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四周污浊之气腾起,罩得整个客栈辨不清模样,浊气中传来“吱吱吱”的凌厉叫声,惟简禅师手中虽有千钧之力,被那迷雾遮蔽,便有如盲人瞎马,辨不清方向。
正迟疑间,一只苍老的手冷不丁破开浊气,直向惟简禅师袭来,惟简没料到闻千秋耍出这阴招,一时躲避不及,只得挥臂去挡,那只苍老的手在惟简的臂上轻轻一拍,随后传来闻千秋刺耳的声音:“惟简,你已中了我的阴阳蛊,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哈哈哈哈。”
惟简禅师心中一苦,暗喊不妙,但见自己手臂处倏然膨起,拱成血红色的大包块,起起伏伏忽明忽暗。他心中大骇,杂然聚起全身内力,想要压住皮囊下的阴阳蛊,却是力不从心。他恍然大悟,那阴阳蛊生性阴险狡诈,凶猛恶毒,切不可用强急战,若惹起它的暴戾狠辣,自己也会死得更快!此刻,只有封住血脉,停住意动,心中无念,任其来去,反是临危时的上上对策。
动念至此,惟简禅师双手合十,入了禅定之状。
“哈哈哈哈,惟简,你斗不过我的阴阳蛊的,你早晚是死,等你死了,我会将你挫骨扬灰,而后攻上少林,灭了那帮秃驴!”孤山客栈的大堂中回荡着闻千秋嘚瑟的声音。
闻千秋一语未毕,倏然之间,不知何处飘来漫天花瓣,沁人心脾,撩人身心。花瓣一起一落,幽幽芳香,蔓延了孤山客栈的每个角落,渗人骨髓,动人心念,让人忘却了身在何处,还以为自己胜日寻芳,山花烂漫。
花起花落间,惟简禅师忽觉臂上的阴阳蛊竟蛰伏不动,想必是被这花瓣所束,随着那蛊虫蛰伏,体内血脉也通畅不少,整个人越发神清气爽。惟简禅师心中一乐,能治住这阴阳蛊的高手来了!
闻千秋四下张望,悚然大惊,心中生闷,面容失色:“怎么?骆世臣还搬他来当救兵?”
骆世臣见飞花飘散,不明是怎么回事,心中生出诧异,继而胆战心惊:谁?谁来了?难道是闻千秋这个老妖婆搬来了救兵?
骆世臣越想越是绝望,正胡思乱想间,忽觉身后风迫,顺势望去,但见一人凌空跃至,手中飞出数片花瓣,缓如温雨,轻轻落在惟简禅师的手臂上,全然裹住了他手臂上的血红色大包块。包块下的蛊虫经这一裹,变得温顺极了,似乎醉心于这清新花瓣的温存旖旎,竟忘了昼夜与春秋。转瞬之间,那老者忽而发力,右手抡起惟简禅师中了蛊的手臂,左手当风生力,自惟简肩臂处切入,直下皮肉筋脉,须臾出掌猛然一击,其力穿云裂石,击得花瓣杂然,惹起蛊虫躁动之声。那老者成竹在胸,双目一瞪,掌心又加三分劲力,但听得“吱吱吱”一阵胡乱声响,那阴阳蛊已从皮囊间猝然窜出,仓皇不知西东,南北胡乱奔窜,那老者趁势飞起花瓣,忽喇喇向那阴阳蛊打将而去。
闻千秋心下大骇,只担心自个儿的阴阳蛊被来人所伤,匆忙打出几片绿叶,那绿叶破空生风,须臾间悉数化为匕首,锋芒毕露,星驰电掣,直杀向那老者,老者见状,愕然一叹,自知不敌,只得闪避。
孤山客栈响起闻千秋鸠首杖的杵地之声,震得房梁屋柱瑟瑟发抖,似要塌了一般。众阴阳蛊如同被招了迷魂,一时纷纷朝闻千秋归去,顷刻间不见了身影。
骆世臣心中大奇,这阴阳蛊乃是蛊中枭雄,为何被小小的花瓣所迷惑,寥寥数手,就将其悉数杀退?
再瞧那老者,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额上一颗小痣,白袍上绣着好些蝴蝶,整个人虽是老了,却依然风流倜傥,飘逸脱俗,而且,他的容貌好像一个人……骆世臣转念至此,心中大乐:来人莫非就是陆寻晖的父亲陆金石?
那老者看出骆世臣心思,微微一笑,道:“阁下便是骆世臣吧?老夫乃是淮南蝴蝶岛岛主陆金石。犬子于近日回岛,说你等有难,让我伸以援手。想不到我一来京城,刚住进这孤山客栈,就正好遇上你们。更想不到,闻千秋这老妖婆竟在此施蛊害人。你们有所不知,那阴阳蛊刁钻得很,最喜欢钻入人的筋肉血脉,蚕食五脏六腑,啃咬六阳魁首,还好老夫反应敏捷,一招退敌,也算是武林中的美谈啦嘿嘿。”言罢,陆金石又昂首拈须而笑。
骆世臣的脸上云开雾散,遂拱手道:“多谢陆岛主相助。想不到这小小的花瓣,竟治住了凶狠残暴的阴阳蛊。”
陆金石哈哈大笑:“此谓以柔克刚。我手中的花瓣就如同温存女子,试问世间英雄,有多少人能敌得过胭脂花粉、高烛红妆呢?商纣王为了妲己荒废了朝纲,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哎,温柔乡皆是英雄冢呐。这阴阳蛊虽被夺了命根子,但毕竟有天生的情趣,也需女子滋润,它再凶残,又如何能拒绝我手中的花瓣呢?”陆金石停了停,又对惟简禅师和骆世臣道,“禅师,这阴阳蛊虽已从你体内祛走,但余毒尚存,需采还魂草解毒。眼下,你万万不可运内力,否则余毒会循着内力攻心噬骨。骆世臣,你快扶禅师去墙角打坐,这里,就由我来应付吧。”
惟简禅师面生恹恹,气息羸弱,却仍费力吐出话来:“陆岛主,有劳你了,闻千秋诡计多端,你要当心啊。”
闻千秋阴冷的声音从风花雪月台上飘下来:“陆老怪,你以为你能扛得住我的武功?告诉你,本教主的大光明法是世间绝学,就算少林寺的拜日神功,也要甘拜下风,何况,海宽那个老秃驴早已经死了,拜日神功也已失传。现如今,就算你和惟简联手,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惟简又受了伤,剩下你一人,岂不是找死?”
闻千秋眼中寒光瑟瑟,屏气运力,双手与臂齐平,口中默念咒语,霎时两侧波影重重,一股发自地底的腐烂之气随之冉冉腾起,两侧波影如两股青烟不断缭绕纠缠,迸出幽蓝色的鬼火。闻千秋提劲运气,倏然大展十指,以腕关节为轴上下摆动,两侧波影左右遽然分开,待仔细看来,左右两侧的波影皆是青面獠牙,头发冒着青绿色的火焰,双耳朝天,面颊死灰,鼻孔吞吐千钧气息,眼珠硕大欲出,龇牙咧嘴,凶神恶煞。不同的是,左边波影身披龙纹战袍,手执龙纹大钺,右边波影则穿虎纹战袍,提握虎纹大钺,单看阵势,足以让人冷汗涔涔。
“地司双煞,杀!”闻千秋语声锵锵,威风凛凛,双臂往胸前一合,大袖在空中扬起野马尘埃,那双煞瞬间连连发出威武之声,虎纹、龙纹二钺同时抡出,在空中划出道道阴风,掀起层层沙砾,锋芒直指陆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