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白虎长老已踏着轻快的步子,随疾风潜入朱角楼街马家药铺旁的陋巷,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他虽瞎了眼睛,但毕竟有“三探”的本事。屏息静气、凝神蹙额间,他已探到了裘文兄弟的破宅子。宅中庭院臭气熏天,激得他直作呕,只得赶忙捂住口鼻,蹑手蹑脚而行。
此刻,公孙武和裘文正在厅堂中吵得不可开交。
“公孙武,我都告诫过你多少次了,叫你尽快搬走,你还赖在这破屋子里做什么?”裘文催促道。
“瞧你那怂样!一天到晚就跟只老鼠一样,只知道东躲西藏,过着不见光的日子。要我说呀,你不如躲到老鼠洞里边去,在那里好吃好睡,永远也别出来见人!”公孙武在烈火上猛烈地烹油。
听公孙武如此顶撞自己,言语之间还颇多戏谑,裘文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将两只拳头捏得“噼噼啪啪”响,但脸上依然镇定,嘴里小声嘀咕两句,旋即连珠炮似地质问公孙武道:“你越长越傻了吗?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田开疆为何莫名其妙就死了?又是谁挖出坟墓,将他的尸体掩埋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古井中的孤魂野鬼干的!”
“嗨,这世道,离奇的事情多了去了。田开疆死了就死了呗,埋了更好,一了百了,省得你一天到晚都惦记着他的内力!”公孙武怼道。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头毕竟也是悬着的。想想也觉奇怪,田开疆为何突然死了,还莫名其妙地“钻”进了坟墓?这么一想,他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不过时间一久,再没出过异样,他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暗忖着或许是哪儿来的飞禽走兽,将田开疆给埋了吧,管他呢!他这么想着,便懒散懈怠了,任凭裘文催搬家催得急,他也懒得搬哩,而且,他与裘文颇多龃龉,到了后头,更是啥也听不进去。
“你说什么?我惦记?”裘文气得有些糊涂了,他抡起食指,狠狠指向自己的鼻尖儿,又猛地打直了,倏然指向公孙武的额头,“你……你个混蛋!你可别执迷不悟!你再这么捣蛋下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你骂谁是混蛋?”公孙武自然不服输,他抡起拳头,斜刺里急出,突地砸向裘文的左脸。裘文没个防备,只得硬生生受了一拳,他痛哼两声,失了重心,往后退了数步,方才站定。
“你小子这副臭皮囊,今天该收拾收拾了!”裘文如同发了狂的野兽,他龇牙咧嘴,咆哮着连环出掌,步步逼向公孙武,公孙武不甘示弱,外后一跃,站上桌案,居高临下,双臂撑开,气势如虎!
就在这当口,窗外飞入两只木棍儿,分别朝两人的太阳穴处打将过去,打得两人惊叫,捂头狼狈避开。
“什么人?”裘文一凛,大声喝道。
公孙武心中更是起了突,心道这破宅子立于极偏僻的陋巷中,幽暗昏惑,戾气深重,怕是鬼也不敢来叨扰,可今日,竟来了不速之客捣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两个小子,在这里瞎吵什么呀?”虎头杖开路,白虎长老大步流星,欺入堂中。
这不是巫蛊神教的白虎长老吗?裘文和公孙武二人曾在巫蛊神教学艺,自然是认得他的,眼下乍见,不免惊愕悚然,脑海中一片闹腾——白虎长老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裘文念头急转,又想到巫蛊教徒千千万,他们俩在教中泯然众人,而白虎长老是教中的高手,怎么会认得他俩?
裘文笃定,白虎长老一定是上错了门,找错了人。
“老先生,你眼力不好使,怕是走错了地方吧?”裘文知会道。
“裘文,公孙武,二位别来无恙吧?”白虎长老脸上诡异一笑。
二人脸上顿失颜色,身子如浸冰窖,浑身上下凉了个透,似乎就要冻住了一般。
厅堂中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重重疑惧在二人脸上蔓延,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瞥了对方一眼,互相罢手,卸了拳头,脚下缓步散开,渐成犄角之势,眼中凌厉的寒光齐刷刷朝白虎长老杀去。
裘文与公孙武的动静,白虎长老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稍稍镇定,又启口道:“怎么?多年不见,今日一碰面就想跟我过过招么?哎,玄武长老那糟老头,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带出的徒弟横竖没个礼教!”
二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道白虎长老这瞎老头居然知道这么多底细,如今怕是要遇上大麻烦了!
“属下拜见白虎长老,祝福寿绵长,喜乐安康。”裘文知趣,匆匆吐了些应景的话,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白虎长老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来此地,又究竟想干什么?
白虎长老听罢,脸上由喜转嗔,鼻孔里“哼”的一声:“你们两个小子,四处为非作歹,坏我巫蛊神教的名声,真是狗胆包天!”
“在下和愚弟已退隐闲居多年,从不过问江湖之事,不知长老这话,从何说起?”裘文投石问路。
“当朝相国曾在京城里被巫蛊所伤,不知是何人所为?江湖上传言,说田开疆是被蛊虫害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有眉州骆家的徐老夫人,她又是怎么死的?你们两人,就不想跟本长老说说心里话么?”白虎长老话中带着利刃。
二人被白虎长老击中了要害,一时如芒在背,浑身燥热难耐,心中连连叫苦。
白虎长老瞋目切齿道:“你们两个小子,学了我巫蛊神教的功夫,却又反过头来嫁祸本教,真是罪不容诛!好在我们闻教主和骆世臣骆大人绝顶聪明,联手查探出了你们俩的恶行,特命我来拿你们的狗命!”
此刻,二人前额后背皆是冷汗涔涔,双手颤抖不已,面上惊恐失措。
白虎长老言罢,手中虎头杖左右疾出,看来,他要有所行动了。
公孙武明白,他们两人根本不是这瞎老头的对手,若真打斗起来,只有吃亏的。他念头急转,陡然想到这白虎长老爱财惜宝,在江湖上尽人皆知,既如此,何不投其所好?
“长老手下留情!”公孙武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有一样宝物,不知长老是否中意?”
“宝物?什么宝物?”白虎长老闻言微惊,适才疾动的虎头杖也停了下来。
“古剑派的镇山之宝,颛顼剑!”公孙武脱口而出。
“当真?”白虎长老耳朵竖起,双眉大开。
公孙武应了一声。见白虎长老动了心思,手下留情,公孙武顿时来了精神,便说要飞奔去取,却又被白虎长老喝住。
“你们两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可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白虎长老说罢,虎头杖上的虎头扭动,虎嘴张开,吐出了诡异的白色烟尘。
“属下办事向来严实,绝不敢耍什么花招!若长老喜欢,属下这就去取来,呈送长老。”公孙武脚下生风,闪了出去。
白虎长老不敢怠慢,急忙驱动虎头杖,那虎头吐出的白烟越来越多,汇成了一只猛虎的模样,腾云驾雾,朝裘文扑过去,兜头一抓扣住了他面门!
“公孙武,你快去快回,若回来迟了,裘文这小子就成一堆白骨啦!”白虎长老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