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楚秀心先楞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气红了。
“王八蛋!”她连东家都不叫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放我下来!”
啪的一声。
裴御京楞了,她也楞了。
裴御京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翻脸,毕竟她一直以来表现得像个探子,不是应该趁此机会,跟他套近乎才对吗?
至于楚秀心,则是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就掌掴到了他,这个蛇蝎心肠的狗东西……他居然不会武功!
“这是个机会。”她的心一下子咚咚跳起来,“他不会武功,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也许我可以……”
裴御京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双手一松,楚秀心瞬间从他怀里落下来,落在地上时,发出吃痛的喊叫。
他素来怜香惜玉,从未如此粗暴过,实在是心里好奇,眼前这个像探子又不像探子的女人,面对这样的待遇,会做出如何反应?
楚秀心背对着他,露出一个极柔弱的背影,半天爬不起来,见他不肯来扶自己,便拿袖子掩着脸,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极委屈,却只会无声哭泣的弱女子。
“怎么哭了?”裴御京负手而立,笑着问,“先前叫我松手,现在要我怎么做?”
楚秀心一言不发,只将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向右上方一抬,像在暗示他:过来扶我。
裴御京低头看了她半晌,才弯腰去扶她。
楚秀心就着他的手转身,柔柔弱弱的伏在他怀里,另外一只手半点犹豫都没有,摸上自己的发髻,将一直斜插在发髻上的簪子抽出来,簪子的尖端狠狠刺向裴御京的脖子!
电光石火之间,裴御京突然一把将她按倒在地。
“我就知道。”裴御京伏在她身上,双腿压在她身侧,两只手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两眼灼灼生辉,似死里逃生的猎物,又像抓住猎物的猎人,笑吟吟道,“你想杀我。”
楚秀心奋力挣扎了两下,没挣扎起来,无论是俩人现在的体位,还是她的力气,都很难对对方造成威胁。
这样大好的机会,居然被她浪费掉了?可恶,她为什么不能再稍微耐心一点,找个更好更稳妥的时机……
懊恼之余,泪水从楚秀心眼中涌出,滑进两边鬓发内,她故作委屈道:“你欺负我,我的家,你想进就进,我一个女孩子,你想抱就抱,外人如何看我?流言蜚语如刀剑,在我被杀死之前,我要杀了你,如此我在地下,才不会一个人孤单寂寞冷。”
见她强词夺理,裴御京楞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女人,从见她开始,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哎,是我的错。”他也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一只手按着楚秀心的双手,另外一只手移了下来,一开始落在楚秀心的脖子上,她紧张的整个人都僵硬了。
以为他要杀了她,呵呵,怎么可能?
那只手只在楚秀心脖子上停留了一刻,就缓缓向下,解开了她衣上第一颗扣子,漏出扣子底下掩着的小巧锁骨。
“……那我干脆在这里要了你,然后娶了你吧。”裴御京弯下腰,暧昧的话语暧昧的姿势,让人错以为他要亲吻楚秀心的锁骨。
楚秀心深吸一口气,下一秒,整个人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因他过于小看她,只用一只手制服她,结果阴沟里翻了船,真让她挣脱出来。
“呵呵,我不信!你才不会娶我!”楚秀心双手握着簪子,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要他死,她笑容扭曲,“还是让我杀了你吧,放心,你死后,我一定下去陪你!”
“呵呵,那可不行。”裴御京压根不信她的话,一样面带笑容,一样谎话连篇,“你,我娶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成亲吧。”
俩人嘴上像对情人,动起手来却像仇人,谁也不肯手软,最后还是裴御京技胜一筹,他身份特殊,虽然不会武功,但还是会点保命的手段,找到机会,手刀往楚秀心脖子上一砍,楚秀心顿时两眼发晕。
裴御京唇角一弯,伸手要去接她,却见她摇摇晃晃的将手往身旁一扶,扶的柜子摇摇晃晃,结果放在柜子上的一只盆子砸下来,当一声砸在裴御京头上。
扑通——最后两败俱伤,两个人晕在了一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裴御京醒过来时,四周漆黑一片,只远处传来打更声,由此辨认,已经是三更天。
“……这女人,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裴御京扶着发疼的脑袋,踉跄起身。
他点亮了桌子上的烛台,然后端着烛台,走到楚秀心身旁。
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
更何况楚秀心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
刚强又柔弱,满腹心机又天真单纯,不择手段又严守底线……她身上有一种矛盾重重的气质。
像一轮因为受了伤,掉进池水中的月亮,让人迫不及待想要捞起来,又怕只捞到一手倒影。
“说你是探子,又好像不是。”裴御京垂眸看着她,“你不关心我是什么人,背后是谁,有什么目的,你单纯就只是想杀了我,我跟你有仇吗?”
这真是难以理解。
他一向与人为善,从来不把事情做绝,哪怕结仇,也不会结下生死之仇,她为什么这么恨他?
查一查吧,他心想,也许问题不出在她身上,出在她身边人身上。
一只手端着烛台,另外一只手将楚秀心从地上捞起来,她轻轻哼了一声,吓了裴御京一跳,等了一会,见她仍然昏沉沉没能睁开眼,才松了口气,把人扶到了床上。
这时候,只要他把被子一掀,就能注意到被楚秀心临时压在被子下面的《天女图》,但天意如此,他的目光被枕边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去。
那是一封写好之后,一直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
信封上写着收件人——沈临。
裴御京眉头一挑。
世上叫沈临的人很多,但只有一个值得他注意。
他把信拆开来看,看完以后,若有所思一阵,忽然转过身,从地上捡起楚秀心落下的那根簪子。
仔细一看,这其实是一根男式簪子。
材质极好,但更叫人惊叹的是做工,簪子上的花纹初看极自然,仿佛天生的纹路,但对着烛火慢慢将簪子旋转一圈,会看见这花纹竟正好是个花体的临字。
“呵呵。”裴御京笑了起来,“是你啊。”
大雪,京城。
“报,飞马传书。”
沈临已经在打点行装,准备回洛阳了,这时候又接到飞马传书,他转过头,面无表情道:“常遇夏能不能消停?”
他对这个人已经无语了。
上次的信里还藏了一把头发,他演什么呢?演之前能不能把那把头发先拿去洗洗?头发很久没洗油腻腻不说,上面的臭男人味风吹十丈远,但凡长了个鼻子的,都不会搞错啊!!
沈临已经把信连同头发一起烧了,并考虑这次回洛阳,把常遇夏也一起烧了。
“这信不是常千户发的。”送信人小心翼翼道,“是从金石馆发出来的。”
“金石馆?”沈临挑了一下眉头,伸手道,“把信给我。”
拆开信封,他先楞了一下。
因为这封信里,也有一小团头发,用一根红线系着。
发丝又细又凉,握在手里,跟握了一团流水一样,沈临犹豫一下,将那团发丝凑到鼻子前,小动物似的嗅了嗅。
“姐姐……”他低低唤了一声,然后急忙拆开手里的信,心里默读道,“曾怨君不辞而别,如今每每忆起,却只余感念,感念上天,让你我相遇……”
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不忍错过任何一个字,他将这封信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最后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句。
“此事完后,若我还活着,我会去找你。如果我死了,那便死了吧……我已无遗憾!”
沈临呵呵一笑,离他最近的茶桌刹那间粉身碎骨,化为尘埃。
四周下属噤若寒蝉,送信人更是骇得后退好几步,怕他殃及池鱼。
“死?”沈临慢吞吞将那封信揉成团,然后当成心爱之物,一口一口吞吃入腹,半点不给别人,最后舔舔嘴,笑容艳丽,“其他人全死光了,也不许你死。”
不过姐姐是怎么招惹上裴御京的呢?
那家伙……可是锦衣卫最大的对手,一直以来,都怀疑他是敌国派来的间谍头子,表面上长袖善舞,闻达于诸侯,背地里操纵手底下的间谍兴风作浪,暗杀忠良,勾结内应,甚至暗中操纵了本国的经济。
可不等锦衣卫动手,一幅画就打乱了一切,太后寿宴上竟出现了两幅《东海游仙图》,而锦衣卫指挥使手里那张被鉴定为赝品,太后大怒,导致指挥使丢了前程,之后整个锦衣卫系统一片混乱,没人有空再管裴御京,都忙着抢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算了,谁管你是不是。”沈临冷冷道,“你要真动了她,我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