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众人纷纷败下阵来,秦明月面色一沉,大袖朝地上的棋枰挥去,转瞬之间,其袖间黑白之光交替而过,那是棋枰上的黑白棋子接续飞起,眨眼功夫已“飕飕飕”朝地上的阴阳蛊打去,其势快如流星。阴阳蛊躲避不及,纷纷中招,被打得四下翻倒,一时攻势放缓。
陡然之间,陆寻晖手中琴声又起,错杂之间,风起云动,天地低昂。众人还在发愣,一股雄浑之力已从陆寻晖的指缝间迸发,直扑地上的阴阳蛊,折冲之间,竟然划出数丈长的星火,四下胡飞乱溅,光亮刺得众人眼皮子打颤,眼前顿生漆黑。
众人甫一睁开眼睛,但见天地间陡转昏暗,众蛊虫慌不择路,忽而往左,忽而向右,四下兜圈打转,绕了一溜弯儿,却又回到原地,止不住“吱吱吱”胡乱叫了一通。
陆寻晖已是涨红了脸,脑门子上热气直冒,脖颈青筋爆出,额头沁满汗渍,许是鸣琴祛蛊用力生猛所致。他深吸大气,提振精神,又以翻江倒海之势再度发力,指间运足了十二分气息,摄魂之音升腾而起,琴音一波高过一波,一浪盖过一浪,整个通天岭皆被汹涌的琴音所包围,连簌簌飘落的大雪,都放慢了脚步。
地上,阴阳蛊被渐趋高昂的琴声所激,身形急晃,爪牙乱颤,愈发狂躁,急促难耐,转瞬之间,却又声声嘶鸣,似已时穷势迫。
崇山峻岭之间风吹草低,仰头看去,数名容貌奇诡、衣着殊异的人破空飞来,荡起阵阵黑烟,氲出层层云纹。
那为首的人正是闻千秋,她头上那朵牡丹在飘雪的映衬下,更显鲜艳炽烈。
离众人还有丈余地儿,闻千秋陡然刹住步子。众人心生蹙惧,目中惊恐不绝,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三五步,唯有龙啸渊疾步迎上,奔到闻千秋跟前,双手不停地作揖,脸上露出谄媚之色:“阿渊恭迎闻教主,恭迎闻教主,闻教主威名远扬,江湖无不敬佩。”
闻千秋连正眼也不给龙啸渊,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她双目扫尽通天岭众人,眸中精芒最终落在了陆寻晖的身上。
只听闻千秋对陆寻晖幽幽说道:“阁下,就是淮南蝴蝶岛的少岛主吧?想不到,你这愣头真有两下子,一弦一柱之间,竟能采日月之精华,弹出绝世琴音,扛住了我的阴阳蛊,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她幽幽说完,便将鸠首杖在地上重重杵了三下,那些找不着北的阴阳蛊,仿佛听到了召唤之声,争先恐后往闻千秋爬去。闻千秋垂下衣袖,甫一着地,众蛊虫旋即沿其袖口钻入,一阵倒腾之后,声息渐止,不复得见。
琴音戛然而止。
陆寻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子,喘着粗气,站起身来,睥睨说道:“闻千秋,你的阴阳蛊不是号称蛊中之蛊吗?今日我一曲还未弹完,你就鸣锣收兵认了怂,不知是何故?”陆寻晖诡谲一笑,“难道,你担心你的阴阳蛊被琴声所害,全都死在了这里?哼,还蛊中之蛊呢,我看呐,就是一群废物!”
闻千秋听罢,却也不恼:“自古一物降一物,本教主的阴阳蛊虽贵为蛊中之蛊,却也有软肋,今日败在你的琴声之下,算你得此威风。”
陆寻晖面上贴金,心中好不畅快。
闻千秋话锋陡然一转,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将毫无心理准备的陆寻晖诧得惊恐万状:“只可惜,月有阴晴圆缺,你们蝴蝶岛的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我的大光明法。哎,你爹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硬要与我斗,结果惨死,落了个烟消云散,真是可怜啊!”
通天岭风卷云涌,众人闻言大悚,陆寻晖的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仿佛神魂已经出窍,他感到胸口有剧痛袭来,浑叫痛不欲生:“你说什么,你……”
“实话告诉你吧,前日你爹与骆世臣,还有一个叫卓禄的小子并肩揽辔,欲上船坞山。本教主正好与他们狭路相逢,又听这三人出言不逊,竟说要上船坞山会盟,擒拿本教主,简直是大逆不道!我一怒之下,使出大光明法,让他们尝了我幽冥鬼将的厉害。你爹与那姓卓的小子当场毙命,死无葬身之地,也是惨啊!”闻千秋言罢,又发出叹惋之声,生出怜惜之态,她杀了陆金石,此刻却是猫哭耗子,好不让人恼怒非常!
“闻千秋你这狗贼,我与你不共戴天!”陆寻晖瞋目切齿,血气上涌,似要破脑而出。他自肩背处拔出长剑,驭动剑柄,催逼剑锋,左右横扫,瞬时飘花漫天,粘满迷人花瓣,花瓣萦绕剑身,伴雪嚯嚯生风,直朝闻千秋面门杀来,那便是蝴蝶岛赫赫有名的飘花剑了。
闻千秋脸上云淡风轻,夷然自若,只是轻轻拈下头上的牡丹花,她诡异一笑,双瞳被那绽放的牡丹花所填满。
众人双目陡睁,知道闻千秋要大开杀戒了。
陆寻晖的飘花剑已杀到闻千秋的眼前,闻千秋将鸠首杖往前疾送,鸠首杖四周黑色光影游走,那黑影扑闪翅膀,形貌不殊,竟现出鸠鸟的形貌,它陡然放声一鸣,声音传响整个通天岭!
眨眼间,鸠鸟直扑陆寻晖,飘花剑根本遏不住其要害,反而自损锋芒。短短三个回合,陆寻晖已是气喘吁吁,被闻千秋逮住机会,一掌带风狠狠击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左肩上。
陆寻晖疼痛难忍,只得侧身护住左肩,却不防闻千秋又急攻,鸠首杖大喇喇击向他的肩背,一下子将他打飞了出去,滚出数丈之远。
“陆三弟!”王尘锦见陆寻晖落败,心头一颤,与蝴蝶岛众弟子一道,奋力将陆寻晖救起。
游功书眸中紫电交迸,他上前两步道:“闻教主,你堂堂江湖高人,何必去欺负一个晚辈?敝人不才,想以化骨鞭法向你讨教。”
闻千秋冷笑道:“游功书,想当年昆仑关一战,你与田开疆联手,连着击败了我巫蛊神教的四大长老,威震江湖。可惜田开疆那个老家伙莫名其妙死了,今日你独自一人向我挑战,不知胜算能得几成呀?”
游功书的眼前,又浮现出九年前昆仑关的金戈铁马,彼时,他与田开疆携手击敌,意气风发,何等慷慨,何等豪迈!可惜时过境迁,田掌门竟被血蜮蛊害死,陨落苍穹,真是天妒英才!想到这里,游功书不禁满腔悲愤,他怒目圆瞪,手把竹篙把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