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在蓬莱，更没有乾坤罗盘相助，方垣自然不是顾衍的对手。
很快就败下阵来。
就在顾衍手中的剑推进对方身体的那一刹，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
“阿衍，住手！”
须臾，便有一个白须老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知道是不是姜萌眼花了，那人出现的时候，顾衍眼底一闪而逝的分明是嗜血的笑意！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意。
然而，这种神色下一刻便消失了，再次浮现在青年脸上的，是恭敬的神情。
他顺从的抽出了剑，双手抱剑对着来人的方向弯下腰去，“师父。”
竟是凌霄峰那位闭关不出的长老——清虚，自前任掌门越辈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如今这位掌门之后，清虚就闭关了，时至今日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旁人不知道的以为他是闭关了，姜萌却知道，他根本就是被前任掌门罚去思过禁足的。
在这个人物出现的那一刻，她就从系统那里调出了他的人物生平。
他曾经也算是一辈中的翘楚，也曾翻起过风云话谈，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凌霄峰的下一任掌门。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常常在小辈面前以掌门身份自居。
然而，清虚虽然优秀，却十分自傲自满，为人又颇有些自私、急功近利。
他曾经好几次在秘境中仗着自己的实力上乘，伤了同门的其他弟子，将他们找到的宝物占为己有。
重者甚至伤及根源，一生都无法再精进。
虽说在外历练各凭本事，他却连爱护同门这一点都做不到，委实不适合继任门派掌门。
于是，掌门之位交接的时候，前任掌门跳过了清虚，直接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如今的掌门，其中内情鲜有人得知。
清虚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只不过，他表面上并不显，私底下去找掌门质问，之后便被掌门关去闭关禁足了。
这也正是他的聪明之处，表面上大度的接受了这个结果，才让自己在凌霄峰的地位得以保全。
姜萌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使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违背前任掌门的意思贸然出关？他又是如何得知外面的消息的，竟然能赶来的这么及时……像是匆匆赶来，只为了救下方垣？
莫名的，她在看到清虚的时候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浑身的汗毛都悄然竖起来。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在掌门之位另传他人之后甘心的被禁足吗？
而且，顾衍看起来好像也对自己这个师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恭敬。
她偷偷的观察着清虚，其他的凌霄峰弟子已经跪了一地。
清虚制止了顾衍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查看方垣的伤势，知道他并没有大碍之后彻底松了口气，这才回头来看顾衍。
“转眼间，阿衍已经长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极快的朝姜萌这边瞥过来，很快又收回，欣慰道，“已经懂得要爱护自己的师弟师妹了。”
白须老者似乎有些恍惚，盯着顾衍出尘的脸庞愣了会儿神才感叹出声，满眼的慈爱笑意。
如果不是他背在身后握剑的手紧攥着剑柄露出青筋，姜萌险些就要真的相信面前这幅“师慈徒孝”的画面了。
这师徒俩，都是画皮。
清虚嘴上说着顾衍懂得爱护师弟师妹，但是他瞥自己的那一眼，让姜萌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
一股阴寒冰凉的感觉顺着脊背往上爬，最后缠住自己的脖颈，难以呼吸。
顾衍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外音，又或者是故意装傻，只恭恭敬敬的回道，“这是弟子的职责所在。”
作为凌霄峰的大师兄，他一直将凌霄峰所有弟子的安危抗在肩上，当成自己的责任。
他嘴上是这样说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他再如何不易亲近，凌霄峰的弟子们依旧把他奉为神明，拥护爱戴着他。
顾衍的回答让清虚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
他转过身去和已经被蓬莱弟子们扶起来的方垣寒暄了两句，似乎是忘了让那些跪拜的凌霄峰弟子们起身，又或者，根本就是很享受这种受众人朝拜高高在上的虚荣。
顾衍眉心蹙了蹙，朝着那些弟子淡淡道，“快起来吧，一直跪着，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师父为难你们呢。”
面上全然是维护清虚名声的模样。
姜萌没想到顾衍还有这样一面，意外的觉得这种小心机还挺可爱的。
背对着他们和方垣说话的清虚动作一顿，继而露出恍然的神色来，“阿衍不说，为师都快忘了。”
话罢，他又将视线落在姜萌的身上，摆出长辈惯有的的威严来，“既然你已经与方家少主已经有了婚约，自然不能再出尔反尔，败坏了我凌霄峰的名声不说，还破坏凌霄峰与方家的交情，这样的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姜萌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好大的一顶帽子戴下来。
“况且，能嫁入世外蓬莱方家，也是你的福分。”
更多的说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萌粲然一笑，“长老，这件事自有我爹做主，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女子笑意盈盈，目光澄澈又毫无心机，但是那吐出来的话却是不怎么好听。
清虚看着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当初在仙踪林的时候算她命大，没被毒蜘蛛毒死就算了。后来他费尽心思驱策那只金背猿猴，却又让这个不争气的徒弟把她救了。
如今，顾衍居然又为了她与方家的人动起手来。
这个女人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而且还有让自己败露的风险，毕竟，当时顾惜遇害她是唯一一个目击者，万一让她想起了什么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此人绝不能留！
目光落在姜萌的脸上，清虚心中已经千回百转。
然而，面上却半点不显。
因为清虚突然出现，止住了双方的战局，甚至将方垣等人带回了凌霄峰，奉为座上宾，俨然就是一副要和方家友好相处的态度。
第二日，合欢宗的名剑大会正常举行。
虽然前一天发生了那样的事被众人看了热闹，但是姜萌放心不下临渊，还是留在了合欢宗看他比赛。
这一次，顾衍特意将她的位置留在了自己后排。
第一场预赛并没有什么看头，姜萌看完临渊那边的小组赛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脑袋磕在面前的桌子那一刻，额头被一只冰凉的手托住，然后再缓缓的将她放下去。
等姜萌再醒过来的时候，预赛已经结束了，入围的弟子名单也公布完了。
周边的人大多都陆陆续续退场了，整个拭剑园空荡荡的，只有坐在她前面的那个青年还斜斜的倚靠在旁边的案几上，一手支颌，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金樽。
她一睁开眼，对方的动作就停了，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一副要走的模样。
所以，他刚刚是在等自己睡醒？
这个认知让姜萌有些受宠若惊！
又想起自己先前那些关于清虚的猜测，她下意识的就喊住了顾衍。
“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在顾衍面前她毫不掩饰自己发现的秘密，怕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重复了一次，“你是不是知道清虚长老的秘密？”
青年的步子一顿，站在那里没动，等姜萌蹭蹭蹭跑到面前时才垂眸去看她。
对上那个姑娘澄澈透亮的眸子，有些话险些脱口而出。
然而理智制止了他，在唇边滚了一圈之后，又咽了回去。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如果姜萌知道了真相，只会让她更加危险，并且陷入惶恐。
半晌之后，青年向来冷峻的眸子变得柔和了一些，“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果然，他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从这里套不出什么信息，姜萌又换了一个话题，“师兄，你知道方垣为什么非要将我带回方家吗？”
这回，青年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迷惑的神情，他歪了歪头，俨然就是一副等她解释的模样。
姜萌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因为我的血液可以开启乾坤罗盘，他想拿我献祭乾坤罗盘，获得扭转乾坤的神力。”
她说的平静，听的人却心中震撼。
顾衍难得露出愣怔的表情，眉心微蹙，低声重复了一遍，“献祭？”
献祭不过就是一个体面的说法罢了，这种行为，残酷又毫无人性。
顾衍曾经在清虚的书架上看到过这样的书。
献祭其实就是活活将修士的血放干，然后再点燃对方的元神，用以供养法器。
记起这段关于献祭的描述之后，青年才惊觉自己背上竟出了一层虚汗，喉咙里干的发疼。
当时年少的他就震惊于这世上居然有这么邪恶又残酷的做法，而师父的书架上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
但是不曾深究，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细思极恐！
所以，师父在那个时间点强行出关只为了阻止自己杀方垣，后来又把那些人带回凌霄峰，这件事和他有多少关系？
扑朔迷离的真相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越深入，顾衍就越觉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姜萌眨了眨眼，对方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像是不知道所谓的献祭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顾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如果真相真的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他绝不会手软，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师父。
姜萌清清楚楚的看到，顾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一闪而逝的腥红。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