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通宵的折腾,众人精疲力竭,呵欠连天。送走展画和巧言,众人返回卧房倒头就睡,整个随意居除了偶尔起些鼾声,也就只剩下沉寂了。
日上中天,卓禄苦着脸奔入随意居,他大口喘气,累得不得了,身子发软,绵绵地靠在一堵墙上,仿佛就要虚脱。
“卓禄,你怎么了?”骆世臣正在花圃中打理,抬眼一见卓禄,大惊失色,脱口喊道。
“世臣,不好……不好了,鄢然,她……她不见了!”卓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不见了……”骆世臣本就没有睡好,现在又猝然临此大事,脑海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卓禄歇了歇,梳理思绪,颤声说道:“自清晨回房,就再没见到鄢然。我心中虽然诧异,却也没有想太多,再加上我当时实在太困了,于是倒头就睡,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却发现她还是没回来,我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劲,鄢然从不会出门这么久的!我寻尽了随意居,一无所获,又搜遍了南屏山,也是无功而返,鄢然她去了哪儿呢?”
“你先别着急,我们发动所有人,好好找找,一定能找到鄢然的。”骆世臣目光坚毅。
卓禄攒眉苦脸,神色黯然:“世臣兄,我现在心乱如麻,我真恨自己没用,怎么就找不到她?可我又仿佛觉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她的欢声笑语总是萦绕在我耳际,可是我定睛一看,她又不见了!我心里好难受,好沉重,可是一模心口,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世臣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见卓禄一团乱麻,骆世臣心里头也觉堵得慌:“卓禄,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先稍稍镇定,什么也别想,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我们一起努力,定会寻到鄢然的,一定的。”骆世臣言语坚定。
大伙儿将南屏山弄了个天翻地覆。寒风凛冽,残阳如血,刺得人心生疼,可是,卓禄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发疯似地挥剑乱砍荆榛草莱,枯枝杂叶,击得荒野“哗啦哗啦”直响,昏鸦扑闪翅膀,疾荡飞起,嘶哑的鸣声将晦暗苍老的天空撕裂成了数块,卓禄苦从中来,长啸数声,伤心欲绝,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暮色深沉,暗夜涌动。旖旎的西湖边,白虎长老沿堤岸飞奔而去,他肩上扛着一人,手中握紧虎头杖,身上还有伤情,不过还好,他内力雄浑而连绵不绝,一直与毒火死死纠缠,好歹护住了自己的身子。夜色笼罩中,他行走如风,黑色衣襟随风上下,荡起一阵诡异的气息,搅得四下风云激荡。
不知行了多久,白虎长老终于在湖边一座庭院前停下脚步,那庭院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玲珑斋”三个字。白虎长老稍稍喘息,吐出胸中浊气,又禁不住小咳数声,他毕竟有伤在身,不能用强使劲,万一伤筋动骨,可就大为不妙了。他舒缓心神,迈开大步,走近大门,用虎头杖在地上杵了三下,院门似乎通晓人性,闻声即开。
庭院森森,阴暗潮湿。除了不断腾起的污浊之气,还有几丝“吱吱吱”的怪叫声,以及地上白晃晃的骸骨散出的寒光,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白虎长老走进庭院,两个巫蛊神教徒迎上来,微微鞠躬,白虎长老听风辨音,冲面前的两人点点头,两人让开一条道,任白虎长老往庭院更深处走去。
“瞎老虎,你此刻赶着来见我,不知有何要事?”一段阴冷的嗓音从内院袅袅升起。
白虎长老把这嗓音听得真真切切,却未回应,而是顺手将肩上扛的人卸下来,才煞有介事地回道:“禀报教主,我已查明,骆世臣正联络江湖中人,打算在冬至之日窜集船坞山,密谋策划,想要……”言至此处,白虎长老却是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讲了。
“说,他们想要干什么?”那阴冷的嗓音拍案而起。
“想要擒拿教主!教主,此事十万火急,必须早作打算。”白虎长老越说越急。
内院中缓缓走出好几人,为首的正是闻千秋!她头上戴的牡丹花鲜艳极了,在这幽暗昏惑的地方,愈发夺人眼目。她轻轻将手中鸠首杖在地上杵了三下,以示招呼。
“此事我早有耳闻。”闻千秋沉吟片刻,突然发了一声冷笑,“骆世臣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不过,既然他邀约江湖中人窜集船坞山,死活要与本教为敌,本教主自然要奉陪到底。冬至之日,我们也跟着上船坞山,去凑一凑热闹。”
闻千秋正说话间,蓦然瞧见了白虎长老卸下来撂在地上的人,那是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闻千秋当即一凛:“瞎老虎,你虏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做什么?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难不成还有男欢女爱的雅兴?瞎老虎,你可得牢记本教清净寡欲的教规呀,犯了教规,不容我处置,你常年练功修成的蛊气都会让你自己走火入魔,引身自焚,你可千万要小心呐!”
白虎长老哭笑不得,脸上阴晴不定,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对闻千秋说道:“教主,你多虑了。这女子名叫鄢然,是骆世臣的表妹。昨晚,我大闹了骆世臣的随意居,离开时,竟在无人处,偶然瞧见了这女子,见她正专心作画,于是我从身后偷袭了她,将她一掌打晕并虏走。属下这么做,只是想将她作为人质,到时候要挟骆世臣,不怕他不就范。”
“原来如此。”闻千秋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些,她没再多言,只是轻轻往前踱了几个碎步,细细打量人事不省的鄢然。
“教主前一阵子被拜日神功所伤,不知是否已康复?”白虎长老关切问道。
“还好,我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疗伤,现在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闻千秋点点头,怒气又起,急啐道,“哼,骆世臣实在歹毒,居然引来慧远与我作对,害我受了重伤,要不是我武学根底深厚,身子骨硬朗,现在怕是早已咽气了。此仇不报,我闻千秋难消心头之恨。”
闻千秋越说越愤怒,她缓缓迈开步子,用鸠首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平地乍起烟尘。
“教主息怒,当时若我在,定会舍命护住教主的。”白虎长老阴沉沉的声音在庭院里徘徊,“教主既然已经康复,何不立即上南屏山,杀了骆世臣?”
闻千秋听罢,冷笑一声:“瞎老虎,我问你,我的江湖名号是什么?”
“青面冥王。”白虎长老应声回答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收他骆世臣的狗命,是迟早的事!等到冬至之日,江湖中人窜集船坞山的时候,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杀了骆世臣,如此,天下人才会知道我青面冥王的厉害,知道我们巫蛊神教的厉害,哈哈哈哈!”闻千秋眼中迸出精光,仰头放声大笑。
白虎长老面带喜色,拱手说道:“教主厉害!教主有上天护佑,神机妙算,定是无敌于天下。可是,属下担心,若慧远那个秃驴也上了船坞山,以他拜日神功的威力,教主您,怕是不好对付……”
闻千秋微微收敛面上兴奋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你所言不虚。江湖中唯有慧远让我寝食难安啊!前些日子,本教主痛定思痛,不断反思当日孤山客栈落败的缘由,哎,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如果能悟透本教的至尊武学大光明法,我还怕他慧远吗?”
闻千秋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句话似乎有穿云裂石之功,直冲得整个庭院飞沙走石,让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所以,本教主定要淬成大光明法!”闻千秋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缓缓提口气,才得以压住胸中怒火,“想当日,在江陵的千佛洞,我原本可以习得大光明法第八卷,只恨他骆世臣从中作祟,少背了最后一句心诀,害我差点走火入魔。不过,有道是苦尽甘来,这些日子,我凭借自己的武学慧根,苦苦揣摩那最后一句心诀,终于顿悟!”
“这么说来,教主已经练到第八卷,有了召唤幽冥鬼将的绝世神力?”白虎长老眼中绿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