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帮主,这女人会使金蚕蛊,你定是中了她的蛊毒!”骆世臣情急道。
游功书万万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横遭那女子暗算!他一时嗔怪不已,为何如此大意,竟被袭了个措手不及?
他略施内劲去探那蛊毒,详知这毒并不阴狠厉辣,又想眼前这姑娘并非巫蛊神教高手,她养的蛊也毒不到哪儿去,这么一想,他才将悬起的心稍稍放下。可他吃了教训,再也不敢懈怠,紧咬牙关,强撑竹篙,双路并进,两翼齐发,一面以元气狠提意念,一面以内力猛驱外毒,但见风云过往之间,其困意渐退,神光大振!
李婵香正醉心于自己一介侍从,不过小学了些巫蛊之术,养了教中极为普通的金蚕蛊,却没想到这点三脚猫功夫竟在一日之内连克两位武林高手!她扬其面目欣然自喜,不料喜容还未下得来眉梢,就见竹篙从天而降,如如来佛祖的神掌劈天盖地而来,天地苍穹一时化为乌有,唯有竹篙的连绵纹理清晰可见,她心里“咯噔”一下,便忘了自己的魂魂魄魄归向何处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李婵香的手臂正中竹篙一鞭子,被狠狠鞭出数丈远,放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一鞭子,可是力透了游功书毕生积攒的绝学,有如此沉淀,她李婵香定然是招架不住的,再加上游功书爱憎分明有怨报怨,下手就更狠了,李婵香受伤处被活脱脱鞭开了皮肉,连筋骨都隐约可见,伤口飞溅出来的鲜血更是把残阳染得凶残可怖,连遍地亲润的野草,都因噬了她的血而变得面目狰狞!
“化骨鞭法,好厉害的化骨鞭法………”数丈开外的李婵香喃喃着,她已剧痛难耐,更从肺腑深处涌上一股热流,那热流如赤焰般灼心,惹得她惊咳一声,再啐了一口,啐出一大口血污来!
李婵香自知不敌,转眼间竖起耳朵,咬紧牙关,狠狠拍打地上泥石,拍打得土花四散、煞气灌沉,如天公震雷,如地动惊魂,惊醒了方圆百里蛰居的灵物,须臾功夫,但见荒烟蔓草中、尘石盘陀处、暧暧土层下,还有那目光不及处,皆齐齐现出了毒蛇、蜈蚣、蜘蛛、蝎子和蟾蜍这五毒的身影!
“竟然唤出地下的五毒助阵,真是狠辣!”游功书尽管还有些昏昏沉沉,神志却是清醒得很,其怒发上冲,精气喷涌,又起竹篙,大喇喇向五毒砍杀而去,竹篙所过之处,如天地之间飘风骤雨严相催逼,又似沧海之上浪卷云滚惊涛万里,击打得那些刚出头的毒物残肉乱横,脏液齐飞,一时昏黄散乱,污浊混沌之气翳天蔽日,在昼犹夜!
不多时,四下里的五毒就被游功书灭杀殆尽,旷野间浊气转薄,随风而散,至水天一色处散尽踪迹,唯余一抹残阳洒辉,整个荒野余光阵阵,寒水粼粼,遥山隐隐。而在那遥山尽处,李婵香早已不知逃往何方去了,空余骆世臣和游功书的残影,一个零落了一身的蛇液和腐肉,一个拄着竹篙,佝偻身躯,低垂左手,大口大口地喘气。随着游功书气息渐弱,他整个人从上至下神形入定,如修行之人涅槃成佛。
许久,游功书依然佝偻身躯一动不动,惹得骆世臣担忧不已,游帮主气息渐弱,许久未动,难道是中蛊过深,无力缓回,成了将死之人?
过了不多时,但见游功书左手坠下,引向地面,倏然之间,似有一股绵薄之力作龙蛇状游走,让人捉摸不透。又过一盏茶的功夫,游功书闭住呼吸,续续提气,久久发力,那股绵薄之力稍稍吃了劲,忽而奋起,如怒马奔嘶,如剑吼西风,如猛浪狂奔,不多时已将游功书的头脚四肢窜了个遍,燥得他热浪腾腾,满头大汗。骆世臣再细细瞧去,竟见游功书的手指尖处,无端涌出了股股黑黄色的污液!
那污液尽管已被排出,却依然冒着烟气打着水泡,翻滚个不停,想来是这污液的毒性极大,不得不借热力倾泻。
暮色深重,四周浑然连成一片,叫人分不清何处是山,何处是水,何处是苍穹。
少焉,游功书闭目合神,面皮由黑转灰,待那灰色渐渐淡去,他的脸色愈发显得白了,再过片刻功夫,那白色的脸颊中透出些红润来,面容和煦祥宁。
游功书开了眼,长舒胸中之气,凝眉对骆世臣道:“刚才是老夫大意,才让巫蛊神教的人钻了空子,险些困睡过去。好在这蛊毒不雄,老夫用内力将其逼了出来。”
“游帮主真是好功夫!我的兄弟陆寻晖鸣琴祛蛊,你使内力祛蛊,以后,我们再也不怕巫蛊妖术了。”骆世臣赞道。
游功书苦笑道:“骆先生,你想得太简单了。江湖上以武功祛蛊,无论高下,皆会伤到内力,损耗元气,重者殃及五脏六腑,若是那些根底尚浅的晚辈,更会有性命之忧。我刚才祛蛊,也是费了不少劲力的,若此刻再来江湖高手与我为战,我定然不敌。”
“难道普天之下,就没有既不耗内力,又能祛蛊的法子吗?”骆世臣不解。
“据我所知,只有淮南蝴蝶岛陆金石练的涅槃三式,能制蛊虫于无形,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雅致武功。”
骆世臣咀嚼道:“涅槃三式?这武功只有三招?那岂不是很容易练成?”
游功书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涅槃三式虽仅有独步寻花、叶底藏花、落花成锦三招,但花瓣本是柔物,要使出退敌的力道,想想便是难事,再加上涅槃三式的招数随天地阴阳和节气不同而千变万化,要学成功尚且困难,更莫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环顾四海,能用这涅槃三式的,也只有他陆金石咯。”
“原来是大道至简。”骆世臣一时兴起,浩浩然如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立时慷慨击节,抒了一通酣畅淋漓之语,“若是天下为文、为武、为人,都能循这涅槃三式化繁为简,鸣琴垂拱,君臣无事,那天下就好治理多了。”
“哎哟,哎哟喂,哎……”地上传来阵阵呻吟声。
循声望去,骆世臣才惊觉,那中了金蚕蛊躺地上不省人事的怪人此刻醒来,撑地做起,倒拧双眉,揉搓着后脑勺,模样困苦不堪。
“头真是沉,真沉,难不成这脑袋也要压死我?”只听那怪人自言自语道,他颤颤而起,拍拍周身泥土,又敲敲脑袋,似乎那玩意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游功书瞥了那怪人一眼,眉梢间挂起笑容:“原来是‘独步千寻’乔水寒乔副帮主,想不到今日能在此相遇。”游功书四下打探一番,眸中生惑道,“你怎么,睡在这地上呢?难不成,你也中了那女子的蛊毒?”
那怪人原来就是江海帮的副帮主乔水寒。游功书不问还好,一问,那乔水寒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了,难堪得瘆人:“游帮主,我,我被人给暗算了!”话音刚落,乔水寒的目光便定格在骆世臣的脸上,顿时风波乍起,“就是这厮!这贼厮撺掇一个妖女暗算我,看我如何收拾他!”
游功书微微一笑,他知道乔水寒虽武功高强,却是江湖上不折不扣的乌龙客,手心手背都做尽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是以这家伙武功虽高强,却不被拥立为帮主,而那个不学无术专拍人马屁的龙啸渊,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最后竟占了帮主宝座,着实更让人啼笑皆非。
这江海帮就是个乌龙帮!游功书忽地想起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这句戏谑话,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乔水寒正要运气出掌,却见游功书哂笑,想他定是在笑自己,脸上愠色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