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稀里糊涂,也不知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只道是二人斗嘴,彼此怨怒,说些气话而已。
一听章楚翰这话,卓禄“唰”的一下白了整张脸。毕竟,章楚翰唇枪舌剑,刺到了卓禄要害。卓禄越想越生气,刹那间青筋膨胀,怒血翻滚,嘴巴微翕,仿佛要从嘴里吐出火,眼珠子如铜牛双目,瞪得快迸出眼眶。卓禄本就不善于跟人争执,当下又遇章楚翰出言不逊,危语挑衅,激得他心中焦躁不堪,他心中越是焦躁,肚中越是空空,到头来竟找不到反唇相讥的话了,如同被一堆破布塞住了嘴巴,连舌头都动弹不得,只能愣在原处,吹鼻子瞪眼干着急。
“诸位,大家远道而来,趁着风和日丽齐聚观文阁,为的只是观山话春秋、揽水悟大道、把酒谈风月、吟诗论古今,又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争吵呢?我刚才已经说了,若有人陷我于不义,我愿与他冰释前嫌,兵器销得精光,干戈化为玉帛。”骆世臣朗声道。
“盟主所言甚是!”富弼点点头,“文人之争,自古皆然,但文人之争应是风雅之争,可不是鸡毛蒜皮之争,诸位刚才争得有些过火了,大家就如盟主所言,化干戈为玉帛吧。”
众人点头称是,却在刹那间,惊觉整个观文阁大殿狂风袭来,沙石大作,众人心中发憷,凛然生凉。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狂风肆虐?”富弼惊问道。
一段高昂、尖锐的女声从大殿上方传下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化干戈为玉帛!本教主来了,从此也就只有干戈,没有玉帛啦,哈哈哈哈!”
大殿里一片哗然,众人刚才还正襟而坐,被大殿上方响起的骇然声音一吓,纷纷惊起,两股战战,心中诧道:来人是谁?为何来得神不知鬼不觉?
等大家看清楚了,更是诧异不绝——那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女人,头戴一朵极艳丽的红牡丹,拄着鸠首杖,将阴森森的笑容洒向大殿里的所有人,似乎要一口气将殿中人杀个精光。让众人疑惑的是,这老女人背靠一根铜柱,双脚任意低垂,坐得相当随性,可她身子下方,却是无物承接,似乎悬空而坐。众人瞠目结舌,心中暗想:莫非,这老女人会妖法不成?
好奇心一作祟,胆子也大起来,等到凑近细看,众人连连咋舌,好家伙!原来这老妖婆端坐在一只硕大的蟒蛇身上,只因蛇皮与铜柱的颜色实在太近,没看清楚,才误以为她悬空而坐了。
众人正惊诧不断,一道浓烈的黑烟已变幻着身形闯进来,紧贴着这老妖婆身后的铜柱游走,落地后飘散开,等待黑烟散尽,齐刷刷出现了四个身着黑衣、衣上绣着奇兽怪虫的女子,将这老妖婆身后的铜柱团团围住,拔出利剑,面无血色,只是幽幽睨向众人,一看便知是老妖婆的侍从了。
“闻千秋来了!”骆世臣心中一沉。他知道这老妖婆是早晚一定会来的,上次在千佛洞,闻千秋修炼《大光明经》第八卷功败垂成,她岂能善罢甘休?纵然是走到天涯海角,她恐怕都会追来。只是不曾想到,她会在观文阁山水诗会时杀来。
“保护三位大人!”大殿正前方尽处那《簪花仕女图》画屏的背后,突然冲出一队武人,数数约莫有七八个,他们虎虎生威,八面生风,凌空长跃,以迅雷之势跃至主位前,横成一排,以血肉之躯护住富弼三人。
闻千秋见了这群武人的阵势,微微一笑,开口曼声吟道:“何处江湖无敌手?何人不死有天佑?何须更问生死簿,青面冥王定去留。这首诗,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莫非,你是巫蛊神教教主,青面冥王闻千秋?”其中一名武人问道。
闻千秋脸上散出阴毒之色:“既然你识得本教主,还不快快向我磕头?我可免你一死。”
“青面冥王?哼,你有本事就下来跟我们打斗一场,自己跑到铜柱上缩头缩脑,我看,应该叫你无脸龟王!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把她的头割下来祭天!”另一个武人倒是浑然不怕,高声怂恿道。
闻千秋闻言大怒,陡然疾开双目,瞳孔中簌簌飞出刀光剑影,射来幽古荒灵之气:“就凭你们几个乌合之众,也敢在本教主面前放肆?”
几个武人被闻千秋的双目逼得心中发寒,没来由地仓促后退躲避,恍惚间竟撞到桌案上,发出失声惨叫,脸色极度惶恐。
闻千秋黑色的瞳孔在鼓胀的眼眶中上下游荡,森然可怖,四周顿时腾起袅袅污浊之气,忽明忽暗,缥缈不定,那队武人以为这污浊之气中含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伤人暗器,急忙挥剑去砍,却是缕缕击空,徒劳而已,那污浊诡异之气反而将他们围得更紧了。
“这老妖婆用的是什么巫术,竟然如此诡怪!”一武人气喘吁吁道。
另一武人奋力破开浊气,扯起嗓子大吼一声:“兄弟们,擒贼先擒王,别管什么巫术,先一刀杀了这老妖婆再说。”说完,他抡起手中长剑,“唰”的一声向闻千秋猛然掷去,他要了结这杀人如麻的老家伙。
长剑破空生风,杀气腾腾袭来,却在空中被倏然掠过的一团团白影击了个正着,只听得“哐当”一声,众人惊得眼睛一眨,待再定睛看时,那长剑已轰然落地,再也没了刚才那般生猛狠辣的样子了。那一团团白影也随之“咕咚咕咚”纷纷落地,一落了地,却是借着冲力到处乱窜,众人低头看去,吓,这一团团白影,不是别的,竟是一块块骷髅头!
“骷髅噬灵咒!”卓禄忍不住脱口而出。
闻千秋双袖一拂,那地上随处散落的骷髅头竟不自觉地发出低沉的怒吼,掀起飞沙走石,激荡殿内阁外。闻千秋长啸一声,众骷髅头领命,从地上蹦跳着,“叮叮咚咚”地相互撞击,刹那间借力腾起,在空中相互盘旋,竟成一道雄浑旋风,那旋风霎时腾到一人高,快如疾风扫万物,打得尘土飞溅,扬了众人一身。殿中人大多都是文士,少见舞刀弄枪的场面,更遑论如此阴毒恐怖的手段了,一时心都快窜到了嗓子眼里,只想着逃命要紧,却又自知无路可逃。
正在众人恂惧之时,只听得喊杀声四起,殿内诸人一瞧,众武人竟毛发倒竖,须眉乱横,目眦欲裂,扬剑起掌,扯破喉咙大张声势折冲而来!
去他娘的骷髅头,爷们就不信这个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