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去的，麻烦您了。”盛临跟吴警官详细的记下了地址，决定等盛源出院就过去一趟，亲自谢谢这家主人。
输液瓶里的针水有条不紊地输进血管，盛临握了握那只漏在外面的小手，因为输液的原因整个手臂都是冰凉冰凉的，他把刚接好热水的热水袋轻轻的垫在盛源手臂下。
陈洁推开门，把路上买来的一份热粥放在盛临面前。
“来，把粥吃了。”
盛临听见声音有些木然的抬头，认出是陈洁后接过杯子：“谢谢陈姐。”
陈洁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听话的把热粥喝完，才又开口：“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有些于心不忍，这一路看来她实在是觉得上天对眼前的少年太过残忍。
“陈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源儿也会好的。”盛临勉强扯出个笑容。
陈洁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又把盛源的被角撵上，这才出了门，她还需要去跟主治医生了解详细的情况。
陈洁才刚出门，捧着一大束不知名花朵的陈多就进了门。
盛临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嘴角一抽。
“诶呀终于给我赶到了，盛哥你知道我们班那个牛郎大师有多么变态吗？我今早本来想直接翘课过来的，他丫的竟然蹲在教室后门堵我，又没请上假，活生生给我熬了两节课才到放学，嗐…我真是…”陈多一边连珠炮似的吐槽着，一边小心的把那大束花放在盛源床头。
盛临无语：“嘤嘤，你知不知道，这康乃馨——是送给妈妈的。”
陈多一愣，盛临忍不住想笑：“你对源儿这敬意也太实在了，活生生给我升了个辈分呐。”
“呸呸呸！什么鬼，我就是看这花挺好看的，谁知道还有那么多寓意…”陈多抓头，这波简直亏了。
“好啦，逗你的，谢了啊。”
陈多比盛临还先知道消息，苦于被刘琅扣下才这时候赶来。
“对了，盛哥，有个消息…”陈多有些踌躇。
“怎么？我被学校开除了？”
陈多怔住，他本来还想着如何以一种婉转的方式来告知他这个消息，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识破了。
盛临轻轻地笑了声，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可当消息真的被证实后心底深处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陈多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安慰，那晚为了迎接他而摆的接风宴还历历在目，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分崩离析。
“你怎么回事啊？看着比我还丧。”盛临瞅着耷拉着脑袋的陈多笑。
“呃…算了，不说这个了，余哥呢？怎么没见他？”陈多及时的转移开话题。
“他说突然有点急事，给我发了个微信后就没音了，说忙完会联系我，我也不好打扰他…”
“哦…这样啊。”
他会有什么事呢？陈多不知道，也猜不到，眼前盛源的事已经够糟了，大抵也是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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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桐县客运站，寒风把一排排小灰树吹得东倒西歪，艰难地立在原地。
“余哥，你是真帅了不少。”庞国文提着一大兜零食打趣道。
余跃惨白着小脸，长长的睫毛垂下，他勾了勾唇角：“胖爷谬赞。”
最早班的大巴七点半就出发，余跃昨天在医院守了一整天，李菊芝还没苏醒，可余跃不得不要离开。
“患者家属，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好预估，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也可能明天就醒过来，不过好在脑部CT的结果较好，大脑没有什么大的损伤，这对于她长时间一氧化碳吸入中毒来说是乐观的情况，后期可能会导致记忆力不如同龄人等情况…”
余跃昏胀着脑袋，努力的把医生的话听进去并理解清楚。
简单来说，李菊芝的情况不算太坏，但是短期内不知何时能苏醒。
余跃不能再等下去，他耗不起。
而且，比起他守在医院里，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于是当天夜晚余跃便和主治医生签了十二天的陪护协议，交齐相关费用，并且联系了乡下的小姨委托她在医院陪床，然后买了第二天最早从桐县到江陵的车票。
上学和挣钱就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肩上，他一刻都耽误不起。
“余哥，你别担心，我会每天去医院看望阿姨的，到时候给你发视频啊，你也可以隔空探视…”庞国文玩笑归玩笑，正经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谢了…”余跃搭着他的肩膀，眼神澄澈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我可就心动了啊。”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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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早上亮得很晚，早班车发动时雾还蒙蒙的，余跃靠在玻璃窗上看着车窗外的庞国文裹着米白色的羽绒服朝他使劲挥手，旁边是熟悉的煎饼铺子，冒着热腾腾的烟，晨雾凝结成小水珠顺着窗子流下，余跃揉了揉眼睛，也朝他挥手告别。
第一次坐上离开桐县的班车时，母亲还往他背包里塞了两瓶维生素，眼里是殷切的希望，未曾想到，才短短三个月就物是人非。
因着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班车上的人很少，余跃选了个后面空旷的位置，靠着窗子看着窗外不甚清晰的树林在缓缓后退。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那个自己这两天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没人接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
铃声快响完时，余跃才接起电话。
“儿子，干啥啊？给我打那么多电话。”余绍平的大嗓门喊了起来。
“你在哪里？”余跃冷声问。
“我？”余绍平对这个莫名的问题有些意外：“我在你常叔家啊，这几天你老爹我手气好，赢了不少钱，嘿嘿。”
“哦，那你改天给我打点钱呗。”余跃面无表情的说。
如果人与人之间只谈钱，那就容易多了。
余绍平口中的“常叔”跟他家没什么亲戚关系，就是他平时常去打麻将的地方。
“啧，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爹哪里有钱给你，对了，你这个月的钱还没给我呢吧！”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一听就是还在常老板家的棋牌室里。
余跃心中冷笑，果然余绍平这种人这辈子只跟钱有感情。
“你这几天没回家是吗？”
“对啊，爹忙着呢嘛…”余绍平一边嚷着让对面人出牌，一边敷衍着电话里。
“那你干脆死在外面好了。”余跃冷冷地说完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车窗外好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入冬的雨简直是雪上加霜，温度直接陡然下降。
他干脆利落地把余绍平的电话直接拉黑，然后盯着窗外的雨开始发呆。
前座的一位阿姨没拿耳机，开始外放音乐，是一首不知名的民谣，摇摇晃晃地蔓延到整个车厢里。
余跃重新打开手机，界面上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那是国庆第一天去“快乐星球”兼职时拍的，当时盛临还死活要拽着余跃去坐摩天轮，可等他们下班后摩天轮已经停止营业了，所以余跃只来得及拍了张照片。
照片右侧还隐隐看得到一点黑色卫衣的袖边——是盛临。
如果不是突然出了意外，前天的出租车应该是去往江陵市人民医院的。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烂熟于心的电话过去。
一直听到铃声停止，电话都无人接听。
余跃只好又把手机装回兜里，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会儿。
如果不堵车的话，应该还能赶到学校上下午第一节课。
就在他意识刚有些模糊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盛临。
余跃坐直了身体，把外套拢了拢，暖和的热空调从大巴车顶吹下来，吹得人昏昏欲睡。
“喂。”他接起电话。
“酱哥，忙完了？”盛临的声音有些不可避免的疲惫：“刚才在病房里，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嗯，算是忙完了，”余跃不想说得更多，只问：“盛源呢？情况如何？”
“他刚醒，陈姐她们在会诊，做后期治疗的评估。”
“盛源醒了？太好了！”这么多天总算听到一个好的消息。
“是啊…”盛临听着似乎也笑了笑。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挂电话，只静静的拿着。
小雨打在车窗上嘀嗒嘀嗒的，班车师傅的速度明显减慢，前座阿姨的民谣也放到了尾声。
“下雨了。”余跃轻声说了句。
“嗯，”盛临看向病房外，阴沉的天，雨还没下：“酱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顿了顿：“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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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操场，两旁的树木已经枯黄落光了叶子，加上没有太阳的阴天，无端的生出一股荒凉来。
教室里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抬头挺胸坐得各位端正，厚厚的镜片下是灼灼求知的目光，手里奋笔疾书，脑袋里不知道在消化着什么公式。
余跃轻轻的扣了扣门，正在写板书的陈棠女士转头，吝啬的用0.2秒的时间朝他点了点头示意，班里的同学全部聚焦在陈棠女士龙飞凤舞的板书上，只有后排的刘宇豪看着他进门一直到座位坐下。
座位是空着的，陈多并不在。
桌面上堆满了厚厚的试卷，余跃一眼就看出最上面那张正是上周期中考的英语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