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间,但见孤天一青影闪过,犹如水风波荡。不过眨眼功夫,那青影已稳稳落地,怀中正抱着那酒坛子。令人称奇的是,那酒坛子的坛口已敞着了,沁人的酒香随风驰荡,把个伏虎崖熏得如醉春风。
骆世臣定睛一觑,来人果然是卓禄。
只听卓禄对闾丘阳道:“前辈,晚生贪恋美酒,一时起意,也想来讨一坛子喝,恳请前辈割爱。”卓禄言罢,拍了拍坛肚子,又冲坛口吹了吹,狡黠说道,“免得酒香散尽,白白费去一坛好酒。”
“罢了,罢了,既然开了坛,留给你喝便是,不必多言。”闾丘阳睨了一眼卓禄,语中颇有不快,却又不便嗔怒。
“说到这喝酒,晚生倒有些疑惑,前辈和骆世臣不是约好了比酒的吗?为何出尔反尔,比起接酒坛子的武功了?”卓禄言语直指闾丘阳。
闾丘阳自认理亏,无言以对,心中懊恼不已:自己才说了不比武,奈何一时兴起,又在这酒坛子上用强?让骆世臣那穷酸徒手来接酒坛子,他哪里接得住?闾丘阳心里想着,只得勉强挤些笑容,对卓禄道:“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小子又何必当真?”
卓禄见闾丘阳打了圆场,不好再说什么,搁下那酒坛子,颔首抱拳而退。
陆金石看在眼里,却是不乐了:闾丘阳不是明摆着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吗?眼见闾丘阳又从袖间取酒,陆金石提剑迈出,须发在瑟瑟寒风中飘起,他目中厉芒一闪,对闾丘阳洪声道:“闾丘阳,你在此玩江湖杂耍,却无人鼓掌喝彩,甚是可怜。在下来自蝴蝶岛,想与你过几招,不知意下如何?”
闾丘阳听罢,面上毫无怒容,反而笑兮兮地说道:“你来自蝴蝶岛?嘿嘿,我只听说这世上屁最臭,却没想,你们蝴蝶岛的人说话比放屁还臭,呸呸呸,真是奇臭无比,臭不可闻!”
陆金石揶揄闾丘阳不成,反遭讽刺,心中不快,大喝一声:“老妖怪,看剑!”语音未落,剑已杀出,剑刃裹挟飘花,力道更趋浑厚。
“哎呀,飘花剑?吓,敢情你是岛主陆金石!我还以为你是蝴蝶岛来的伙夫哩!”闾丘阳见飘花剑袭来,不想法子去挡,反而又戏谑陆金石几句,激得陆金石手中飘花剑更加霍霍生风。
闾丘阳力退丈余,从袖中腾挪翻转,旋踵之间又掏出一个大酒坛子,只见他左掌托住酒坛坛底,右掌奋力运功,一掌击打在圆鼓鼓的坛身之上,顿时“嗖嗖”风声乍起,如山雨欲来。闾丘阳用力一掷,如臂使指,使得手中酒坛子得心应手,破空往陆金石砸去!
“接好了!”闾丘阳大吼道。
陆金石见酒坛子袭来,立马将手腕转得飞快,剑柄受了他手腕上的刚劲狠辣之力,迅疾传至剑身,一时剑光闪闪,与酒坛子纠缠不已,带起纷纷扬扬的落花,扰得众人目不暇接。弹指之间,陆金石剑锋一顶,便稳稳顶住坛底,毫无差池,旋即又运起剑锋,轻轻一扬,酒坛子已顺势落入他怀里。
陆金石左右一瞅,指向一石头道:“这嶙峋怪石不错,不如就拿来当酒桌子吧。”言毕,便将前后两个大酒坛子通通置于那怪石上,两个酒坛子皆立得稳稳当当,一点也不打颤。
“飘花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是不是真金,还需用烈火来炼炼!陆老头,你且再接我十坛酒!”闾丘阳说完,又奋力从袖间推出一坛酒,陆金石也不谦虚,继续用他飘花剑接酒,二人你来我往,如此这般,那嶙峋怪石上居然摆上了整整十二坛酒,吓煞众人。
闾丘阳拍拍手掌,土灰四散。他拱手对陆金石道:“陆老头,承让承让!”随即对骆世臣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子,比酒就要开始啦,你怕不怕?你若是怕,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只需叫我一声爷爷,我便放了你,可等你输了再反悔,我闾丘阳可不会再认你当孙子!”
“听你这话,似乎怕的人是你吧?”骆世臣眉毛微微一扬,“闾丘阳,你可要记清楚了,若是你输了,便要与中原武林同袍,共襄大事。”
“小子,实话告诉你,咱巫山派喝酒的本事天下闻名,我闾丘阳别的不行,酒量却可载舟。当年在洞庭湖的枫叶坞,我与洞庭剑宗宗主韩藏斋大喝了三天三夜,他韩宗主早已醉得不成人形,而我闾丘阳依然清醒得很。我再告诉你,今日这酒辣燥得厉害,难吞下肚子啰,也罢,怪我闾丘阳啰嗦,跟你说了这么多。既然你执意要比,我就给你这机会,容你大胆一回,若输了,你这辈子可就老死巫山啦,嘿嘿。”
陆金石听闾丘阳这么一说,心中也不免忧虑。骆世臣区区书生,舞文弄墨还行,若是比酒量,怕是比不过武人。再说了,这巫山派向来玄怪诡谲,闾丘阳更是不知藏了多少喝酒的绝活儿,连韩宗主都甘拜下风,他骆世臣又如何赢得了?
“前辈,我夫君中了闻千秋的千足蛊,身子尚且虚弱,不如,就让我来替他比酒吧。”说话间,王尘锦已疾步朝骆世臣走来,二人相对凝望,王尘锦雅然一笑,眸中情深如水,骆世臣却是止不住地摇头,示意她莫要来趟浑水。
“你?”闾丘阳斜着眼珠子瞅向王尘锦,又上上下下不停打探,举棋不定,落子四顾,到底吃不准这姑娘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都说女子不吃酒就罢了,若是能沾酒,必定千杯不醉!这姑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告奋勇为其夫君解围,莫不是成竹在胸,深藏不露?
闾丘阳思忖间,猛然一个念头急转而至,骇得他大惊不已,登时脱口而出:“呵呵,你这女子,真是狡猾,连我闾丘阳也差点给蒙住了。我再不济,也是堂堂巫山派的掌门,而你,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若我赢了你,江湖上会鄙夷我闾丘阳,说好男儿不跟女斗,我输了,坊间更会轻贱我,说我连女人都比不过,哎,这横竖都是输,我又岂能中你的奸计,自寻晦气呢?”闾丘阳言语至此,又瞥了骆世臣一眼,语中带着羡慕,“不过,这女子如此痴情,你小子真是有福,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