地方，盛临轻轻抚过他眉骨那个细小的伤口。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余跃的心还是随着他温柔的触碰而悸动，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奇怪。
余跃并不习惯这样奇怪的氛围，他抬手挡掉盛临的胳膊，偏过头，低着嗓子说了句：“我没事。”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被挡掉的胳膊反过来握住余跃的手。
“算了吧，大过年的，别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余跃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看窗外，眼里的雾气散去许多：“盛哥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呢？”盛临没有答他，反而了一句。
“为什么来？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想去周边逛逛，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想去哪里去哪里，潇洒自在，多好啊。”
余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他实在是不想在如此的气氛下面对盛临。
紧紧攥着的手并没有放松，沙发和床的距离本身就不远，此刻盛临坐在床边向前探出身子，更是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酱哥，”半晌，他看着余跃的眼睛认真开口：“我是因为你，才到桐县。”
“因为想见你，想看看你的家乡，看看你从前的风景，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和你呼吸一样的空气，也许，还能吃过一样的东西…”
余跃一时语塞，盛临的神情太过于认真，以至于他连想插科打诨都不敢有。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问。
余跃一晚上沉静的心跳突然重新复活，大力的在胸腔里跳漏一拍。
“我……”他正想开口，却被盛临接过话头。
“圣诞节那天晚上，你说喜欢我。”
余跃闻言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你说不能在一起，我知道。”
那晚被梁有圣欺辱的他，疯狂的想寻求一点安全感，却被理智又冷静的盛临拒绝了，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提过这件事情。
“我现在想回答为什么这个问题…”盛临轻声说。
余跃疲倦的垂下双眸，他捏了捏眉心，感觉全身都很困顿：“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见你，所以才来这里。”
笃定又温柔的声音撞进心里，余跃觉得双眼有些发酸。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陪着你，不要觉得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你还有我。”
余跃想仰天大笑，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敢爱的时候，他躲避了，在自己已经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又开口说爱？
“你先去陪盛源，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有点事。”余跃挣脱被握住的手，起身就要走。
盛临又反手拉住他：“一定要回来，好吗？”语气近乎哀求，满是不安。
此刻他当然不愿意这样状态下的余跃离开，但是他太了解余跃的性格，阻挡也没用。
余跃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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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打过镇定剂的余绍平已经安静的入了梦想，躺在一旁陪护床上的李菊芝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拨了余跃的号码打了出去。
还是关机。
从走廊里见过他一眼之后的余跃就失去了联系，李菊芝根本打不通他的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一旁的余绍平鼾声如雷，她却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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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盛临耐着性子玩了四局低端局游戏后，，盛源终于放下手机困着睡着了。
他赶紧跑到隔壁的房间严阵以待，余跃的手机打不通，他又不知道余跃家在哪里，只好乖乖的等着，默默的祈祷着希望余跃能遵守“一定回来”的承诺。
就在他双眼困到快合在一起时，轻轻的敲门声终于想起。
盛临从床上弹起来把门打开，就看见双眼通红的余跃站在外面。
“这个…我用热毛巾敷了一下，似乎是没什么作用。”余跃有些尴尬的解释。
下一秒就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环住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盛临把头埋在他颈窝，低声说。
他的呼吸蹿到余跃的脖颈处有些痒，余跃偏了偏头推开他：“我不会骗你的，说了会来，就一定回来。”
“嗯。”盛临这才听话的坐回沙发伤，看着他手里多出来的一个白本练习册。
看来这就是余跃要回家的“事情”。
余跃也坐了下来，他把玩着手里的涂鸦本，像是又纠结了一番，才递给盛临。
“你不是想了解吗？这就是真实的我。”
盛临怔怔的接过笔记本。
在递出去的那瞬间，余跃突然有些后悔，有些解脱。后悔的是可能自己真的连眼前人也失去，解脱的是终于感把变态又有病的自己掏出来给别人看了。
爱怎样就怎样吧，他自暴自弃的想。
“我家就在这栋楼对面的马路上左转第一条巷子里，蓝灰色那栋，这笔记本有些厚，你慢慢看，，等你看完了，如果不想见我，，就把笔记本放到301门口就行了。”
盛临边听他说边翻开笔记本扉页，上面稚嫩的笔迹有些熟悉，原来是余跃的日记本。
他伸手一把抓住想要起身走的人，问：“你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要在这里等你看完吗？”
其实是自己没勇气面对看完日记本后的他吧，余跃心里默默想。
“我以为你，”盛临指了指旁边的床：“我以为你要留宿这里了，不然我跟盛源还开两间房？”
“不了，这间房费我去结。”余跃被他拽着走不了，只好婉转的拒绝。
“不行，你得等我看完，一起睡。”盛临满脸严肃。
余跃给他头上来了一个暴栗：“小流氓，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睡，明天再看也不迟，我走了。”
还没等他跨步朝前，拦腰又被抱了回去，这熟悉的招式，余跃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直接放弃挣扎。
“不能走，除非亲一个。”盛临两只铁臂紧紧的箍着余跃的腰和手，丝毫不给人挣脱的机会。
余跃瞟了一眼被他扔在一旁沙发上的日记本，自嘲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双手托住他的脸，认真的亲了上去。
在一切幻灭之前，如果能留着一个吻，那也挺好的。
似乎是没想到余跃来得那么直接粗暴，盛临直接被亲得愣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想要回吻时，余跃已经离开了他的怀里。
“但愿你以后不会觉得这个吻恶心。”
余跃轻轻的留下一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在关门的那一刻，他看向屋里沙发上怔怔的望着他的人，笑了笑，说了声：“除夕快乐，春节也快乐！”
“嘭嘭嘭”窗外适时响起一阵阵礼花，空中的光彩印到了屋里，也印到窗边的人身上。
过去的一年，终于划上了完整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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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礼花放得此起彼伏，大人们都窝在沙发上看着跨年晚会，小孩们则是捡了小炮仗，在院里砰砰砰砰的炸个没完。
盛临坐在床头，一旁的盛源戴着隔音耳机和耳罩已经沉沉的入睡了，床头柜的台灯照在盛临手中泛黄的日记本上。
涂鸦本没有横线，但是稚嫩的笔迹却写得异常工整，盛临看着一页页的记录，脑海里甚至都能想象出小时候的余跃是怎么趴着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