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二哥,这遍地都是蛇蛊,你不会轻功,万一被红花水蛇伤了怎么办?不如我去为好。”陆寻晖言罢,破开满地杂草,分出一条道来,发力起身三尺,拔腿便往王尘锦处奔去,草丛中虽是遍地蛇蛊,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终究伤不到他。
陆寻晖刚迈出数步,那边已起动静。但听王尘锦周遭的土石下发出暗声,倏忽变化间,土层中齐刷刷顺出两只森然大手,兀然向王尘锦合抱而来,卓禄从旁见了,眼疾手快,立马捡起适才随手丢掉的竹竿,力贯双臂,重重给了一鞭子,打得那两只手皮开肉绽,在空中颤抖着左右乱舞,找不着北!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卓禄大吼一声,又起竹竿,力贯上下,斜刺里鞭向那两只森然大手,刹那间,竹竿化为绳索,竟将那两只手密密盘绕,死死捆扎在了一起!
卓禄稍稍发力,便如拔萝卜一般,将那施蛊贼整个人儿从土石中拔起,落得尘土飞扬。卓禄自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弃了竹竿,返身逮住王尘锦的胳膊,使出浑身解数,双腿用劲一登,力退两丈有余,独留那施蛊贼蜷缩在地,哀哀呻吟,他双手被缚得要紧,虽拉扯不断,终究是没办法解开。
转眼之间,九把长剑风驰电掣而来,剑锋齐刷刷指向地上的施蛊贼,死死封住了他的咽喉,如此森严的架势,那贼寇纵然插上大鹏的翅膀,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在劫难逃了。
周围的土石草莱中依稀还有蛇蛊游走,不过已全然失了方才的凌人盛气,又在不经意间隐入榛莽中去,再也寻不着了。
王尘锦苦苦支撑,尚且能够坐起,只是人疲体虚,精力实在不济。一只手轻轻伸来,落在她右胳膊处,她细细体察,顿觉暖意从那手心处源源不断地淌进了自己的身子里。
该是世臣来了!
王尘锦心中渐暖,忙将自己的脸缓缓贴上那带着暖意的手,便觉这凄迷之夜不再苦寒。人生本就苦短,谁也无法握住自己的命运,自己与世臣,都不过是江河湖海里的一页扁舟罢了,要通向哪里,终究不得而知,能把握住的,不过是这凄风苦雨夜的彼此慰藉。
王尘锦情念转此,顿觉欣慰,握骆世臣的手越发握得紧了。
骆世臣的另一只手紧紧贴在王尘锦的腰上,心中波涛汹涌。是哎,刚才十万火急,生死悬为一线,万一锦儿横遭不测,此生便是缘尽,再也无法长相厮守,空留自己独寄人间,寒霜染鬓,白雪满头,叹霜风凄紧,悲关河冷落,伤残照当楼,听一声梧叶一声秋,数一点芭蕉一点愁,无奈三更归梦三更后,此情此情,奈何不纠得人肝肠寸断!
骆世臣心中忽又冷笑——若是锦儿不在了,虽有月缺花残,春秋更替,这冉冉物华又与我何干?有道是柔肠一寸愁千缕,骆世臣这么一想,便陷入情深之中,愁绪百转千回,绵绵萦绕,纠缠不已。
王尘锦淡然一笑,她与骆世臣结发同枕席,自然能感受得到他的心绪,见他这般伤春悲秋,忙安慰他道:“世臣,今日虽涉险,好歹天道常与善人,现在险情烟消,蛊虫云散,我也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只要好好休息调养,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骆世臣听王尘锦如此一说,心中多少有了释怀,整个人空静不少,他轻轻抱住王尘锦,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要说什么了。
卓禄又想起了些事,对骆世臣道:“世臣兄,刚才我和嫂子假意运功疗伤,其实是想引那施蛊贼出来,那贼人用巫蛊神教的遁门道,在土下穿梭横行,我们根本抓不住他,幸好嫂子机灵,卖出破绽,那贼人果然上当!嘿嘿,他机关算尽,偷袭不成,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真是痛快!”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骆世臣更是眼前大亮,拊掌称快:“原来你们佯装运功疗伤,其实是放长线,钓大鱼,真绝!”
卓禄点点头,却又喟叹道:“哎,只是苦了嫂子,她身上带伤,还要强忍痛楚,假意运功,以蒙蔽那贼人的双眼,嫂子有如此肝胆,真是女中豪杰。”
王依缘气得跳起脚来,指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施蛊贼啐骂道:“哼,这施蛊贼实在太可恶,今日姑奶奶我,要惩奸去邪,把他打回原形!”她嘴上虽是如此说,心里头却没个底。她毕竟见识过那施蛊贼的凌厉狠辣,就算此人被缚,但余威犹在,自然还需小心为上。
王依缘步步逼近,取出不大不小的力,不紧不慢地踹了那施蛊贼一脚,贼人虽是被踹,却愣是没出声,依旧将头深埋进草丛中,无人能见他的模样。王依缘很是憎恶那贼人,心道自己定要报仇雪恨,却又怕自己一脚下得过重,激怒了他,那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万一他一怒之下,拼了老命崩断竹竿,来找自己寻仇,这可如何得了?
王依缘这一脚下去,倒没有荡起任何的涟漪,她见那贼人装死,估摸他是真的黔驴技穷了,于是他撑大胆子,朗声大喝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施蛊害人,还装神弄鬼!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施蛊贼依然没有回应。
更深露重。不远处,老梧桐周身火势渐弱,旷野里变得安静些了,只有不远处的汴河之水击石有声,泠泠作响,不舍昼夜。
“嗨哟,你个贼厮,居然还嘴硬!”王依缘又啐道,她将声音抬高了些,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行,不说是吧?告诉你,姑奶奶我专治哑巴,今天我非好好治治你不可!”
王依缘说完,飞起一脚,便朝施蛊贼脑壳上踢去,却在这当口被卓禄侧身挡住。
只听卓禄道:“依缘妹妹,这施蛊贼虽然可恶,但毕竟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我们不可滥用武功。待我们向朝廷交了差,皇上自有圣断。”
“行,破案要紧,我就不打他了,不过,这贼厮的庐山真面目,我是真想看清楚的,相信大伙儿也很想看个明白吧?”王依缘一面说,一面用眼角余光扫尽在场众人,紧接着,冲身旁一名兵士道,“兵哥哥,有劳你制个火把,我们要亲眼看看,这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的施蛊贼,到底是什么来头!”
火光渐起,洒向地上的每一处杂草枯木,驱散了鬼魅尘埃,终于映红了那贼人的脸庞,也照亮了众人的惊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