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千钧一发,卓禄焦急难耐。他知道,那施蛊者用的功夫正是巫蛊神教的遁门道,能潜入馆阁楼台、三尺泥渊、九曲黄泉,只要口念咒语,便可倚暗处而行进自如,无人可以察其行踪,待到敌人精神松懈之时,借机发难,大可置敌人于死地!就算不能一招制敌,也可抢得先机,稳操胜券。
卓禄火急火燎,心中暗想,若是再不想法子,王尘锦这次怕是要埋入土中,不复见天日了!情急之下,卓禄又催逼双腿,脚下生风,状如狼奔!
情势愈发危急。一抔黄土已盖住了王尘锦的额头,她本欲用手拍去,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吃进土里,吃进土里也就罢了,右手上似乎还绑了一块大秤砣,将自己拼命往下压,她聚起全身力气,死活拿不出右手,她一向稳重端庄娴静淡雅与世无争,哪里遇过如此险情,一时恐惧、焦虑、着急、难过、悲伤如潮水一般奔涌上心头,汹涌澎湃,瞬间就将她吞噬!
猝然之间,她感到自己永坠万丈深渊,成了将死之人,四周月隐星沉,伸手不见五指,适才还闪着的一丁点儿光亮也消逝不见,只剩下万古如斯永无止境的深邃窅冥,仿佛元元遂初茫茫太始万物鸿蒙……她一点一点往下沉,心中已是绝望透顶,忽然耳边发出“飕飕”风声,惊得她一阵恍惚。
迷迷糊糊之间,隐隐约约见一根厚实的竹竿高高扬起,狠狠鞭入土中,力道尽灌上下,鞭得土石开裂,连大地都为之一震!
“化骨鞭法!”百步之外的陆寻晖脱口而出,他目力极好,一眼即看透卓禄的武功招式,不禁又感叹道,“卓兄弟真是英雄出少年,连河洛帮的看家本领都学得如此灵动。”
持竹竿的人正是卓禄!他这一鞭子下去,地上层层泥沙土石陡然松动,上下起伏拱塌,还隐隐发出些沉闷的声响,仿佛大地深处有死了千年的魂灵复活,诸人为之一骇!
卓禄的脸上浮起快意,毕竟自己学这化骨鞭法还学得有板有眼,适才一鞭子,打得躲在沙土下的施蛊贼抱头鼠窜,可卓禄旋即又想,无论自个儿如何对付那施蛊贼,只要他一直运遁门道,躲在土下,隐于石中,自己即便有通天之术,又如何能逮住他呢?如此这般想着,他心中快意全无。
“卓禄,卓禄!”王尘锦语声微弱,却仍呼救不断。
王尘锦的呼救声掠过卓禄耳边,他精神一振,拍拍脑袋,如醉汉恍然醒来,想起王尘锦深陷泥沼,自己适才跟那施蛊贼打斗正酣,竟然忘了救人!
卓禄心生愧意,立马气运丹田,奋开四肢,蹲身下探,运足力气,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噗——”的一长声,便将王尘锦整个儿从泥土沙堆中救出。王尘锦既已得救,却是深蹙双眉,面色涨紫,额上冷汗涔涔,浑身疲乏无力,困顿不堪,无奈跌坐在地。即便如此,她仍强打精神,压低声音,拉住卓禄,在他耳边三言两语,如此这般,卓禄屏息静听,欣然会意,微微点头。
须臾间,卓禄长舒胸中之气,吐掉污浊,拍拍双手,丢了竹竿,冲王尘锦兴奋说道:“嫂子你别怕,刚才,那施蛊贼狠狠挨了我一鞭子,他就算不死,也是伤筋动骨,活不长啦!”
王尘锦听罢,脸色微微起了些红润,气息渐渐转稳,又对卓禄道:“这施蛊贼的武功阴毒厉辣,你要小心,不可轻敌。”
卓禄大哼一声,眉宇之间尽是洋洋得意,唇角尽是满不在乎,娇纵答道:“嫂子,你有所不知,我用的武功名为化骨鞭法,乃是北方第一大帮的看家本领,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武术,这功夫一使出来,就算是巫蛊神教教主闻千秋,也未必能占我上风。”
王尘锦略微一笑,双眉舒展:“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放心了。”她稍稍停顿,又道,“那施蛊贼自身难保,断然不敢再与我们为敌,看来,京城中的奇案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只是嫂子你浑身都有伤,要好生运功调养一下。”卓禄双目炯炯,掷地有声,“你且静下心来运功疗伤,什么都不要管,我从旁助你一臂之力,相信只消半柱香的功夫,你就能痊愈。只是,你运功疗伤的时候,定要心无旁骛,否则会被阴毒之气攻心而死。”
王尘锦盘腿而坐,聚起精气神,精骛于一心,脸上浮出阵阵红霞。她全身筋骨稍稍膨胀,而游走于筋骨间的血脉则是越发平缓,看样子,她已全然忘怀身边一切,进入无我之境。卓禄在王尘锦身后席地而坐,思绪神游空阔,意念稳泛沧溟,使出二指在王尘锦背部的风门、神堂与至阳三穴位之间来回用力,与四周冲气为和。
百米之外的骆世臣与陆寻晖依旧忧心忡忡,只听骆世臣问陆寻晖道:“陆三弟,你说那施蛊贼,真的不会再来挑衅了么?”
陆寻晖沉吟片刻,面露难色道:“这还真不好说,毕竟,我们在明,贼寇在暗。但孙子兵法有云,‘不伺其不来,伺吾有以待之,不伺其不攻,伺吾有所不可攻也’。如今我们并不知道那施蛊贼是死是活,理应提高警惕,全力戒备,以防他杀我们个措手不及。可是,嫂夫人竟然在原处运功疗伤,真是匪夷所思。大凡运功疗伤,必须专心致志,不被他人所扰,她就不怕那施蛊贼没死,反过来偷袭他们?”
“我估摸,那施蛊贼定在使诈,他根本没有被化骨鞭法所伤,此刻仍埋伏在地下,相机而动。眼下锦儿受了伤,正是那贼人寻衅发难的时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锦儿他们受伤,我要去保护他们!”骆世臣将自己的拳头捏得“啪啦啪啦”响,忽喇喇迈步即出,却被陆寻晖一把逮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