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贺青书的表情称得上平静。他仰着脸看向姜萌，声音温柔。比他之前对姜萌说过的所有话都要温柔，内容却透着放弃：“松手吧。”
他都能闻到姜萌身上传来的血腥的味道，伤口已经崩开了，再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他，姜萌的左手可能都保不住了。
“闭嘴。”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姜萌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一边拼命使力，一边在心里呼唤系统。但是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贺青书在生死攸关的关口，竟然得到了一种奇异的冷静。他仰着脸，感受到温热的水珠砸在自己的脸上——姜萌哭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姜萌”的眼泪，一开始追他的时候，她总是娇滴滴的，遇到什么事情都大惊小怪企图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不喜欢眼泪。这种东西是弱者用来宣泄的东西。
但是现在对方的眼泪砸在他的脸上，贺青书却在她红肿的眼睛的腾升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她因为我在哭。
这个理由光是想到，就让贺青书觉得满足。
他小心翼翼地腾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姜萌，然后温柔的、一根一根地将对方握住他手腕的手指掰开。
姜萌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阻止他的动作，只能瞪圆了眼睛，在一片泪水迷蒙之间试图看清对方的脸，咬牙切齿，甚至带上了哀求：“贺青书，你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害怕被发现，贺青书此刻或许会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他在得意，临死之前最后自私的事情，他亲手掰开姜萌的手，他要让姜萌记他一辈子。
他最后满足地看了姜萌一眼。对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除了呜咽的“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一张脸哭的皱皱巴巴的，看上去狼狈极了。偏偏贺青书觉得，这是他见过的，姜萌最好看的样子。
坠下去的那一瞬间，贺青书意外的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很清醒地感受到身后是丧尸低低的、兴奋的吼叫，清楚地能够感受到那令人作呕的腥气，看见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恐怖的面貌……
更清醒的看见，在他坠下去之后，姜萌瞪圆了眼睛，没有片刻的犹豫，也跟着跳了下来。
贺青书听得很分明，左胸膛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瓶盖被冲开，满溢澎湃着酸酸涩涩的气体，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冲的他眼眶泛红。
傻子。他暗暗骂了一声。随及又嘲笑了自己一声。本来以为最后耍了些手段会让姜萌永远忘不了自己，现在反而是自己入了局，甚至已经开始许愿下一辈子……
姜萌很粗鲁地擦了一把眼泪，刀挥的虎虎生风：“贺青书，摔死你这个蠢货算了！你给我撑住了！不许死！”
他砸在那些丧尸的身上，堪堪起身避开那些尖锐的利爪，翻身掏出枪，虽然躲闪的姿态有些狼狈，回答的却很果断：“嗯。”
姜萌简直要被他气死。自己难受的哭成这样，偏偏当事人贺青书现在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
林阅绮显然是不知道他们已经从车上下来了的事情，没有了车顶上那些丧尸的干扰，她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溜烟儿地就奔着大道开远了。而那些丧尸现在一门心思对付姜萌和贺青书，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姜萌的右手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丧尸的数量太多，而四周又都是空空荡荡的，非常容易就会被丧尸围住，她四周都有危险，简直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喘口气。
贺青书沉下脸。他枪里的子弹已经没有了，基本上靠的都是肉搏。就在他想要破开重围去姜萌那里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疼痛——他被丧尸咬住了。
几乎是感受到那份疼痛和腥臭的同时，贺青书心脏剧烈地震了一下，然后一股热意涌上四肢百骸，他根本撑不住这股几乎要将鲜血燃烧起来的热意，整个人昏昏沉沉，晕了过去。昏过去之前，他听见姜萌的尖叫声。
姜萌没有想到自己防备成这样，最后还是走上了原剧情的情节。看见贺青书晕过去的瞬间，她目眦欲裂，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诡异的是，贺青书整个人浑身透着不符合常人的温度，烧的脸颊一片绯红，姜萌就连呆在他身边凑得近了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那股热度。
丧尸们却没有再上前了。他们眼睛早就没有了聚焦，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一直围着姜萌和贺青书，但就是不再往前走一步。似乎是本能的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压着他们吃人的天性，让他们舍不得放弃姜萌这个“食物”，却也不敢动弹半分。
姜萌一开始还在担心自己可能要和贺青书一起“殉情”了，心里还在给那个至今没有吭声的系统下遗言，很快回过神来就发现了这一个诡异的现象。
她坐在贺青书的身边，和那一圈丧尸大眼瞪小眼。贺青书现在情况不明，背后那一道伤口皮肉已经向外翻出来了，看上去十分恐怖。
姜萌一边警惕着那群丧尸，一边从空间里翻出药品，正准备给他上药的时候了，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背上的那道狰狞的伤口自己在慢慢愈合。皮肉组织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缓慢的开始愈合。只留下一道歪歪斜斜的伤疤证明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姜萌的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姜萌正在诧异的关头，终于听见了系统的回复声：“咦？你怎么就把遗书说完了？”
姜萌气的想打人：“你刚刚到哪儿去了？任务失败了，贺青书现在……”
“谁说任务失败了？”系统的声音带着困惑，“这边显示你的任务条完成的很好啊。贺青书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
“那，大佬现在是什么情况？”姜萌长舒了一口气。并没有深究她究竟是因为听到任务完成的好才放松下来，还是因为听见贺青书没事的消息而宽心。
“变异呗。”系统说的轻描淡写。
姜萌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系统及时补充：“原剧情啊。他变异成丧尸王。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他现在的心态很平和。没有任何暴戾的情绪，估计这个和你有关。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不知道啊。”姜萌浑然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改变了大佬的想法。她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原剧情，“那，这么说起来的话，他到时候还是会和男女主角对上吗？”
“这就得看你了啊。”系统话里透着意味深长。
“我？”姜萌有些懵了。
“不要低估你对他的影响力。”系统最后那句说的含含糊糊的，轻若不闻，“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会让最聪明的人也变成甘之若饴的傻瓜。”
姜萌没有听清，正想让他再重复一遍，又听见了熟悉的系统下线的声音。只得叹口气，静静地看着贺青书。男人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被热度烧糊涂了，薄唇半张，眉头微微拧着。和平时那副冷淡不悦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偏偏因为这热度，脸颊上飘着“红云”，看上去透着薄薄一层脆弱的情绪。
她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静静地看着贺青书那张脸，隐约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她伸出手指探了探贺青书额头的温度。对方就连昏过去的时候都带着戒备，微微偏头试图躲过她的手。姜萌下意识喊了一声：“贺青书。”
这三个字就像是带着什么魔法一样，对方真的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动了。就像是被主人一声喝住的大狗狗，乖的要命。
姜萌轻轻压着他的额头，感受灼热的温度。突然反应过来，林阅绮回去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和贺青书不见了。十有八九会带着人转回来找他们。但是贺青书现在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回到人类的队伍里去。
想到这儿，姜萌咬咬牙，将贺青书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耗尽力气想把贺青书提起来，心里呼喊系统：“把外挂开一下啊，不然我拖都拖不动。到时候还没醒呢，直接被林阅绮掐死在摇篮里。”
系统笑眯眯的：“怎么，你在担心贺青书的安全啊。”
姜萌还没有来得及回他一句：“废话！”
身旁的贺青书突然叮咛了一声，随及睁开了眼睛。姜萌微微抬头，对上贺青书已经变得灰白的眼瞳，微微一怔。
对方的眼眸里不带任何情绪，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姜萌。”
还认识她，就说明贺青书的理智还在。姜萌激动的快要哭了：“贺青书，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贺青书反应还有些迟缓，犹豫了一下才摇摇头。
不愧是反派大佬。要是普通人，别说被丧尸咬一口了，就是刚刚他这么高的体温，不烧成傻子就算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