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那蛇蛊在里面作怪?我听说呀,这小小的蛊虫发起威来,蛮劲大得很,能抵挡住雷霆万钧的力量,就算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汉,也没他们的本事大。”王依缘又忍不住想要搭上两句话了。毕竟,她性喜欢闹,活泼能言,又爱掺和大事小事,此刻,她嘴门子都闭了好些功夫了,早已招架不住。
“用剑劈开这石墩子,如何?”骆世臣问卓禄道。
二人四目相对,卓禄微微颔首。他也是想到了这点子的,只是苦无十足的把握,遂只能放手一搏听天由命。
卓禄鼓足气势,猛然拔出剑来,一时寒光洒了一地,声威更是咄咄逼人。他借着堂堂剑气,自上而下、自左而右挥舞数下,还未挥完,他陡然回剑一扫,那宝剑即拖出了长长的虚影,影中清寒彻骨,孤寂料峭,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古剑派扬名立万的武功凌虚剑术!
卓禄袖口一收,发声长啸,灌足力气,手中长剑便长驱直入,奋力斫向那石墩子,长剑的虚影层层相叠,最终都凝集到宝剑锋利无双的剑刃处,这剑刃早已在卓禄手中被淬炼得出神入化,又经凌虚剑术一演绎,其力道更是坚不可摧了!
可就这坚不可摧的力道,在落入那石墩子的刹那,竟发出“嗡——”的一声闷响,钝猝的声音激得人痛痒难忍,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那石墩子仍旧岿然不动,仅有团团沙尘从其孔隙处弥散开。
待沙尘散去,众人定睛细瞧,卓禄手中宝剑已断成两截,好似螳臂趟车,落了个身败的下场。
卓禄泛起眼皮,愀然一瞟手中残剑,不免无奈,凝眉叹息,神色黯然。
众人见状,皆是泄气,不知如何对付,倒是王依缘的嘴巴又忙起来了:“本姑娘不是告诉你了吗?这蛇蛊妖得很,它钻入石孔内作怪,用劲顶住了整个石墩子,就算是使出上古蛮荒之力,怕也击不破这石墩子,除非,你让蛇蛊自行爬出石孔!”
“依缘妹妹,你就别贫嘴了,现在想法子要紧!我们只剩下几个时辰了,如果再找不着蛇穴,无法查出此案,等天一亮,我们如何向皇上交代?”王尘锦说完,又忍不住苦叹一声。
“哎,我说姐姐,你就别这么忧愁了,小心早生白发。”王依缘摇头晃脑说道。她见众人对她气不打一处来,就差火山爆发了,倒也识趣,立马闭口不言,可她仍旧耐不住寂寞,左右张望一番,突然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似乎发现了新奇之物,立马沉稳下来,又启口道,“大家别担心,我想到了一条妙计,定会让那蛇蛊乖乖从石孔里爬出来。”
“妹妹,大伙儿有燃眉之急,你就快说吧。”王尘锦捉急难耐,语中既有不满,又夹杂着哀求,她话未说完,额头上已沁出一层汗水。
王依缘见姐姐情绪激动,知道自己做得过了头,得填补窟窿要紧,于是赶紧说道:“姐姐,蛇不是怕雄黄吗?我们只要将雄黄洒入石孔中,蛇蛊自然会乖乖地爬出来。”
卓禄听罢,干笑一声道:“依缘,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买雄黄?再说了,就算我们有雄黄,这石孔里的情况你可知道?万一蛇蛊被雄黄一侵,寻别的地道逃走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王依缘言语利落斩绝,掷地有声,猝然间就堵住了众人的嘴巴——是呀,现在大伙儿束手无策,面面相觑,焦躁无比,与其这样干等,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或许还能逢到一线希望。
“离此地不远处有一家药铺,只是不知那店家睡了没有。事不宜迟,卓禄兄,你行动最快,就有劳你快走一趟了。”骆世臣眼中尽是期待。
卓禄依言,正欲转身走,忽地一怔,众人更是惊猝不已——不知这死寂的黑夜里,何时响起了一段幽旷的琴音,琴音披沙裹叶,含烟吐尘,翻涌激荡,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卓禄已然听出,这弹琴者内力深厚,引宫弄商之间,竟能掀起物事,搅扰乾坤,看来这弹琴之人,定是大有来头的,不过来人是敌是友,可就说不清楚了。
莫非弹琴者就是闻千秋?卓禄的脑海里陡然间迸出这念头来,不禁骇得深吸了一口凉气。闻千秋这女魔头武功深不可测,虽说她当日在孤山客栈铩羽而归,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倘若她此时现身,怕是无人能敌!
骆世臣倒是夷然自若,因为他已经听出了琴中之音。如此信手续续发力,不着一丝弹压拨弄的痕迹,仿佛源自天籁,是造物主无穷无尽的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般好身手,除了当日在江陵城的城隍庙中听过,世间能得几回闻?
骆世臣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
琴音渐渐和缓下来,众人的心稍稍得到整理,纷纷左右张望,却不见任何人影,只有无尽的黑暗作伴。黑暗尽头,琴音如行云流水,清新脱俗,灵动柔美,一泄而下,沛然自足。恍惚之间,似又觉着琴音中藏了绵绵劲力,续续从石土间淌过,裹挟着水气,翻滚着尘埃,直向古吹台牌坊的石墩子袭去,且是无孔不入,其势不可阻拦!
那石墩子被这清音一涤荡,便再也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了,整个儿好一阵震颤晃荡,吓得众人赶紧后退。
“听这琴声的力道,果然是高手!”王依缘目中精光一闪,四下里瞧,却什么人也没瞧见,憾得她努努嘴巴,高声怏怏道,“只是可惜了,这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死活不敢露脸。依我看啊,这弹琴之人一定是个丑八怪,怕吓着我们了,所以乖乖躲在暗处。”
“依缘妹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依我看,弹琴者应该是一谦谦君子,风度翩翩,仪态从容,多情潇洒。”骆世臣掷地有声。
王依缘不服,又继续与骆世臣搅和,二人遂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全然忘了那琴声已再度横扫而来,如滚滚洪流,如惊涛骇浪,如狂风推移,如排山倒海,在惊涛拍岸间,猛地向石墩子灌涌而去。
等反应过来,却是迟了,众人被迅风击倒在地,耳边一声巨响,吓得王依缘困意全无,待回头望去,才惊讶地瞧见,四周尘粉乱窜,自个儿更是被尘灰涂抹得厉害,直闹得灰头土脸。她举目一望,吓!古吹台牌坊竟如醉酒之人,整个儿欹倾着,歪歪扭扭摇晃不绝,欲倒向一旁屋檐处,把些瓦块都给蹭落了不少。再低头一瞧,顿时明白那牌坊为何会变成瘸子了,原来,它脚下藏着红花水蛇的石墩子,不见了!
石墩子呢?
偌大的石墩子,怎么眨眼之间就消逝了踪影?
众人皆是茫然不知所措,王尘锦蓦然醒悟,忙用袖子驱散尘灰粉渣,果然见那红花水蛇原地翻滚,滚得死去活来,看这境况,它该是受了不少痛楚,浑浑然痛不欲生!
“弹琴之人果然是高手,琴声刚劲,如苍龙行天,力贯苍穹,就这么三两下子,竟将石墩击打成碎屑与齑粉,逼得蛇蛊再也无处藏身。”卓禄啧啧惊叹道,他略一停顿,又将炯炯目光洒向暗黑之夜,铿锵道,“只是不知,阁下是何方高手,为何久久不肯现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