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脸刷得一下变得通红,她一把抢过平儿手中甩来甩去的杂草,嘟囔一句:“你家小姐自然是有正事儿要干呗。”
平儿正在提起茶壶朝夏落面前的茶盏注水,闻言不禁噗嗤一声:“小姐,您这句话也就哄哄平儿,哪处的正事会弄得这么狼狈呀?”
一笑,平儿手中提着的茶壶也是一抖,从壶嘴倒出来的茶水顿时偏移了方向。
瞅见朝她的衣衫滴洒下来的茶水,夏落立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平儿,水洒出来了!就这么对你家小姐啊?”
听见夏落不满的责备,平儿也没流露出丝毫的歉意,反而捂嘴笑着:“平儿是在帮小姐清理衣衫呢,瞧瞧您灰头土脸的,裤腿还破了这么大个洞。”
夏落只得无可奈何地瞪了一眼平儿,又语塞地在昏黄的灯焰下瞅了瞅她满身尘土的样子,的确是不能拿平儿怎么样。
没法子,平儿和原主二人主仆情深,情同姐妹,是原主把平儿宠成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而她又穿到了原主身上,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呗。
“好啦,不逗小姐啦,时辰也晚了,我这就去打水伺候小姐歇下。”平儿嫣然一笑安抚道。
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她家小姐该恼羞成怒了。
……
第二日清晨
和煦的晨光飘然穿过枝干树梢,“啾~啾”的鸟声在院落、树梢间此起彼伏,这是个难得的晴日,微风拂过,整个院子都像是懒洋洋的。
“少爷!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夏落正酣然沉睡着,可耳边总是传来絮絮叨叨的交谈声,甚至干脆有一道娇俏的女声在她耳边吼了起来。
夏落皱着眉紧闭着眼睛,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干嘛?”
“沈若风沈少爷在外面等您呢!”平儿见状干脆上手掀开了夏落身上的被子。
夏落整个人睡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压根没听清楚平儿说了些什么,唯一听清的可能只有“沈若风”这三个字了。
她闭着眼睛向上扯了扯被掀到腿边的被子,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不去。”
话音刚落没多久,夏落却感觉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她这才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果然是平儿那个小兔崽子。
平儿偏着头讨好地笑了笑,松开拽着夏落衣襟的手,谄媚笑了笑,凑到夏落耳边道:“小姐,万一等会儿沈若风冲了进来,你也不想他发现你是个女子吧?”
顿了顿,平儿又一脸无辜地补充道:“况且,若是被老爷知晓你的身份暴露了,那咱们就都完蛋了,平儿可不想被小姐拖累。”
一番折腾,饶是夏落困意再来势汹汹,也睡不着了,她烦恼地揉了揉睡得凌乱的头发:“那就不该把那个祸害放进来,让他进府干嘛?”
闻言,平儿眨了眨眼睛:“老爷请他进来的。”
夏落:……她还真是有些看不懂原主爹的操作。
在原主印象中,父亲就是一个严苛而古板的存在,可在夏落看来,原主的爹似乎又并不像原主印象中那样古板,毕竟,在古代一个能让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伪装成男儿身的父亲,如果真是老古板那就离谱。
“我可以不去吗?”夏落望着平儿无辜地努了努嘴巴。
她是真的不想见到沈若风,至少这两天是不想再瞧见他一眼的。
昨夜差点被那家伙坑惨了,任谁都会有怨念的。
“不可以。”平儿无情地摇了摇头。
最终,在僵持下夏落仍旧被平儿从床上拽起来给套上了衣袍。
平儿走到门前打开门扇,屋外的阳光霎时尽数倾泻了进来。
夏落伸手遮了遮有些刺眼的阳光,犹豫半晌,不情不愿地踏了出去。
一踏出门槛,她便瞧见庭前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背影,男人身长近八尺,脚踏一双短帮薄底靴,红色的发带束起了满头青丝。
听见声响,他转头看来,果然是沈若风。
瞧见沈若风咧着嘴,眉开眼笑的样子,她心中就有些不得劲。
夏落撇了撇嘴,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他倒是笑得开怀。
“干嘛!”夏落不想瞅见沈若山那张脸,侧过头气冲冲道,语气中满是不快。
这是平儿也从厢房跟了出来,站在夏落身侧对着沈若风赔笑道:“沈公子见谅,我家少爷昨夜没休息好,并不是对您发脾气。”
虽然平儿在一旁解释,可沈若风怎么会看不出夏落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快,他哑然一笑,心下感概道:夏洛这毛头小子,还是太过心浮气盛了。
他点了点头,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上前几步,朝夏落走近了些:“我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告知。”
说着,见夏落依然别扭地侧着脸不肯看他,不禁顿了顿才接着道:“小洛,今日我便要前往固安,归期不定,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夏落原本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可听见沈若风此言,禁不住皱了皱眉,终于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正要说些什么,她脑海里突然响起那熟悉的、每一次听见都令人无语至极的小胖的声音:“今日任务如下:
1、和沈若风一起前往固安
2、告知沈若风自己的真实性别
3、和沈若风吻别”
任务千奇百怪,可小胖的语气却总是如此欠揍。
夏落:这里面能有正常点的任务吗?吻别是什么鬼?
先不谈“告知沈若风自己真实性别”和“同沈若风吻别”的可能性,就是第一条任务她也不想要做啊。
不过,从这三条任务里她至少可以得知一个信息,那就是沈若风绝对是这个世界里的关键人物之一。
沈若风见夏落欲言又止半晌也没有出声,不禁扑哧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转过身朝院外走去。
夏落瞧见沈若风毫不留恋地转身欲走,既是急躁又是纠结地握拳朝另一边手掌心砸了咂,终是无奈地闭上眼喊出声:“等等!”
庭内那一株桃树上甚至因这一声惊起了一只扑棱棱飞走的鸟。
沈若风闻声颇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脚步一顿转过身道:“小洛可是还有何事?”
夏落缓缓将紧闭着的眼睛睁开,却仍旧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她盯着地上飘落的一片绿叶,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固安。”
沈若风瞧着夏落既勉强又不情愿的小模样,哑然失笑道:“你竟然会想和我一起去固安?”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好奇。
夏落只低着头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小洛,我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固安那边局势不稳定,你太小了,我怕你招架不住。”说这话时,沈若风的神色不同于平常的嬉皮笑脸,反而敛了笑意郑重道。
“沈公子,此言差矣,落儿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去见见世面了,便看在老夫的份上,带她一起去吧。”
夏落正要辩解,却听见一旁陡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她和沈若风闻声看去。
是原主的父亲——夏旻德。
只见夏旻德鬓角微白,眉间一道深深的褶皱,一瞧便知他平日思虑过甚。他将手负在身后,信步走至沈若风和夏落中间。
沈若风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夏老爷。”
“沈公子同犬子情同兄弟,不必如此多礼。”夏旻德见状朗声一笑。
夏落听见这一个中年男人、一个青年男人之间的交谈,不禁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到,这两个人都装模作样的,一点都不诚恳。
“平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替少爷收拾行李。”夏旻德突然转过头,对着平儿道。
平儿眨眨眼睛应了下来,嗓音脆生生的。
接着他又转向沈若风,笑声嘱咐道:“沈公子,接下来的日子便麻烦你了,老夫相信犬子跟着你走这一程一定收获颇多。”虽是笑着,夏旻德的语气却是不由分说。
沈若风听罢,不禁张着嘴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叹出口气应了下来:“多谢夏老爷信任,去固安的路上我会护着小洛的。”
虽说夏落本就要劝服沈若风带她一起去,可当在一旁见他们丝毫没顾忌她的感受便将事情决定了下来,心中不免颇有些五味杂陈。
然而有原主这位严厉的父亲在一旁盯着她,就算是不满,她也不能流露出一丝情绪来。
片刻后,平儿将夏落和沈若风送至府外。
夏落望着府外那一辆马车,不禁有些困惑,沈若风最开始只决定一人前往,怎么会备一辆马车前去固安?
心下正疑惑,就见沈若风已经撩开车前的布帘让她上马车。
夏落走到马车前站定,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喊:“少爷,您要保重啊,平儿等着你回来!”
夏落转头看去,平儿正倚在门边不舍地望着她。
她闻声挥了挥手,霸气道:“等着你家少爷回来。”说罢,紧了紧肩上的包袱,潇洒地翻身上了马车。
没想到一进到马车,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人——江念薇。
夏落躬身立在马车的布帘后,有些踟蹰不前地停了下来,最终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江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夏小公子。”江念薇端坐在马车内,见夏洛进来,颇有点害羞地颔首回道。
夏落:……公子就公子,凭什么叫沈若风就是沈公子或是亲昵的称呼若风,叫她却是叫夏“小”公子。
她除了个子不高,长得秀气了点,她自认为还挺有男子应有的气概和风范的啊。
这时沈若风也已经翻身上车,跽坐于前室,缰绳一抖,马儿嘶鸣一声,驾着马车朝城外驶去。
江念薇给她腾出来一半位置,夏落顺势在马车一角坐下来,和江念薇却是隔开了好一段距离。
不是夏落和江念薇互相嫌弃,而是夏落这会儿毕竟假扮成男子,和江念薇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男女授受不亲,未免江小姐骂她是登徒子,还是尽量避去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夏小公子,不知您是准备去向何地?”江念薇突然轻声道,打破了舆车内的一室寂静。
夏落回过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江小姐,不如和沈大哥一样称呼在下为小洛吧。”
她每听见江念薇唤她一声“夏小公子”,她就有些别扭。
“好,小洛。”江念薇这会儿倒没害羞,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夏落听见“小洛”这二字,心中总算舒坦了许多,浅笑着温声解释道:“此行我便和沈大哥一同护送江小姐前往固安。”
心中一旦舒坦了,夏落甚至有了心情逗乐江念薇。
江念薇闻言微微错愕了片刻,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羞赧的红晕,眉眼连忙低下去:“小洛说笑了,不是小洛和若风护送我去固安,而是我无处可去,还多亏若风肯收留我,若风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见江念薇被她逗得有些急了,夏落莞尔笑道:“反正我和沈大哥一定会保护好江小姐的。”
虽然夏落在才上马车的时候还有些困惑,毕竟沈若风说固安局势颇有些危险,她还以为他会就此让江念薇在安远城安定下来呢。
安远城也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再过一会儿,想必马车也就载着他们驶到城外了。
不过夏落方才对江念薇所说的确是实话,江念薇毕竟是个柔弱的姑娘,而沈若风和她都有武力傍身。
沈若风跽坐于前室,松松地拉着缰绳,和夏落、江念薇之间隔着车帘。
听见车内的欢笑,他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出声问道:“小洛,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若风一出声,夏落立刻就噤声了,她可还没心大到能毫不记仇地和沈若风交谈。
之前在夏旻德面前,她只是出于客套,好吧,实际上她不客套也不行,不客套就会惊喜地得到夏旻德家法伺候一顿。
这会儿没了束缚,她能心平气和地和江念薇说笑,但绝对做不到同沈若风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
说让沈若风到现在都还没向她道歉,到底还算不算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