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云觉得不对。
药材铺的人天天在大理寺门口哭嚎，要让莫暝血债血偿。
闹的很大、很凶，也很难看，毕竟谁家死了儿子，都要闹一闹。
很快，尽管甘云极力阻止，想要好好的深挖莫家，莫暝还是被判事实确凿，不日问斩。
还有，
莫家有粮店以次充好，顺着去查，发现了他们都是从城郊的私人粮库里进货。
但私粮库的主人的早就连夜逃跑，伙计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干活拿月钱而已，至于东家是谁，那根本不知道。
大理寺的捕快气势汹汹的查封了莫家粮店，莫家愁云惨淡，不敢多言。
因为这个案子也同莫家有关，又都是甘云经手，办的很迅速又很公平，坊间忽然多出了关于他的美言，甚至还有说书人给他编了一场，效果很好、不断加场，场场爆满。
连带着甘家往事又被重提，但大家都很默契的忽略了甘南，都在传颂着“御史甘家”当年的事迹，甘云已经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英雄。
莫家闻得风向不好，关门闭户了好些店铺，连带着“积善堂”都要歇息。
大理寺的人看甘云的眼神都很复杂，但面上又多了几分恭敬，陈度看着他也要干笑几声，说几句酸酸的风凉话，让人听着难受。
让人去计较显得多事，不去计较心里又堵得慌。
只有陆祥很高兴，认为甘云终于被大家理解了，还经常给大家说一些甘云当推官时的事情。
“甘云，你现在总算不是‘酷吏’了，大家都在说你好呢！”
甘云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个好朋友，好些日子不见，他瘦了很多，也更黑了一点。
“你原来就是太不爱说话，只知道办事，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会对复爵有帮助。”
复爵……
甘云沉默了，如果真的有帮助倒也是好事，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莫家祠堂。
长老的脸色铁青，眼神不善。
自从莫暝出了事之后，莫家怎么跟踩了连环雷似的？
他看着莫川，那些店铺都是莫川在管，以次充好是每个商家都会做的事，但和屯粮有关系，就可大可小了。
这一次，损失惨烈，莫家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莫川心中冷笑，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恐怕损失还要比这大得多。
现在要做的，就是夹起尾巴做人。
银子算什么？
还会比命重要？
他一边想，一边看向莫知前。
莫知前面色凝重，很是疑惑，本来已经调查确认后又留了人在哪里盯着，结果不但没抓住莫川的尾巴，留的人也不见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是……
甘云怎么就能查到呢？
莫川虽然让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他做奸商可谓天赋异禀，想要隐藏绝对不会被甘云查到，至少不会这么快。
除非有人告密。
除了莫川就是莫暝，但这么做是为什么？
总不至于是为了让甘云复爵吧？
这太疯狂了，他不能相信。
他能相信的，是莫家出了奸细，或者是莫川在谋划什么。
回到院子里，正好看到莫华正色眯眯的看着一个小丫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耳光。
“啪”
莫华被打愣了，他虽是上门女婿，可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明面上给他难看。
“大掌门……你……”
莫知前冷笑。
“墙头草两面挨打，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我这里出去，就直接去讨好莫川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吃这种哑巴亏？我看你在青楼里待的太久，也变X子了？”
莫华张口结舌。
“大掌门……你怎么能怀疑我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可是一片忠心……”
“闭嘴！”
莫知前冷笑。
“那莫川怎么就全身而退了呢？你一个吃软饭的上门女婿，还想在莫家占便宜？”
他的眼风扫过了莫华的腿间。
“你得想好，这腿还想不想要了。”
莫华后背一紧，冷汗便冒了出来，忍不住开始结巴。
“大……大……”
莫知前捏住他的下巴。
“说实话！”
莫华疼的龇牙咧嘴，眼泛泪花。
“我不知啊，我恨死莫川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去告诉他……龙鸢……一定是龙鸢这个贱人！”
莫知前冷笑。
“是吗？如果龙鸢出了院子，这一路上至少会有二十个人给我汇报。”
莫华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自己会不会死？
还没有想出结果，忽然被猛地一甩，扑到地上。
莫知前看着他的狼狈样，笑了出来。
“看来，我这院子里眼线清的还不够干净。”
大牢里。
莫暝刚刚用完早饭，小义收拾好碗筷，把事情完完本本的复述给莫暝。
“是我告诉她的。”
莫暝淡淡的笑了下，看着小义的眼睛。
“龙鸢这么做，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小义垂下眼睛，似乎有些惭愧。
“掌门，我……”
莫暝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怀疑并没有错，我说过了，我们之间需要坦诚。”
小义看着莫暝，欲言又止，慢慢走了出去。
第二天。
甘云去见了丞相，说了莫暝的事情。
丞相灭有什么反应，只是岔开话题，聊了聊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虽然态度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甘云能感觉到其中的微妙。
所以……
他没有办法问小东的情况。
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坐马车，而是低头慢慢的走着。
一个提篮子卖红薯的孩子忽然走到他面前，可怜兮兮的想让他买个红薯。
甘云看着他蓬头垢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有些心酸，便买了一个。
接过红薯的时候，感到红薯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回去再看。”
甘云刚要再问，小孩已经转身去找下一个客人了。
他拿着纸条，快速的回到了大理寺。
展开来看，上面写着：明日午时、古南街清清茶楼、私盐。
私盐？莫家！
甘云忍不住站起来，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莫暝一定有诈。
他虽然渐渐兴奋起来，恨不得立马就到明天，但还保留着一丝冷静。
还有两天，便是莫暝的行刑之日，这个时间段，为什么会有人突然给他送密信过来？
虽然莫暝就在大牢里，但他的忠仆们还在牢外，会不会是他们用的调虎离山？
明天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别处？
甘云摊开地图，上面标记了所有莫家店铺，找到古南街清清茶楼，可它周围最近的莫家店铺已经被查封了。
他正想着，一个捕快走了进来，送上狱卒递上来的犯人死亡名单请他过目。
名单上有个人的名字让他吃了一惊：秀才。
死亡原因：癔病发作
“怎么回事？”
捕快回禀。
“狱卒交代，几日前这疯秀才便昏迷不醒，水米不进，请了郎中也没有用，拖到昨天，便死了。郎中说，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
甘云心里一惊，几日前自己刚去牢里看过这位秀才。
他点了点头，签押之后便还了过去。
心却忐忑不安，砰砰跳个不停。
是否该回家问一问？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他决定还是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平心而论他现在还不敢直面这件事，他很害怕看到甘南承认，更害怕看到甘南欺骗。
这一夜，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心中忽然一动：积善堂。
怎么就忽略了，从一开始，就觉得积善堂很不对劲，如果要藏那批私盐，那里是最好的地方。
清清茶楼是长安最高的茶楼，站在顶层可俯瞰长安，当然也能看到积善堂。
他琢磨着路线，想象着如果他是莫暝，该怎么把私盐运出去，走哪条线路。
这一想，便到了天亮。
甘云下了决定，清清茶楼和积善堂该如何埋伏。
刚打开门，就看见大理寺卿和陆祥正朝这边过来。
大理寺卿面色凝重，陆祥已经满脸是泪。
“甘云……”
大理寺卿看着他，似乎下面的话很难开口。
甘云心里一惊，看着陆祥。
“甘云……甘南甘大人……昨晚上……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