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金石捻动白须,一脸大义凛然,须臾之间,他掣出一把三尺长剑,随漫天如雪的飘花而起,只消横扫一圈,长剑上便粘满了花瓣迷人的五色,透出幽古的芬芳。陆金石身形一晃,后退两步,驭动剑柄,风起五指末,萦绕花瓣身,力透百炼钢,大展凌厉势,疏剌剌直扑地司双煞。
“飘花剑?”闻千秋冷笑一声,“陆岛主,你的飘花剑怎么像女人家的针线活呢?刚劲全无,如何敌得过我的龙虎二钺!”
地司双煞的龙虎二钺与陆金石的飘花剑在空中交鸣数回合,二钺仗着金刚神力和双煞煞气,步步紧逼,招招索命,幸而陆金石的飘花剑也不是省油的灯,花借剑以阴柔飘逸,剑赋花以刚强不摧,花剑合一,刚柔相济,纳了二钺的神力和煞气,又柔中出刚,直击地司双煞的面目要害处,双煞赶紧回钺自救,陆金石瞅准时机,连连发招,斜刺双煞心口!
出奇的是,双煞既已中剑,面上却毫无苦楚之色,反而灿笑不已。陆金石大惊,方才醒悟过来,那地司双煞到底是用巫术大光明法召唤而来,以煞气护体,遁于无影无形,若是除不去那煞气,则胜算全无!
正对峙时,只听“铛铛”两声响,龙虎二钺陡然发力,重重击向陆金石的心口,陆金石仰头喷出一大口血水,往后踉踉跄跄退了数步,脚下一滑,便已仰倒,他支起飘花剑,方才撑住残身,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待其低头看去,全身白衣已被血水浸染大半,活脱脱成了血衣。
“哈哈哈哈!”
闻千秋的笑声令整个孤山客栈也为之颤抖。笑声狂浪而过,她又展颜得意说道:“陆老怪呀,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练成了什么盖世武功呢,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这些年来,你糟老头莫不是在蝴蝶岛享受声色犬马,荒废了武功吧?哈哈哈哈……”
闻千秋一番淫言秽语激得陆金石羞愧不堪,满面铁青,怒气攻心,喉头一甜,又吐了一大口血。但见他白眉一横,侧身对骆世臣和惟简禅师道:“二位,今日我已尽了全力,可惜武功不济,未能打败这老妖婆。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老夫恳请二位收拾我这残尸,与花入土同葬,老夫死而无憾!”
骆世臣听罢,心中一腔悲愤涌出喉头:“陆岛主,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定能逢凶化吉,不如枉死的!”
陆金石攒眉苦脸,眸中尽是绝望。陡然间,整个孤山客栈豪气翻涌,陆金石眸中厉芒烁烁,面上精气滔滔,神光疾作,放声爽朗道:“我陆金石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或重于泰山!”此情生悲,观者无不泣泪。
“我自倚剑昂首笑,不负苍天肝胆心!”陆金石此言自肺肝中流出,他咬紧牙关,颤巍巍站起身来,却是左右摇晃不已,可怜的陆岛主,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又如何御敌?
“陆老怪,你看你,黄土都快埋到胸口了,还逞什么能耐?哎,也罢,老娘敬你是条汉子,就给你个痛快吧。”闻千秋袖口一紧,随后轻起,一枚匕首顺势飞掷而出,直插陆金石面门。
“老妖婆,休得在此放肆!”门外话音高昂,一语石破天惊。刹那间,窗外猛然飞进一根长笛,寒光乍破清寒,力道强劲非常,倏地将匕首打断在地,飞溅起来的“哐当”声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谁?”闻千秋一见又有人来,心中怒火急烧。
来人高大壮硕,四十多岁模样,一身灰黑色襦袍,满头褐发齐耳,发尾扎起短辫,鼻梁高高突起,一瞧就不是中原人。他飞身入得大堂,一把抓回长笛,旋即一段缠绵之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余韵悠长,细细听来,全是边塞之音。
一曲终了,那人意犹未尽,幽幽曼声吟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唔,有意思,有意思。”
“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原来是祁连五仙呐。人称‘巍巍祁连,共生五仙,大力通玄,排海吞天’,本教主佩服。只是,你们不在祁连山修身练功,跑来中原做什么?”闻千秋轻抚衣裳,怏怏问道。
“来中原降妖除魔!”随着一声断喝,一尊四四方方的青铜大鼎从天而降,这大鼎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散着幽冥之光,如排山倒海般忽喇喇压向闻千秋。
闻千秋早已触到风声雷动,大惊之下,忙一个马步把桩子扎稳,随后抡起鸠首杖,奋力往青铜大鼎击去,只听“嗡——”的一声沉闷巨响,尘土沙砾腾起,青铜大鼎在空中被击得不停翻滚,激荡出“呜啦呜啦”的浑音,随后从风花雪月台上重重地滚落下去,一路砸得地面碎屑起、齑粉落,再瞧那闻千秋,她恹恹地靠在风花雪月台的红栏上,大口急喘粗气,双手把持住鸠首杖,才勉力站住。看来,这运青铜大鼎的人果然是力大无穷,连闻千秋招架起来都现了难色。
“闻教主的本领果然高强,连我的逍遥四方鼎都扛得住,厉害,厉害。”正说话间,一青衣人三步并作两步进来,其装束打扮竟与那灰黑襦袍者仿佛。
“阁下来中原降妖除魔,不知降什么妖,除什么魔?”闻千秋眉毛一扬,字正腔圆地说道。
“当然是除你这老妖婆!”青衣人冷哼一声,二指相并,指向闻千秋道。
闻千秋拄着鸠首杖,缓行数步,似乎是在思忖,俄而微微一笑:“我们岭南巫蛊神教与你们西域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你们受了什么人的挑拨,来与我们巫蛊神教作对?你们可得想清楚了,我们巫蛊神教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教众数十万人,若是交恶,你们绝讨不到好果子吃!”
“你们巫蛊教徒残害无辜,早就引得人神共愤,闻千秋,今天你的死期到了!”说这话的人身披金灿灿的铠甲,随铜鼎仙抢入客栈,神色桀骜,容貌夸张,更夸张的是,他身边还站了一奇人,大脚上穿着一双银质的靴子,在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骇人。
“大道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好!既然你们祁连五仙死活要与我作对,本教主就成全你们。你们五仙都到齐了吗?怎么只来了金甲仙、银脚仙、铜鼎仙和铁笛仙呢?睡仙何在?莫不是长眠地下,再也醒不来了吧?”闻千秋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