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这船坞山怎么这么热闹呢?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到齐了吗?”空山间传来闻千秋阴阳怪气的言语,落入通天岭中,显得颇为刺耳。
大敌当前,众人肃然,纷纷打桩子站定,腿脚插地数寸,严阵以待。惟简方丈和游功书岿然不动,面上毫无惧色,任飞雪和夏莫问却是发怵,双颊挂了汗水。
“闻千秋,今日天下豪杰会盟船坞山,正是为了擒拿你,以驱散迷雾,查明真相,辨出曲直,拨云见日。你来得正好,束手就擒吧!”王尘锦上前两步,抗声说道。
“哼!本教主的大光明法天下无敌,今日胜负已定,你们就等着黑白无常来拿命吧!”闻千秋不疾不徐地说道。
阴沉沉的天空中,云翳飘荡来去,仿佛张开血盆大口,随时会将整个通天岭一口吞噬。
“日月隐,星斗没,黑白分,阴阳合,裂石出,飞沙起……”旷野里隐隐传来诡异的言语,听来时断时续,让人不大明白。
“小心,那是阴阳蛊!”陆寻晖收敛气息,终于听得真切,那不正是闻千秋的施蛊咒语吗?
山林间的污浊之气陡然下沉,初时不过灰色,在空中翻滚着,竟然翻出淡墨,淡墨渐渐转黑,更显骇人。黑色的浊气越聚越浓,蒙蒙漠漠,且不时传出“吱吱吱”的怪异之声。
惟简方丈想起当日孤山客栈的打斗,彼时,闻千秋施蛊,也用了这障眼法,使自己看不清蛊虫在哪里,稍稍迟疑片刻,局面就让闻千秋占了上风!如今形势急迫,必须先发制人,再也不能给她机会了。
惟简方丈这么想着,旋即上前两步,拈下一颗念珠,口诵几句佛经,尔后双掌一击,那佛珠便被击成碎屑,他全身收紧,双掌齐齐发力,手中碎屑已大喇喇击向那团黑浊之气。
空中又传来闻千秋的哂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惟简呀,你连这话都没悟透,居然还当了少林寺方丈,我看呐,少林寺就要败在你的手上啦!”
层层浊气汹涌,很快便将惟简方丈击出的碎屑吞噬,再也寻不着踪迹。
闻千秋的余音还在空中盘旋,忽听任飞雪凄厉尖叫,众人循着她的眼目看去,但见土石松动,泥巴里钻出好些黑白相间的蛊虫,且越聚越多,密密麻麻。须臾之间,蛊虫已将众人团团围住,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左盘右蹙,横行霸道,所行之处,寸草皆腐,土焦石裂,发出阵阵烧灼声,待余烟散去,地上独留刺鼻的灰烬。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闻千秋是声东击西,让人误以为阴阳蛊隐在层层浊气之中,其实,她早已将那些鬼东西散入泥土里,暗度陈仓,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枉费了惟简方丈的念珠。
“阴阳蛊乃是蛊中之蛊,你们这些浑贼,今日能死在我阴阳蛊之下,也算是你们的福分了。”闻千秋大声铿訇。
“拿琴来!”陆寻晖对身旁的随从朗声说道,看来,他要鸣琴祛蛊了。
众人见陆寻晖出手,想起他们淮南蝴蝶岛的祛蛊术高妙不凡,心中顿时有了些底气。
秦明月却是哂笑,泼出一盆冷水:“这位便是淮南蝴蝶岛的少岛主吧?素问陆金石那老头的祛蛊术天下无双,涅槃三式独树一帜,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不知转到少岛主的时候,还剩下几式了?老夫井底之蛙,愿闻其详。”
众人听了,心中又生惴惴,王尘锦更是愁眉紧锁:“阴阳蛊戾气深重,也不知陆三弟鸣琴祛蛊,能否对付得了?”
“秦阁主,你说的这话可就不中听啦!大敌当前,你不擂鼓壮威,却在那儿说些风凉话,如果我统领三军,早就把你推出去斩了!”王依缘满腔激愤。
“若不是看在骆世臣的份上,老夫才没兴趣来这船坞山会盟哩。”秦明月呛道,他双袖往后一拂,扭过头去,神色甚是愤慨。
秦明月与王依缘正在斗嘴,那边陆寻晖一起袖,手上旋即吐出流水奔涌之音,宛如惊涛骇浪,声声高昂急促,如雷霆万钧,如震谷啸嚎,掀起烟土尘埃,源源不断地往头顶上汇聚,陆寻晖扬起手中七弦琴,四野顿时沉寂,唯有鹅毛大雪簌簌。
隐现在四周土石中的阴阳蛊丝毫未被那琴声所催逼,反而龇牙咧嘴,面上更加猖獗。
“怎么回事?鸣琴祛蛊为何不奏效?”王依缘愀然说道,她满肚子的疑惑,撑得难受极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陆寻晖鸣琴祛蛊没有奏效,江湖中人又起惊惶,纷纷持兵器迎敌。任飞雪将手中长剑挥来挥去,直击向地上肆虐的阴阳蛊,可那些蛊虫甚是刁钻,竟顺着她手中的长剑往上爬,眼看着就要爬到她手上了,所幸她速速将手中长剑掷地,这才幸免于难。
夏莫问却没这么好运了。他抡起手中铁叉,在空中叱咤,当风借力,狠狠朝地上的阴阳蛊袭去,却被那些个蛊虫生生咬住铁叉,那铁叉须臾间冒出青烟,融化成了铁水。他双眉一拧,便要去驱赶阴阳蛊,却发现右臂上一阵酸痛袭来,他侧脸一瞧,顿时魂飞魄散——
不知何时,一只阴阳蛊已悄然爬上他的右臂,口中直吐红丝,红丝韧中带刚,旦夕之间即将夏莫问的手臂包裹得要紧,夏莫问惊恐万状,刚想伸手去打,却又想起这蛊虫刁钻,见肉即咬,是断然不能用手去拍打的,不然,他趁势爬入体内,那可就棘手了,为今之计,只能用内力将其震落。他稍稍振作,提起左掌,发内力猛击向右臂,伴着“咔嚓”脆响,那阴阳蛊果然被震飞,右臂之围旋即被解,可夏莫问却是大汗淋漓,疼痛难忍。原来,他适才那一掌,用力过猛,竟将右臂的桡骨击得碎裂!
韩藏斋与风饮冰拔剑而起,双剑齐刷刷扫向地上肆虐的阴阳蛊,惝恍之间,地上的蛊虫一只叠一只,源源不断地汇聚起来,焕然汇聚成一把三尺长剑,以剑身为轴,在空中霍霍乱舞,铲起地上积雪无数。二人没料到这阴阳蛊竟能集腋成裘,随物化形,惊愕之下,疾退几步,刚一站稳,那阴阳蛊聚成的长剑已旋转而起,剑锋朝向二人,大喇喇击杀来,韩藏斋与风饮冰虽是惯于使剑,却也没见过这阵势,一面挥剑,一面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