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大门紧闭,门口还挂着“休业”的牌子,冷冰冰的提醒这里不欢迎任何外来人员。
苏素风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在右腿上做了些伪装,立刻就变了模样。
现在的她,仿佛像是从马上摔下来,又走了很远的路,已经精疲力竭。
她看着甘云。
“你也得变一下。”
说着往他背上一跳,稳稳坐住。
“你就是个背着主人的小厮,赶紧投店。”
甘云脸上已经被画的又黑又粗糙,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如此,苏素风善于变装,自然不会漏过任何细节。
手里还让他提着个大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一堆。
苏素风看着瘦,身子到是不轻,甘云忍不住叹气,却换来了一句“废物”的嘲笑。
连续拍了十几下门,才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个伙计把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只漏出来半张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客官,我们不接待客人。”
甘云的脸上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行行好,我家主人的马被乌鸦吓着受惊,把人摔下来不说,还跑丢了,我一路背着过来,这一路又累又渴,有个地方歇歇脚就行。”
他刚说完,苏素风便咳了几下,微微点头示意,虚弱无力。
伙计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只眼睛打量着他们。
苏素风忽然说话。
“兄弟,你帮了我,我定会重谢。”
伙计冷冷问道。
“你们是做什么的?”
“行商,想到水城来进店新鲜玩意。”
“从哪里来的?”
“宁州。”
“宁州?离这里可是远得很呢。”
苏素风叹气。
“嗐,我们这种人四海为家罢了,宁州也不过是个落脚地。若是死在这里,也只是孤魂一缕,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
说着说着,眼泪已经落下,看着凄惨无比。
伙计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甘云手里的包袱,甘云下意识的把包袱往身后挡了挡。
“你们等着。”
说完,便关门回身进屋。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伙计又打开门,这次门开的大了点。
“进来吧,要不是看你们可怜,这店是住不来的。我家掌柜得了急病,不能受吵闹,要静养。”
这家店正常时间能吃饭,还能住店,整整上下两层楼都是客房。
“你们就住一层东边房,二楼不能上,掌柜的在养病。”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话,楼上忽然传下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苏素风抬头看了看楼上,伙计移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走吧,我领你们过去。”
伙计领他们过去,苏素风一边颤巍巍的喘气,一边用余光观察,忽然闻到了一股香粉味道,顺着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闪过去的人影。
苗条纤细,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可是这个掌柜的老婆早死,小妾现在也不知去向,这个年轻女人是谁呢?
到了房间,又送了热水热饭,让他们用毕就好好休息,不要吵闹。
等到伙计离开,苏素风给甘云打了个暗号,有人正在观察着他们。
应该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因为苏素风闻到了同样的香气。
来之前,她已经给甘云讲过客栈会有的机关,有的是在门窗处藏有偷窥的暗眼;或者用衣橱作为挡住暗门的掩饰,总之,都是为了抢劫来住宿的客商。
这间房看着普通,可位置在拐角处的最里面,如果半夜有人偷袭,毫无出路;即便大声叫喊,声音也传不出去。
加上刚才在院外看到的成群的乌鸦,实在是不能不防。
他们刚才故意又同伙计表露出:身上有银子,无家人朋友,正是送上门的小肥羊。
如果这家店是正经店,就不会出现暗格暗门这种东西。
可是,这家店要是做出了抢劫客人的行为,江湖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自古以来,黑店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尽管江湖上都对这黑店咬牙切齿,但好像始终无能为力,侠客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把这些黑店从江湖上铲除。
苏素风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归根结底,黑店就如同这世上的“恶”一般,只要人在,就无法消除。
“恶”就是人的一种欲望,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的欲望就是作恶。
这或许是一种天生的选择,或许也是一种后天的促成,但无论哪种,都是敌人,与人为敌。
苏素风就要与这种人为敌。
香气渐渐淡去,女人已经离开。
甘云低声说道。
“绑匪已经拿到了赎金,没有理由还要留在这里。”
苏素风点了点头。
“不错,而且这个女人,显然不是这个客栈里的;绑匪中也有女人,她们可以负责哄小孩子,不过这里……哪有什么孩子呢?”
甘云沉默不语。
他想到了还未找到了张三的那对失踪的幼女,心里不禁觉得压抑。
苏素风又说道。
“有件事现在要和你讲清楚。长安的张三,他家丢失的那对幼女,你还记得?”
甘云有些吃惊,点了点头。
苏素风又说道。
“我当时怀疑是小东所为,现在看来,还有另外的人。我总觉得,就在身边。”
甘云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夜晚,很快来临。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然后就是安静。
树上的乌鸦也安静了下来,整个天地都显得很安静。
但是,只要细细聆听,还是能听到细微又快速的脚步声,很轻,轻到连乌鸦都没有惊动。
苏素风和甘云的房中还点着灯,桌上摊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甘云拿着笔,正在上面记录今日的花销,苏素风在旁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他们的头顶,本应严丝合缝天花板上,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缝,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和账本看,看着上面的银两结余,不由得闪烁出了兴奋的光。
一缕烟从这条小缝里溜了进来,然后迅速的扩散,迷烟。
迷烟的威力很大,两人只需要一秒,便倒在了桌子上。
天花板被人打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跳了下来,只漏出了一双滴溜溜转动的大眼。
他在甘云的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着,就伸手往苏素风身上凑去,
手刚刚挨着苏素风的衣裳边,就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似乎都要断了;刚要喊出来,就被点了哑穴,几处大穴都被点着,只能瞪大双眼。
苏素风一把扯下来他蒙脸的黑布,正是白天的伙计。
“包袱里几百两银子你不拿,居然敢伸手摸你姥姥?连个贼都当不好,你这手也别要了。”
说着,只听着清脆的咔嚓一声,这人的手腕已经断了。
豆大的冷汗迅速从他身上冒出来,整个后背都已湿透。
甘云在旁边看着,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会要说我动用私刑吧?在你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上一笔?”
苏素风脱去外衣,露出了里面早已穿好的夜行衣,只漏出一双眼睛。
甘云摇了摇头,心中叹气。
“他……活该。”
被点穴的伙计咬着牙,瞪大了双眼。
苏素风冷笑。
“我看你倒不是个胆大的,看来今晚上有高手在啊,那些兄弟们回来了?要对你们掌柜的下手了是不是?”
看着他的眼睛里露出的不可思议的神情,苏素风笑了。
“我是苏素风,道上的兄弟们都知道我是谁,你们惹了我,算你们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