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柏柏倒出精油，中药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有些微凉带着一丝丝苦涩，但奇异的不让人觉得难闻。
关柏柏给慕云笙涂抹在腿上的，他的腿还是毫无知觉，但看着关柏柏仔细的动作，身体不自觉的放松起来。
当然经过这几日，慕云笙的自我控制力变得更强了，也得感恩于关柏柏，感恩她终于不再执着于用药膳治疗他下半身了，该治腿了。
大抵是关柏柏乐观的想，如果下半身都有直觉了，那自然该举起的东西会举的。
这也叫慕云笙松了一口气，没了药物加持，他总不用在关柏柏面前一直遮起来某个地方，也不用再忍受关柏柏偶尔投来的怜悯的眼神。
慕云笙得承认，在惹自己生气这件事上，关柏柏从未翻车。
这会儿，关柏柏倒是仔细：“今天第一次弄药油，我多按半小时吧，多渗透渗透。”
慕云笙抿着薄唇看她。
关柏柏为方便按摩，把头发全部梳上去，扎了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慕云笙目测了下，她的小脸也就巴掌大小。
怎么会这么小？
偏偏还那么和谐，脖颈修长，身材苗条匀称，偏瘦了。
此时关柏柏一俯身，一处柔软压在慕云笙腿上，虽然没有知觉，慕云笙还是呼吸一直窒，随即推翻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不瘦，某些地方可一点都不瘦。
他觉得火又向某个不该去的地方窜，开口说话，叉开思路：“下午的话没说完，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我母亲你在给我治腿？什么企图？”
关柏柏扁嘴，不乐意的瞪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企图。”
图他不举吗？
慕云笙：“没企图为什么不让说。”
关柏柏无语，觉得这事儿还慕云笙脑子不灵光。
“这不是摆明着不能说吗？我才二十岁普通大学生，还不是中医专业，我说给你治腿，你妈妈会怎么想？肯定觉得我在害你，还给你用三无产品的药油，还要下针，我怕她会打爆我的狗头，一路把我从南天门打到蓬莱东路。”
“噗——”慕云笙想硬憋着来着，但没绷住，笑意还是泄露了。
关柏柏见他竟然还笑，无语了：“你还嘲笑我，你连这点都想不到，亏我以觉得你特别智慧，原来再智慧的人也会一叶障目。”
慕云笙微微挑眉：“语文老师诈尸了？”
关柏柏一晒：“什么意思？”
慕云笙不解释，看着她的目光柔了许多，声音也不自控的轻柔起来：“我信你，不管她怎么想，我就让你给我治。”
关柏柏心里答：可不是么，反正你也不想就，所以我即使是半吊子，你也无所谓。
面上却说道：“还是要瞒的，做母亲的，哪儿有不心疼孩子的，她会想要保护你，所以会有点麻烦。”
慕云笙不知怎么，联想到关柏柏其实从小就没有母亲照顾，心里有点钝痛，他问：“你怎么这么了解母亲的思想？”
问完之后慕云笙就觉后悔，因为这句话总给人一种后面还接着一句话的感觉，那句话叫：你又没有母亲。
他无意刺痛关柏柏的心，只是一时间对她的曾经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类似于好奇与探究，但却又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好在关柏柏没太在意，笑一笑开口说道：“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都有母亲，我怀疑是因为我还不够乖，还不够优秀，所以她才不回到我身边，我想过无数次她回来找我的场景，我告诉自己全世界的母亲都爱孩子，我妈妈一定也很爱我，久而久之，就一直这么想啦。”
慕云笙心里更觉不舒服：“她抛弃你，你还认为全世界的母亲都爱孩子？”
关柏柏的一边给他捏腿一边道：“我不想去恨任何人，奶奶也说过我妈妈当时也很无助很痛苦，所以我原谅她。”
慕云笙蹙眉，心脏越发疼了起来，他知道他在心疼关柏柏：“傻丫头，那你有想过去找她吗？”
关柏柏摇头，微微一笑：“没想过，我觉得……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其实奶奶去世前告诉过我，我妈给我留了一块儿玉佩在关家，我去拿那玉佩，关家人不给，他们大概觉得我拿回玉佩，是为了有天跟我妈相认，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拿回来。我原谅那个我出生时无可奈何逃离关家的母亲，我相信留下信物的时候她对我是爱与不舍的，所以我想拿回来。但这之后的她，我不想见，也不想去想。”
关柏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向人说起自己对母亲的态度。
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渴望找到自己的生母，渴望亲人团聚。
关家人也误解了她要玉佩的意义。
其实她心里明镜一般。
她知道当初抛弃她的母亲很无奈，可这么多年了，无奈已经过去了，她仍没有回来。
她不希望对方出什么意外，希望对方好好活着。而一旦这个期望实现了，又代表了另外一种苦不堪言的局面。
她从不记挂自己还有个女儿，否则她为何不回来。
关柏柏一直都知道奶奶去世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她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因为她从未把那个抛弃她却没再回来的母亲当成亲人。
我原谅你，可不想再做你的女儿，就是这样。
慕云笙望着她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笑意的小脸，知道她不是赌气说这话，而是真的一直这么剔透的这样认知，这样活着。
慕云笙心疼的不行，沉默了一会儿，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关柏柏眨了下眼睛：“干嘛？”
慕云笙：“坐到我身边来。”
关柏柏迟疑几秒，挪过去，坐在慕云笙柔软的大床上，坐在了他的身边。
正纳闷他想做什么的时候，慕云笙抬起手将她搂入怀里。
关柏柏身子倏地僵住身子瞪大眼睛，语气不确定：“云笙哥，你这是……”
把她头按在了自己的胸膛。慕云笙说：“才多大，别逞能，借你靠靠。”
关柏柏水润的眸子颤动了一下，她滚了下喉咙：“真借我吗？”
慕云笙：“嗯，借你。”
下一秒关柏柏就不客气且得寸进尺的伸出手一下子环住了慕云笙的腰身，脑袋在他胸前蹭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慕云笙：“……”
还真是不客气。
关柏柏是不客气，贪恋的嗅着慕云笙身上森木的味道，仿佛被新雨后的树木环伺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她内心仿佛被填满了，她再怎么云淡风轻也只有二十岁，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依无靠了啊，内心怎么可能真的沉静入睡，波澜不惊。
慕云笙也感觉到了，于是他抬起手迟疑了几秒，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良久，关柏柏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我是个好孩子吗？”
关柏柏的声音有些闷，问着幼稚天真的话题。
她早就不是孩子了。
但慕云笙还是揉揉她松软的头发，带着难得的宠溺：“嗯，你当然是，而且是个优秀的好孩子。”
关柏柏咬着唇，压着眼里打转儿的泪，故作轻松：“失去我是她的损失。”
慕云笙轻轻勾到她耳垂，不自觉的亲昵的捏了捏，惹得她身子一颤，他勾唇缓解了心里的瘙痒。
他说：“那当然，谁失去你都是他的损失。”
关柏柏今天晚上很放肆，难得得寸进尺：“包括你？”
慕云笙顿了一会儿没回答，关柏柏在心里叹气。
唉，想要趁机套句好话罢了，慕云笙戒备也太森严了，就算是哄哄自己也不能说违心话吗？
就在关柏柏准备放开慕云笙，想要自己起身的时候，慕云笙开口了。
低沉又磁性如低音炮一般的声音在她头顶炸开：“我这一生都在品尝失去，于是我只好告诫自己，不要去抓住。”
关柏柏眨了眨眼睛，想仰头去看慕云笙，却被一张火热的大手覆盖住了眼睛。
关柏柏怔怔的，不知道此时慕云笙是什么表情。
但她不知道怎么，觉得对方很难过，于是她又乖乖的靠在了慕云笙的怀里，是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也是传递自己身上的温度。
关柏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慕云笙怀里出来，还坚持按完了他的腿从房间里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关柏柏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
没办法，毕竟在床上抱着坐，衣服都堆在一起。
她忍不住闻了闻自己，想知道自己抱那么久，沾没沾染上慕云笙的味道。
一闻之下果然有，她有些窘迫的抓抓头发，虽然很累，但还是得回去洗个澡，总不能带着他的味道直接睡去。
感觉怪怪的，而且她也怕会做一些怪怪的梦。
关柏柏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系列操作被藏在对面房间方韵看的一清二楚。
她登时误解出了一个天地，整个人更加气急败坏了。
这个女人果然在自己儿子房间里与儿子暗度陈仓。
关柏柏出来还闻了闻，怎么了，才刚出门就不满足的想回去了吗？
不知羞耻！
要不说人家是母子，骂人的话开头都是四个字：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