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将军,我会保护好你
吟青醉蓝2020-07-30 23:104,044

  阴暗昏沉的狭小空间里,夏落被铁链绑在满是污迹血渍的木架上,她低垂着头,浑然如一个气若游丝的死人一般。

  身陷在这囹圄间,她只觉此刻处着的地方似是沉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就是落下一根针也可以听见。

  片刻后,寂静突然被打破了。

  , “小洛,这可怪不得我,要怨便怨若风兄吧,谁叫你的好大哥沈若风在江小姐和你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江小姐呢……小洛。”人还未至,声却先近。

  谢冷之推开栅门,信步走至夏落跟前,披散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以致于他只能瞧见夏落的头顶和满是疲态落寞的身影。

  听见声响,夏落也并未抬起头,仍旧兀自低垂着头紧阖着眼。

  谢冷之见状轻笑一声,缓缓道:“小洛,你知道吗,我一瞧见你如今的模样总叫我忆起一位故人。”

  夏落身子顿时一僵,慢慢睁开了双眼,却依旧没有抬起头,借着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遮挡住了神色。

  并不是她不愿意抬起头,实在是因着单单掀开沉重的眼皮,便像是耗尽了她剩余的力气。

  谢冷之静静瞧着夏落的神色,顿了顿又恍然大悟般说到:“噢对了,小洛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名字和我那位故人之名只有一字之差呢。”甚至不是一字之差,应当说是同音不同形。

  谢冷之未将言中未尽之意道出来。

  闻言夏落一度有气无力地又要阖上眼皮,她明白谢冷之的意思,但她的确也无暇对他的试探作出应对。

  在谢冷之进来之前,她经历了好一番严刑拷打,她此刻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她太累了……

  “小洛,你瞧这是什么。”整个阴暗的角落只有谢冷之的声音,见夏落不出声不作反应,他也并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唱着独角戏。

  谢冷之将手里的物件递到夏落眼前,夏落只得再次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一瞧见他那双白皙的手里把玩着的物件,浑身不禁哆嗦了一下。

  这是……顾大哥赠给她的羊角匕首。

  “看来你的确认识这把匕首。”谢冷之细细观察着夏落的神色,将她微蹙起的眉头看在眼里。

  他轻哼一声,收回匕首抚掌一笑,又道:“这乃是故人留给我的遗物,不知为何竟在你身上搜罗出来,小洛呀小洛,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然偷人财物。”

  夏落睫毛颤了颤,低低辩解道:“我没有……偷。”短短几个字,听在谢冷之耳边,只像是蚊吟一般。

  谢冷之唇角勾了勾,面不改色道:“可这的确是故人给我的遗物啊……”话说至一半,他便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夏落已经晕过去了。

  ……

  夏落是被人拿手指戳着她的眉头给弄醒的,她眉头不禁微微蹙了蹙给躲开来。

  “夏落姐姐,你快醒醒啊!我饿啦!”眉心处的手指像是逃不掉的魔爪一般,夏落不免一把抓住了作祟的魔爪,无奈地坐起身来。

  还未瞧清面前顽皮的小孩是谁,她陡然感觉胸口处闷得就像是有一团棕丝堵塞在那儿一般,令她有种喘不过气的烦躁。

  她只得放开手心软乎乎的小手,赶忙捂上疼痛的胸口。

  “夏落姐姐,你怎么啦?”身旁的小奶音也顿时紧张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夏落紧皱着的眉头才松开来,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转头看向床边的人。

  果真如她所料,趴在床边捉弄她的是一个小小的“萝卜头”,这唇红齿白的小屁孩生得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圆圆的眼睛上不时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教人一瞧便心生爱怜。

  只不过夏落瞧了半晌,不止没瞧出这是哪家的小孩,也没瞧出人究竟是个小男生还是小女生。

  “你饿了,那你想吃什么呀?”甭管瞧没瞧出来,夏落仍是爱抚地摸了摸“小萝卜头”的脑袋。

  她询问出声,“小萝卜头”却陡然低头忸怩了起来:“我想吃……荔枝,我,我昨天偷偷瞧见从安哥哥吃荔枝了,那荔枝又白又圆。”

  说到此处,“小萝卜头”嘟着嘴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真想吃。”

  夏落:……从安哥哥!?怎么又冒出来个从安哥哥?

  她满腹疑惑地瞪大眼睛问道:“从安哥哥!?”

  “小萝卜头”羞怯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趴在床边瞟了她一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眼,夏落想要问个究竟,可张开嘴却不知从何问起才不会暴露。

  等等,先让她好生瞧瞧她如今身处何处。

  夏落迫不及待地绕过“小萝卜头”蹬上床边洗得泛白的绣鞋,拉开门扇往外一瞧。

  只见望出去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中央有一处地方用数根黝黑色的竹子一竖一横搭起来一个竹棚,棚子四周则用黑布条给缝起来了,四角更是悬挂着小小的纱囊包。

  院子虽不大,却格外惬意温馨,不难瞧出主人是用心料理过的。

  然而尽管瞧清了四周,夏落却还是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正苦恼地思索着,原本趴在床上的“小萝卜头”突然爬下来,噔噔噔跑至夏落身旁,仰着头看向她,满是不安地小声道:“夏落姐姐,我想吃荔枝的事,你可不可以不告诉齐姨娘呀。”

  “齐姨娘?”又从“小萝卜头”口中听见一个人名,夏落半是困惑地出声道。

  “齐姨娘知道我想吃那些吃不了的东西又该伤心了,我不想让她伤心。”小萝卜头失落地垂下脖颈,瞧着就像是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可怜。

  愣了半晌,夏落突然惊讶得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接着便似半截木头般僵僵地站在了原地。

  她总算记起来了,将“从安哥哥”和“齐姨娘”两个名讳联想在一起,这岂不是表明她又回到了谢府!?

  如此说来,她面前的小孩是谢冷之!?

  夏落望着面前失落的小萝卜头,不禁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才试探着出声询问道:“冷之?”

  谢冷之闻言仰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沮丧的情绪。

  夏落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这,这谢冷之小时候竟然如此可爱。

  被他沮丧失落的眼神一盯,只教人恨不得将星星月亮都摘至他的面前,夏落当即脱口而出,拍板道:“好,既然咱们冷之想吃荔枝,那我就带冷之去找荔枝。”

  话音刚落,才牵着谢冷之雄纠纠气昂昂地踏出半步,转头她不禁又为自己方才夸下的海口而后悔懊恼了。

  然而承诺已经放出去了,夏落也不是个随意欺骗小孩子感情的人,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冷之,你可知道咱们应当到何处去找荔枝?”

  谢冷之小手捂在唇边,小心翼翼地悄声回道:“从安哥哥那儿有,我昨天瞧见从安哥哥那儿有好多好多的荔枝。”

  “好!那咱们就去东院找找。”

  天光还未大亮,慢慢攀升的太阳甚至还未悬挂上树梢。

  片刻后,夏落顺利地牵着谢冷之悄悄潜至东院的小厨房。

  瞧见小厨房内空无一人,一大一小的身影不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饶是如此,夏落仍旧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小跑至小厨房一角摆满了瓜果蔬菜的木架。

  在满架的瓜果蔬菜中找寻了一会儿,夏落终于瞧见了荔枝的影子,她连忙低下头对着身边的谢冷之道:“冷之,快,这么多的荔枝,你想吃多少拿多少。”

  明明是谢冷之催着她带他来“拿”荔枝,可真望着面前一捧荔枝,谢冷之却只取了三颗便收手了。

  他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奶声奶气道:“夏落姐姐,三颗就够了。”

  “怎么不多拿点?”夏落闻言有些诧异。

  “齐姨娘一颗,夏落姐姐一颗,我一颗,三颗正好呢。”谢冷之仰头看向她,甜甜一笑。

  他话音才落,两人陡然听见小厨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夏落反应过来,连忙抱起谢冷之就要朝灶边一躲。

  可还未躲好,门口便猝不及防传来一声呵斥,夏落余光一撇,顿时惊得犹如冷水浇身。

  立在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肃着一张面容的陈嬷嬷。

  还未等她解释,只听见陈嬷嬷劈头盖脸地一声令下:“西院丫鬟夏落,教唆二少爷至东院窃取财物,当罚二十大板!”

  接着,夏落同谢冷之便惊愕地瞧见从陈嬷嬷身后气势汹汹地站出来两名壮汉,那粗棍在两名壮汉掌中转了几番。

  她连忙低下头,只顾得将小谢冷之揽在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下一秒,她背脊一疼,不由自主地屈膝半跪到了地上。

  身后棍棒挟风而来,夏落背脊着实疼痛难忍,忍了片刻,她突然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来。

  接着,夏落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耳边小谢冷之放声啼哭的声响越来越大,她安抚的手还来不及触上小谢冷之的小脑袋,便猛然昏迷了过去。

  而小谢冷之手中原本紧攥着的荔枝早就应声散落在了地上,扑棱棱地滚至陈嬷嬷的脚边……

  ……

  夏落失声喘着气,陡然睁开眼从梦中惊醒过来,愣了片刻平复了呼吸,她连忙翻身下床。

  可赤裸的脚还未踩至地面,她便被横腰拦住了,夏落一顿,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拂,却发现拦着她的手臂如铁一般坚固。

  她这才抬起头来,却瞧见了一张明眸皓齿的皮囊,锦衣玉冠,面前的男人有着即便是女子也少见的容貌,一双猫儿眼更是顾盼生辉,俊俏风流。

  这是……成年的谢冷之,夏落才见着了可爱的小谢冷之,这会儿有见着放大版的本尊出现在面前,不禁有些神情恍惚起来,不知今夕何夕。

  “你去哪儿?”谢冷之静静掀起眼皮盯着她,嫣然一笑,出声问道。

  “我,我”夏落闻言不禁陡然一怔,对啊,她去哪儿呢?

  望着一脸恍惚、语无伦次的夏落,谢冷之只是静静地看着。

  半瞬之后,他只听见夏落陡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喜欢吃荔枝吗?”

  听言,谢冷之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三颗荔枝砰然散落在了地上,扑棱棱地滚至那人的脚边。

  回过神来,他眉毛诧异地一挑,淡淡出声反问:“荔枝?”说至一半,他顿了顿,脸色有些冷凝下来:“我不喜欢。”

  嘴上如此说着,他心中也冷笑一声,荔枝这东西,不过就是个吃的玩意儿吧了,更何况总会令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夏落自顾自地垂下头,口中念念有词地嘀咕道。

  他小时候分明如此喜欢,不然不会哀求她,为何长大了却不喜欢了呢?

  若是谢冷之并不喜欢,他也没有那段回忆,那是不是表明方才见着小谢冷之的那段经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可倘若只是个噩梦,这个噩梦未免也在真实不过。

  谢冷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神色,片刻后,出声道:“你昏迷了两日,可是饿了?”

  夏落惊奇地抬起头,她只是做了短短一个噩梦,竟是昏迷了两日?也不知沈若风和顾大哥他们是否正急着救她出去。

  见状,谢冷之一眼便瞧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他陡然冷笑一声,慢腾腾走至床边坐下,冲着夏落道:“你不会还傻到真以为沈若风他们会来救你吧?”

  听见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夏落只是噤若寒蝉,没有吭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能察觉到她身上的伤势才缓和上许多,即便是为了逃出去,她也不能再惹怒谢冷之将她关起来了。

  见夏落不反驳,谢冷之又是轻哼一声,瞧着她伶仃的背影思索了好一阵。

  半晌,忽然又站起身悄然走至她身边,低声问道:“夏落,我找到你了呢。”一边叙声说着,一边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侧脸。

  明明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叫夏落浑身陡然一僵,惟有睫羽控制不住地颤了两颤。

  夏落闻声怔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来胸中咚然作响的“鼓点”,强装镇定道:“被关在这县令府两三日,何来‘找到我’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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