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是他们命不该绝,在山火完全蔓延向整个山头之前成功逃了出来,可就算如何也是灰头土脸的。
发须眉气被高温烤焦烤卷都是轻的,皮肉被烤得发烫,身上升腾着汗水被烤蒸化后升腾的热气,几个倒霉蛋衣服着火被烧得哇哇叫,幸好抢救及时用土压灭了。
看了看身后已经烧成火山山头,谢安士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满脸乌黑显得牙白如雪。
“笑个屁啊,小疯子。”王朝图笑骂道,“其他人不知道如何了,希望都出来了吧。”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先寻个安全的角落缓缓气先,跑叉气了,马也没了。外面肯定还有关卡,得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可以。”王朝图点头,“清点一下人数。”
谢安士扫了一眼,“六十七人。”
“摔傻了吧,我们这一支也就五十人,再点一……!”王朝图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遭,跑混到一起了。”
“小心。”
谢安士突的飞起一脚便踹向王朝图下身。
王朝图吓了一跳连忙夹腿低头缩腹,只听头顶呼的一刀掠了过去,头皮发麻,“宰了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
都跑懵了,谁也不知道谁才是进错队的人,但先开口的是他们,先暴露的也是他们,在听到汉话的时间那些蛮兵已经意识到不过,却不慌张慢慢的退到外围,抽刀杀人,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有七八人当场没了小命。
不用多言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两队人当即就厮杀在一起。
蛮兵虽然占了先机,但人数总是处于劣势的,一旦在一开始没造成有效的杀伤震摄,被对手反应过来优势全无。
谢安士再将一个蛮兵抹了脖子,起身看到有两人拼命往远处跑,立刻追了上去,对准后面一人脖子就是一刀。
那知那人反应也快,一缩头,回身对着谢安士胸口就捅。
啪!
刀势刚出,就被一脚踢中手腕刀落手麻,撑起手格住斩下来的一手,一个猛扑将谢安士扑在地上,“操弥姥……啊!”
话还没骂完,眼睛就被糊了一堆沙子。
“打错了。”谢安士闻言一愣硬生生把刀撒了回来,差一点就把袍泽给一刀捅死了。
“谢安士你丫的,能不能看清了再打。”那人眼睛还睁不开,却听出了谢安士的声音。
“都是一样的衣服鬼知道。前面那个呢?”
“快追。”
谢安士推开袍泽撒开脚丫子就追,可那个蛮兵在两人纠缠的时候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要追没那么容易。
谢安士掂了掂手中的刀用力的甩了出去,嗖~!刀打着旋儿啪的一声砸在蛮兵的后脑勺上,可惜只是刀背。
蛮兵一个踉跄摔倒,两三个呼吸后又爬了起来。
谢安士追上又把他踢翻举刀就劈,一双惊慌失措又纯真的双瞳冲入他的眼帘,刀势不由得顿了顿,这双眼睛跟家里的那位小媳妇还真的有些像,同样纯真洁白。
这是个年轻的,新兵蛋子还没染上血腥,可你既然上了战场就注定要杀人,也要有被杀死的觉悟。
谢安士一咬牙刀猛的劈了下去。
“啊!”年轻蛮兵也知道活不成了唯有拼命,眼内涌出一股凶狠,举刀一挡,手硬力轻被刀被挡飞,拼了命往前一扑张牙对准谢安士喉管就咬。
谢安士用手往喉咙处一挡。
咔,嘣。
牙碎,甲穿。
“为什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以后投胎做个太平人吧。”谢安士双手扣住蛮兵脑袋用力一扭,送他去见了阎王。
两个袍泽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呼呼~,死了?”
“死了。”
“提莫的,便宜他了。”说得火起对着尸体就是几脚。
“行了,这没有任何意义。快点把尸体藏好回去。”
三人不敢多做耽误,将尸体用草掩盖了便回去与王朝图会合,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让原本五十人的队伍减员到三十人,一次性损失这么多人还是首次,惨败。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在一人身上搜刮到了一块职位铜符,锋前中尉。
“靠它了。”王朝图顾问左右,“有谁识得说蛮话的吗?”
全都摇头。
“情况混乱,我看直接闯过去得了,他们也不可能一个个盘查。”谢安士头铁。
“待会你们都别开口,我来应付。”王朝图会蛮语就怕关哨的守兵多问。突如其来的战斗完全打乱了原本的计划,更麻烦的是有可能引起敌人几注意,现在不可能慢慢想对策了,唯有-莽。
完善了一下细节后,三十人杠起战友和蛮兵的尸体迅速撤离战斗所在地。
蛮兵确实在阴山外围增设了很多岗哨,谢安士等人才行进了五十里地便有岗哨截住去路,一队伤兵正排队接受盘查过关卡。
“都放松,跟紧我就行。”
王朝图说完大步冲到关卡,将阻路的伤一个个都拔拉到旁边,摸出搜来的铜符一晃便直接过关。
刚走了两步就被守兵拦住。
“干什么,狗眼瞎了么?”王朝图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老子奉命救治伤兵,误了时间你们担得起责吗。”
卫兵挨了踢还是点头哈腰的,“大人,过关卡是要签名的好做统计。”
“提莫的,山上那么大火能跑出来的就这么几个,还用得着统计,那个蠢货搞出来的破事。”王朝图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是接过笔在本子上签上名。
谢安士都不知道他会写蛮文。
“额~!大人这个您这……”
“怎么,老子字就是这么丑,有意见?碰上不会字的,死了的伤了的看你怎么记。”王朝图扔了笔就走。
“额……。”守兵直冐冷汗,确实这种情况下很难记名,“那按个手印吧。”
谢安士在尸体上抹了一下就盖了上去,一个血手印,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众人都没想到这关卡这么好过,正暗自松了口气。
旁边一匹高头大马与众人擦肩而过,马背上一个阴冷的声音钻入了他们的耳膜,“慢着,谁允许你们过关的。”
“尤里亲王。”众卫兵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尤里亲王面色冷漠,“回去,把名字逐个逐个写清楚,否则全当汉军处死。”
王朝图跪在地上面色有些难看,“亲王,您是了解的,我军部属识字者寥寥无几,便是汉军也不可能每人都会写名字。”
尤里像神明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这并不是我所要考虑的,要么写,要么死。”
王朝图一咬牙抽刀横脖颈处,“亲王,我为此前的言论道歉,请让我的部下回去接受治疗,我愿以死谢罪。”
谢安士的手缓缓的探向刀柄,这个距离,应该能够将这尤里亲王拿下。
“爱兵如子么?好,你死,他们活。”
王朝图回头扫了众袍泽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准动手,眼内没有害怕唯有不悔,开口无声的话了句,“活下去。”
谢安士想拔刀,手却被左右袍泽死死的按着。
“多谢亲王宽宏大量。”王朝图回头说了一句就想引刀自刎。
就在此时相邻一个关卡传来喝令声,随后是是汉话的怒骂、刀剑齐鸣很快便厮杀了起来,一队人往关卡内猛冲。
“拦住他们。”尤里见状也顾不得继续难为王朝图,率着骑兵冲了过去截住去路。
“走!”王朝图果断收刀趁着混乱溜之大吉,至于那队人马注定是凶多吉少,只能舒弃。
谢安士没有去质问王朝图为什么不去救人,很白痴,很愚蠢。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脑了险王朝图才问,“谁知道他们是那一支小队?”
“霍二柱。”
……
一支骑兵正徐徐前进返回汉地,马上骑士脸上满是疲倦但眼神无不肃杀坚韧,他们在北境已经兜兜转转了半年有余,什么情况都碰到过,却没被歼灭掉,铠甲上布满箭印刀痕,几乎个个带伤可阵形依久只凝不散。
自从阴山脱困后王朝图就没再主动发动过攻击,靠着那面铜符有惊无险的避过不少盘查,还顺在大和族(五蛮之一,长相与汉人无异)区域骗吃骗喝,借(骗)了马匹。
去时三百骑,回归只余百骑。但是队伍却有不下千人,他们在快要离开北境时顺路顺手俘了一个小部族。
这么严整的队伍中总有一两个不一样的身影,一个年轻的骑士搭拉着脑袋,嘴角还带着口水,身体松松跨跨的随着战骑跑动的颠簸不停摇摇晃晃,然后从马上一头载落。
叭吱一声沉重的落地声,谢安士方才惊醒过来,迅速翻身拔刀四顾,没有敌人,只有袍泽们无声的笑意。
“谢小子,是梦到家里的娇俏媳妇儿了吧,忍不了也不能把地面当媳妇扑吧,枪刚易折。那不是有个羯族小娘子么,红发碧眼妖娆得很回城后讨过去陪几天,不比家里的好。”
“我呸!你丫才干土地呢。”
经过半年的征战厮杀,谢安士早已不是那个还没见到敌人就紧张得不行的菜鸟了,动起手来比这群老兵还要冷酷果决,脸皮更是厚实,神色如常的收了刀,擦了口水,连忙去追跑远的马。
李家给的刀、弓早已损坏,民用的质量终究差了点。却比那些拿着根破矛儿就应征兵役的家伙幸运不少,虽然都逃不过上战场厮杀的命运。
混熟了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有个小媳妇,所以有事没事总被一群糙汉拿来开玩笑解闷,“哟~!媳妇儿跑了,媳妇儿跑了。这下得去抱根棍儿过日子了。”
“哈哈哈哈~!”一阵哄笑声。
“行了,都消停点,此地离城池还有一段路程,可没到可以放松的地步。谢安士你要再敢睡觉,所有战马都归你打理。”王朝图横起长枪帮忙拦住了马匹,要不然谢安士跑到咯屁了都不一定能追上。
“多谢将军。”
谢安士自从入伍,方方面都承了王朝图不少帮助,他不知王朝图是对谁都这么照顾还是只对他一人,如果只对他一人,那就有些奇怪了。
还好,王朝图从来没提什么奇怪的要求。
他也就不拒绝这份好意,因为至少这能让自己在战场上生存得更久一点,积累更多军功,也能还上这份恩情。
“都是袍泽,没必要这般拘谨。”王朝图面无表情伸出枪杆子让谢安士搭。
谢安士老实不客气伸手一抓,身体便像腾云驾雾般翻上了马匹,要不是王朝图这一手,靠他自己要上马还得废上不少力气。
“要想活得更久,你应该变得更加强大才行。驾!”王朝图扔下一句话,双腿一夹策马飞奔。
会的,强大到不需要舍弃任何人。谢安士回首望去,北境苍凉依旧,葬了多少灵魂忠骨。
小半天的行军,一座城池出现在眼前。城名济州,辽东突入北境的唯一一座汉军城池。
济州城城高墙厚,护城河便有四丈宽,且背通沧兰江,物质运输极为便利。
大将军周曷冬多次出兵入北镜剿蛮却多是小成大损,连脚跟都站不稳就又被打了回来。索性不再理会速平的皇命,依托济州城继续操练大军,打造军械,积畜粮草以备大战。同时也没闲着派出精锐骑兵,突入北地四处袭杀敌人,收集情报。
谢安士这一支只是其中之一,却是唯一一支已经回来的。
由于穿的是胡服胡马又没旗帜,还没到行致城门就被城上射下来的一箭拦下,巡植士官大喊,“来者何人,何部?速速报上名来!”
王朝图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符往城头上一晃,随手一抛。
嗖!
有箭飞至准之为准的穿过令符上的绳索带着飞上城头,钉入石砖里足有半寸之深。巡值士官上前一拔竟拔不下来,低声嘀咕了一声,摘了令符查看真伪。
令是游骑将令不是什么大官儿,可垂缨上还挂着一只小小的咬剑虎面金兽,不注意很容易就突略了。
巡值士官瞪大了眼珠子,“速开城门,迎将军回城。”
谢安士对这一箭还算满意。
王朝图笑骂道,“臭小子,这城头上要站着的是大将军,你就准备好棺材吧。”
“王叔,你还没资格让大将军亲自迎接吧。”谢安士无官无职和王朝图这个游骑将军这般说话,纯粹属于个例。
王朝图也不生气,“呵,让周曷冬来迎接我没什么难的,不过,我更想魏将军来拉我。”
“大话。”
“我王某人戎马一生,有多少战功都记不清了,陛下还亲召过我,如果我愿意,大将军之职都是我的。”
“那你倒是升上去,我也好捞个一官半职。”
“我讨厌走后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