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城隍殿内运功疗伤。”卓禄回道。
城隍殿内,陆寻晖席地而坐,元气尚定,神色安然,见众人入内,他微睁双眼,稍稍点头,眸中迷离,神情带苦。
骆世臣本想关切一番,还未开口,陆寻晖已闭目安神,调养生息,不再理会人情世故。众人环顾殿内,但见四周早已不是昨日的摆设,远近一片狼藉,连城隍爷的塑像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令人瞠目结舌。
“龙啸渊那个狗贼,勾结闻千秋,欲致我们于死地,若是让我再遇上他,定一剑将他劈成两半!”卓禄一坐下来便是愤愤然,“幸亏游帮主及时赶到,赶走了江海帮那群乌合之众,只可惜,这好端端的城隍殿,被搅得乱七八糟。”
“这位仁兄,你说谁是乌合之众?”乔水寒听罢,脸上有些不乐意了。
“我说江海帮呗。他们全是无知的蠢物,脑子就像进了浆糊,不明辨是非也就罢了,还任龙啸渊那畜生摆布,如同一群恶犬,叫咬谁就咬谁。”卓禄如说书人一般慷慨陈词,说得是天花乱坠大雪纷飞,全然没注意到骆世臣在旁一个劲儿对自己使眼色。
“住口!”乔水寒肺腔处铿然一呼,呼得卓禄捉耳挠腮,不知其何故恼怒,一晌没回过神来。
只听乔水寒义正辞严道:“龙啸渊固然是无耻之徒,骂他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但我要告诫你,你不能污蔑江海帮!想当年,太祖皇帝克南平,灭后蜀,平南唐,一统南方,江海帮皆是出了大力气的。而今天下太平,江海帮本应该同享盛世,却横遭挞伐,左右不是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卓禄满脸的不屑:“哼!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他们江海帮是风光,可此一时非彼一时……”卓禄说得断断续续,忽而翻翻眼皮,目光直扑乔水寒,“你是何人?为何要替江海帮说话?”
“卓禄,不得无礼!你有所不知,这位兄长乔水寒,乃是江海帮副帮主。”骆世臣见气氛陡然紧张,唯恐二人有失调和,结下梁子,遂圆场道,“乔副帮主,这位卓禄朋友生性耿直,言语间多有冒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乔水寒眼中怒火仍熊,对卓禄道:“什么叫此一时非彼一时?告诉你,今日的江海帮,依然霸有南方,人才济济,英雄辈出,绝无你说的那么乱七八糟。”
卓禄脸色愈发阴沉,如六月时节里黑云翻墨乱遮山,暴雨欲来风满楼。他寻思自己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既无理亏之处,为何不能直说?看别人脸色行事的活,我卓禄断然是做不出来的!再说了,这天下乌鸦一般黑,江海帮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你乔水寒就算是有些仁德,定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卓禄朗声嘲讽道:“什么?人才济济,英雄辈出?我看是庸才济济,狗熊辈出吧!”
“你……你这泼人,看掌!”乔水寒见卓禄如此戏谑自己,恨得牙痒痒,一时语无伦次,暗地里已将满腔怒气转为筋骨之力,不待卓禄缓神,眨眼杀将而来。卓禄猝然临之,仓皇不已,便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了。
“别打了!别打了!误会,都是误会!”骆世臣一看双方水火难容,拳脚相向,忙不迭大呼道。可乔水寒和卓禄根本就不收他骆世臣的话进耳朵,更别说睬他了,他只得转头向游功书求道,“游帮主,你快帮忙,快帮忙把他们俩劝开吧。”
游功书面上却是古井无波:“骆先生,这庙堂有庙堂的禁令,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如今这二人都是自家兄弟,有武功在手,有武德在胸,切磋切磋武功,老夫不便插手……”
游功书话还未毕,就被打斗声给盖住,听得不大清楚了。再放眼城隍殿,经二人一搅,更闹得尘埃漫天,纷纷扰扰。这二人虽如游功书所言,有武德在胸,却也斗得狠,尤其乔水寒,真是步步紧逼,招招见毒,好在卓禄身形灵活,左突右闪,化了他的劲力,乔水寒不信了邪,提吸一口气,以金刚之力,出掌再向卓禄劈杀而去,定睛看时,这掌依然劈了个空。
怪就怪在乔水寒这掌出力过猛,来不及收回,只得硬生生劈过去,竟然劈在了这城隍殿的柱子上,其掌风带劲,余波三绕,回环之力无穷无竭,转眼将这木柱击成了断木节子,一时碎末飞溅,乱了殿中光景。
殿中的木柱子可都是要承力的,那玩意儿断了一根,整个城隍殿便危殆了!
再说卓禄,他趁乔水寒尚在苦苦抽掌,立时飞身后退两步,待落定时,其腰间二尺佩剑已出鞘,剑光一扫六合,刺人不已。此刻本就更深霜重、瑟瑟生寒,而随殿内油灯将尽,火光更是苦情迷离,二者加诸于凛凛剑光之上,烘得剑光刺人耳目、噬人心血,而那寒气、迷雾、严霜、灯火更被剑光磨得昏惨惨一片,渗人骨髓。
卓禄飞剑而出,半途止步,借劲蓄力,顿时在空中勾出道道寒光,寒光奔袭有力,拖出了虚影!可这虚影劲力不足,所行缥缈即逝,究其原因,在于卓禄知道眼前这厮是江海帮的高手,自己的功夫虽转益多师,到头来却件件浅尝辄止,要想用囫囵吞枣偷学来的凌虚剑术胜他乔水寒,怕是痴人说梦,故而飞剑之力也没了往日那般雄浑,对付那些走江湖的芸芸众生怕都欠了火候,更遑论乔水寒。
“呵呵,还以为你是什么世外高人呢,原来是古剑派弟子,耍个凌虚剑术,就想拿来对付我?休要胡闹,看杀!”言毕,乔水寒劈掌断风,迅即迎来。
世间任何的武功,心无力则内力虚,内力虚则手脚软,手脚软则攻伐不足,攻伐不足则反收其制,这是江湖上的定法了,卓禄不可能不知道,可他终究是露怯,不肯力攻,凌虚剑术仅仅出了三招,就被乔水寒封了死处,再也使不下去!卓禄挂不住脸,心中憎恨自己学艺不精,索性再也不依凌虚剑术的走法,可一时半会儿又无剑法剑术可替,只好病急乱投医,仓促之下挥剑乱击,这下可好,犯了习武之人武无章法的大忌讳,形而下的兵器与形而上的兵道皆失,力气同丧,被乔水寒一掌击破,只是眨眼功夫,卓禄长剑脱手,丢了数尺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