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美人图,其中各有一美人,每个美人,都有一个特殊才能的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三人成虎,传得久了,假的也成了真。
在场宾客都知道裴御京手里有张《妖猫图》,也都知道这《妖猫图》时运不济,竟莫名遭了场火灾,把画里的美人给烧了,只留了只猫,被裴御京单独裁下来,做成了一副扇面。
“这幅画算是废了。”不少人心里感叹,“仅剩只猫,有什么用?”
如今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这只猫不但有用,还有大用!
于是众宾客围在裴御京身边,争先恐后,问东问西,甚至还有性子急的,直接开口:“犬子后年年底就要去大理寺任职,还请裴东家行个方便,将这扇子卖给我吧。”
“若裴东家真肯割爱,不如割给我吧。”另外一个宾客笑,“我现在就在大理寺任职,都不用等到后年。”
众人用各种理由跟裴御京讨要画,有的想借它办公,有的想利用它升职,还有的仅仅只是想将它握在自己手里,不必它知善恶,只需它识忠奸,身边谁可信,谁不可信,从此黑白分明。
“抱歉,抱歉。”李侍郎好不容易挤进来,紧紧抓住裴御京的手不放,对其他人笑,“先前我意气用事,家法处置了奶娘,现在,哎……裴东家,还请你再帮帮忙,看看我府里其他人,有没有奶娘的同伙。”
见是这件事,其他人就不好拦了,纷纷让开,其中有两个爱看热闹,竟偷偷摸摸尾随过去,想要再看一次《妖猫图》断案如神的案子。
“咦?”其中一个突然停下脚步,“这不是出府的路吗?”
李侍郎说什么审问府中下人,谁知一转头,就领着裴御京出了府。
俩人追出去一看,只见车轮滚滚,马车载着裴御京跟李侍郎俩人,驶向皇宫方向。
御殿之中,太后亲自接待了二人。
“哦?”她略挑了一下眉,放下手中的奏折,“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太后天性凉薄,听说自己最小的妹妹御赐,既不愤怒也不担忧,她只对故事里的一样东西感兴趣。
“这就是刚刚说到的,能知善恶,识忠奸的《妖猫图》?”太后目光一瞥,“呈上来,给哀家看看。”
宫人以玉盘接了裴御京手中的扇子,转而呈递到太后跟前。
太后慢慢拿起扇子,另外一只手徐徐将它展开,露出扇面上那只惟妙惟肖的猫来。
“来。”太后对画上的猫说,“喵一声。”
楚秀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愈发怀疑先前在李园发生的一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表演,否则哪有这么巧,他一进京城,就去赴宴,赴宴时,好巧不巧,将手里的扇子落在小女孩身边,之后刺杀案发生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女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目击证人。
不说,放跑一个杀人凶手,并且随时还会再下手。
说,则落实了他给自己强行按的“才能”——知善恶,识忠奸。
内心一阵憋屈,楚秀心朝太后:“喵。”
没料到自己真会得到回应,太后略略一惊,继而笑了起来。
“看不出,它还挺喜欢哀家。”她爱不释手半晌,抬头对裴御京笑,“不如把它献给哀家吧,哀家用其他珍宝来换。”
“太后,就莫要为难我了。”裴御京一脸苦笑,“也莫要为难它,它在您手里只是只猫,在我手里,才能‘知善恶,识忠奸’……妖猫。”
他目光往扇上一投,颇有深意地问:“你说是不是?”
楚秀心:“………………”
前些日子,少主已将《东海游仙图》还给了太后,再给一副《妖猫图》给她,多此一举。
……还是得在裴御京身边留一幅画,无论这人做了什么,以后要做什么,自己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是。”楚秀心只得更加憋屈的回他,“看在你把我养的还算不错的份上,再让你多养几天吧!”
换成是个人如此说话,太后会觉得她不够稳重,过于轻佻,但说话的是只猫,就只觉得又娇又可爱了。
有些遗憾的将扇子还给裴御京,太后问:“你想当官吗?”
裴御京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作为一个商人,对您而言更有用。”
“哦?”太后一挑眉,“为何?”
“因为之前有庸国的商人过来找我,表面上是找我做生意,实际上是来游说我,要我成为庸国的间谍。”裴御京顿了顿,笑,“我答应了。”
太后久久不语。
她不说话,没有人敢先她一步开口,屋子里静悄悄的,宫女跟太监都死死盯着地面,有些胆子小的,汗水顺着额头掉下来,砸在地板上。
太后终于缓缓开口道:“给哀家一个解释。”
“我同意当庸国的间谍,意味着从今往后,庸国以后的许多计划,不会瞒着我。”裴御京笑着解释,“通过这些计划,我会碰见许多人,这里头一定还有人跟我一样,也是庸国的间谍。”
太后明白过来,她看着裴御京手中的扇子,笑:“到时……”
“到时,我会将他们的名单一一列出来。”裴御京轻轻抚了抚手中的扇子,如同抚摸一只桀骜不驯的猫咪,“凭我手中的《妖猫图》。”
你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楚秀心简直目瞪口呆,自己跟沈临千辛万苦的寻着他的破绽,寻着他跟庸国来往的证据,哪里知道,此人竟狡诈如斯,他一番操作,将自己变成了双面间谍!!
以后,就算找到他跟庸国来往的证据又有何用?就算当场抓到他跟左无忌在一起吃饭又有何用?
他极有可能长声一叹,负手而立道:“长夜漫漫,我独守至天明,要问我的身份……你自去见太后吧。”
太后!楚秀心回过头,她死死盯着太后,此事绝不能答应,否则后患无穷,然而她要用什么办法劝对方打消主意?
太后不知其中厉害,她思索片刻,觉得这事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庸国的探子这些年来无孔不入,连风重光都是着了他们的道,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庸国间谍必须除尽。
就算除不尽,至少也能测试出《妖猫图》的能耐,它这才能,可比《东海游仙图》实用多了,最适合皇宫这个充满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地方……
“好。”太后朝裴御京笑道,“你有这个心,哀家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又转头对李侍郎说:“父亲,你回去以后,想办法封住你府上那群人的嘴,有关《妖猫图》才能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李侍郎表情凝重:“我知道了。”
“虽然也封不了多久,但能封多久是多久。”太后又吩咐裴御京,“这些日子,你要想办法,多跟庸国的探子来往,多参与他们的计划,知道了吗?”
裴御京笑:“是,我知道了,一定照您的要求做。”
楚秀心:“………………”
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似曾相识。
“……可不就是我一直在做的吗?”她心里喃喃一声,“以假乱真。”
她用十二幅赝品美人图,取代了真正的十二美人图,而今,裴御京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了个跟她一样的法子——他自己“做”了一个《妖猫图》,又自己“做”了一个才能,然后堂而皇之的将它安插进了十二赝品美人图里。
没人能戳穿他。
……因为就连楚秀心这个始作俑者都觉得棘手!很难在不波及其他美人图的情况下,拆穿他!
“不行。”楚秀心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咬牙道,“不能再拖了,我得尽快让风重光醒过来!”
只有他醒了,才能将太后从她现在的位置上换下去。
否则的话,手里拿着个《妖猫图》,背后还有个太后给站台,裴御京这个双面间谍,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呢?
“对了。”裴御京突然道,“听闻皇上最近身体大好,是拖了一位神医的福。”
听他提起此人,太后一阵头疼,神医不假,但……多半也是凶手,太医署里连着出了好几起投毒案,矛头都指向他,实在是看他还有用的份上,她才将事情给压了下来。
“太后。”裴御京笑,“既然是给皇上看病,那么多小心也不为过,太后……是否让我以《妖猫图》一试,看看这位神医,究竟是好是坏,是忠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