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裤脚被勾住了,夏落整个身子霎时间也被带得一偏,不由自主地朝面前丛生的树篱栽倒下去。
她连忙双手一撑,脸颊两侧和手心却还是猝不及防得被划伤了,然而追兵就在身后不远处,她也来不及顾着被划破得泛着些微刺疼的伤口了。
眼瞧着她快要被追上了,夏落不禁心急如焚地朝跑在前面怀中还抱着个美娇娘的沈若风喊道:“大兄弟,你等等,我被树杈给勾住了啊!”
虽说沈若风逃得快,可由于他抱着人家的新娘子,追兵的火力大部分集中在他身上。
再加上怀中又揽着个人,饶是他沈若风再快,怀中的人再轻,不免也有些自顾不暇了。
眼瞧着和身后的家丁、侍卫拉开的距离越来越短,沈若风揽着怀中的美娇娘,足尖轻点一跃跳上了身旁的树干。
他转过头,望着身后举着火把、打着灯笼的乌压压的家丁和两棵树之外仍旧与树篱纠缠着的夏落,剑眉微挑,一个念头顿时突生在他的脑海中。
接着,沈若风在茂密枝叶的掩映下,内力下行,气沉丹田,压了压嗓子,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顿时从他口中发了出来:“大家不用追了!面前那个就是前院的贼!”
此言一出,那些家丁先是迷茫地停下了脚步,接着视线一转,果然落在了不远处倒在树篱中的夏落身上。
不止那些家丁听见了沈若山的话,还在和顽强地缠在她裤腿的藤蔓抗争的夏落自然也听见了。
夏落:……她心中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眼瞧着身后一片乌压压的人即将围上来了,夏落更是心急火燎地撕扯起腿边的藤蔓来。
新娘子被揽在沈若风的怀中穿梭在一个又一个树干间,只得紧紧地趴在他身上,丝毫不敢伸头朝树下探去。
不过饶是害怕,新娘子还是吞吞吐吐地出言道:“那个,后面那位小兄弟不会有事吧?”一双美目满是担忧。
沈若风脚下微顿,又落到了另一株茂密大树的树干上,他闻声哈哈一笑:“不用担心他,小洛的功夫不在我之下。”
新娘子闻言抬头瞧了瞧沈若风的神色,见他眉宇间只有轻松、而无担忧,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沈若风他们轻松了许多,那边夏落半跪在地上慌张得汗都快出来了,见藤蔓纹丝不动地缠绕在她腿上,只得急不可待地站起身来。
她也顾不上腿上的束缚了,脚腕使劲一挣,抬腿便朝前跑去。
眼看着身后的家丁即将触上她的衣袖,她更是心急如焚地朝前奔去……
“我们要不等一等那位小兄弟吧?”虽说沈若风不急不躁地揽着她,可新娘子见身后的夏落迟迟没有跟上来,总觉得心下有些内疚。
沈若风瞥了瞥怀中人不安的神色,沉吟一声,总算是应了下来:“唔,行吧,我们在这儿等他。”
沈若风和夏落是从后门将新娘子带出来的,这会儿他带着新娘子已经绕过小树林行到了野外的一处草垛旁。
没等上片刻,那被他们抢出来的姑娘才将将抬起头,竟然就瞧见头顶的树梢微微颤动,不禁猝然一惊。
而她身边的沈若风却抚掌一笑,朗声唤道:“小洛,别装神弄鬼的,快下来吧。”
夏落屏着呼吸待在沈若风头顶的树上,正要好好吓唬吓唬他以报方才一“吼”之仇,就听见沈若风笑眯眯地唤她。
夏落缩在树干上的身子顿时一僵,半晌,她撇了撇嘴,才不情不愿地冷着脸从树干上轻飘飘地跳了下去。
虽是听言现出了身,却是落在了那不认识姑娘的身边,有意和沈若风离得远远的。
沈若风见状转头对着那姑娘莞尔一笑道:“你瞧,我说他自有办法,不会有事的吧。”
话音刚落,夏落便愤愤不平道反驳:“我呸!”明明就是你自己重色轻友,怀中揽着美娇娘,就完全不顾好兄弟了。
要她说,重色轻友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引火烧身的,“烧”身就“烧”你自己好了,还非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把火力都往她那儿引。
若不是关键时刻原主的肌肉记忆起了作用,成功让她用轻功飞了起来,她早就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丁拽住衣袖给拷走了。
闻言,沈若风这才朝夏落看见,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陡然一愣。
只见夏落衣袍下摆尽是破破烂烂,甚至在左腿处膝盖往下整块裤脚都不见了,露出一大片的小腿肌肤。
那片裸露在外的小腿肌肤在深暗夜色下显得格外白皙,在沈若风瞥过去的一瞬间,这一抹莹莹的白色霎时便让他注意到了。
沈若风顿时捧腹大笑起来:“小洛,你怎么没有腿毛的哈哈哈?”
听言,站在夏落和沈若风之间的姑娘也颇有些好奇地低头朝夏落的脚边看去。
才瞧了一眼,那姑娘就羞得两颊绯红,眼睛立刻避开了来,不只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还因着夏落袒露出来的小腿太白了,甚至白得有几分扎眼。
被沈若风和夏落抢出来的姑娘此刻还不知道夏落是个女的呢,她和沈若风一样把夏落当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夏落还以为沈若风要说什么,没想到却陡然说起了她没有腿毛,不禁既是气愤又是羞涩。
她恼羞成怒地压低嗓音辩驳道:“那,那没有腿毛又不影响我是个纯正的男人。”颇有几分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夏落恼羞成怒倒不是因为小腿露了出来,而是她担心被沈若风看出她不是个男的。
原主假扮成男的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能在最初就让原主辛辛苦苦瞒着的身份被拆穿了。
沈若风朗声一笑,走至夏落的身旁,正要摸上她的脑袋,却见她不乐意地将头一偏。
见状,他的脸色也没有变化,仍旧笑眯眯地想要将手放到夏落的头顶。
夏落挪一寸,他就挪一尺,夏落挪一尺,那他就挪一丈。
最终以夏落实在拗不过沈若风而告终,他如愿以偿地揉了揉夏落的头,笑吟吟道:“不急,咱们小洛还是个孩子,等真正成了男子汉的时候,小洛的腿毛也早就长出来了。”
这不就是在骂她是个小屁孩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以致于夏落不屑地翘着嘴角呵呵一笑,算是回应。
沈若风神色未变,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行,既然小洛没什么大碍,那咱们走吧。”
说着,他又转过头对着身旁那个被他们抢出来的姑娘,咧嘴笑着:“对了,这位姑娘,不知你可有想好去处?”
那姑娘闻声抬起头,没有答复沈若风的问题,最终敛眉顺目,吞吐道:“奴家姓江名念薇,公子可以称奴家为念薇。”
沈若风嫣然一笑,应了下来:“好,念薇。”
“那念薇可有处所归宿?”
半晌,也不见江念薇答复,连夏落也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还以为这位被他们抢出来的姑娘仍在扭捏羞怯呢。
好一会儿,江念薇终于抬起头来,哽咽道:“奴家被父母卖给那贺家入土半截的老头作续弦,如今被两位公子救了出来已是万幸,只是奴家再无去处了,还求公子不要赶念薇走。”
只见江念薇一张眉目如画的小脸满是泪痕,她手中还捏着沈若风之前给她的青色手帕,一边黯伤垂泪,一边不住地擦拭着滴下来的泪滴。
沈若风收起脸上的嬉笑,温声安抚道:“我知道江小姐的难处,若风自然是乐意的,只要江小姐嫌弃我。”
“若风?”江念薇小声念叨到。
闻言沈若风吟吟一笑:“对了,光顾着带江小姐出来,忘了给江小姐介绍我二人。”
站在一旁的夏落瞅见沈若风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禁撇了撇嘴,哼,伪君子。
她早就把沈若风看穿了,他就是个为了漂亮姑娘可以反捅兄弟两刀的伪君子。
夏落在这边兀自愤愤不平,沈若风却笑容可掬地对着江念薇道:“在下沈若风,那位小兄弟是夏洛。”
虽然夏落一脸冷漠,可见江念薇向自己看过来时,还是朝对方笑了笑。
江念薇得到沈若风的允诺,早就止住了泪水,她含羞带怯地微抬眼神:“若风公子,江小姐太过生分,不如就叫奴家念薇吧,况且若风公子生得如此俊朗,求公子收留还来不及,如何敢嫌弃公子。”
这话从一个大家闺秀嘴中说出来,着实有些孟浪,饶是沈若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有些怔了怔,他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既然念薇不嫌弃,便如此吧。”
一旁的夏落:……这是调情吧?是吧?不然她怎么总觉得自己猛然间吃到了一嘴狗粮。
“小洛,我且和念薇先行一步,便不送你回府了。”沈若风突然转过头,对着夏落朗声道。
夏落闻言翻了个白眼,也没应声,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权当回应。
走吧走吧,她还不想被人送回府呢,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但当她见沈若风果真没有丝毫留恋地一走了之的时候,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好家伙,果真见着漂亮姑娘就忘了兄弟。
其实吧,虽说被沈若风坑了一回,但对夏落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初初认识的男人。
至于她的怨念都从哪儿来呢?想必是原主的记忆在作祟吧。
当然,有着原主的记忆肯定是利大于弊的,好歹遇见原主熟悉的人和地方,她不会一脸懵逼地抓瞎。
这不巧了,恰好夏落此刻身处的幽静沉沉的郊外在原主的记忆中是熟悉的场景。
她凭着原主的记忆搜寻了一会儿,总算是搞清楚从那条路打道回府了。
半晌之后,夏落愣愣站在一处府宅面前,她面前这座府宅绝对算不上高门府邸,充其量只是一处小门小户的院子罢了。
她打量了片刻,眸中有些迟疑,虽说原主的府邸只是小门小户,可她还是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要是被原主那古板严厉的父亲给发现了,不脱层皮也得受到一顿家法的伺候。
夏落绕到府后一看,果然有一处隐蔽的小门,她半蹲在地上,从小门探头朝里望了望,尽是半人高的杂草。
她放下心来,接着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一进到府内,夏落却变得格外紧张了,她拭了拭额角的虚汗,开始蹑手蹑脚地朝原主的厢房行去。
轻轻地推开半扇门又轻轻地合上,一系列动作顺利完成以后,夏落不禁背抵在房门上舒出一口气。
“小姐?”黑暗中突然一句呼唤传到夏落耳边。
夏落惊了一跳,一句“卧艹”顿时从嘴边脱口而出。
她整个人就像黏在门上一样紧紧贴着两扇门,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得一阵悉索的响动,却不敢上前查探,片刻后,一片漆黑的屋子却猝然亮了起来。
是有人把烛火点上了,才点好的烛火在轻浅气流下微微晃动跳跃着,瞧在夏落眼中,整个屋子甚至都像在随着晃动的烛火摇曳着。
夏落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地抬眼看去,却见站在灯火旁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瞅见她悬心吊胆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落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她的脸霎时黑了黑,恼羞成怒道:“平儿!吓唬你家小姐好玩吗?”
这个叫平儿的丫鬟便是原主的贴身丫鬟,也是原主唯一的一个丫鬟。
平儿憋笑道:“好玩,谁叫小姐这么晚才回来。”
说着,平儿顿了顿,坐到屋中央的桌子旁,努了努嘴:“小姐,你都不知道今天晚上平儿为了掩护你,花了多大的力气应付老爷。”
“那你家小姐先谢过你咯。”夏落也有样学样地努了努嘴,坐到桌子边另一个凳子上。
“口头答谢可不行,要想谢谢平儿,小姐得拿出诚意来。”说着,平儿抬眼,伸手朝夏落的头顶探去。
“不过,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竟然弄得这么狼狈。”说罢,平儿从夏落发顶上取下一根杂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