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很静,仿佛鸿蒙之初,天地未开时的混沌之中。
压在姜萌身上的人一直没有动,似乎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系统,反派大佬他怎么了?”
然而,问这话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已经自动的想起了在她眼前一寸一寸碎裂的本命剑,那个青年一身的血窟窿,以及在爆破的前一刻,飞扑过来的身影。
一个剑修,连自己的本命剑都碎了,这意味着什么,姜萌比谁都清楚。
心思电转,下一秒,系统就肯定了她的猜测,声音里不无惆怅。
“他又不是男主,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如果是普通修士,怕是连命都没了。虽然现在已经废了,但好歹还活着。”
姜萌很久没有说话,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隔了很久,就在系统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忽然有些恍惚的问,“系统,能给我看看现在的原文剧情吗?”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系统二话没说就把这一段剧情展开给她看了。
金色的卷轴上关于这一战的描述极尽简单,毕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包括最后顾衍的结局也不过就是一句:此间一役,顾衍身受重伤,本命剑碎,道已毁,一日之间,曾经的天之骄子跌下云端,他这一生的修道之路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萌莫名的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她说不清胸腔里汹涌着的那股情绪是因为英雄陨落的凄凉,还是仅仅因为这个人是顾衍而难过。
“系统,你先前答应我的那个条件,现在我想好了。我想要一个改变剧情的权限。”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放心吧,我只需要改一句,不会改变主线。”
听她这样说,系统又仔仔细细的把这一段剧情看了一遍,只改一句?
“你不会是想把‘千钧一发之际,方铮骑在魔兽身上来了’改成‘方铮骑在魔兽身上死了’吧?”
系统声音拔高,斩钉截铁道,“我跟你说,这是违反规则的,不可以!”
姜萌:……
“老实说,你不去做编剧真的惜才了,等以后我回了位面局一定会向领导申请把你调到创作部去。”
再三确定了姜萌不会提前把方铮写死之后,系统才不情不愿的把修改权限给了她。
姜萌改的很快,系统看了一眼,她改的是顾衍的结局。
“你不是经常觉得反派大佬不做人吗?现在他倒霉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反而把这个权限用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姜萌总觉得系统说的这句话里带着点莫名的试探。
姜萌想了想,还是顺应内心,“我不想看到曾经那么骄傲的人一字之间跌落泥潭,匍匐于别人脚底。”
一如当初她要系统帮忙监控男主动向的时候。
因为见证过他的优秀,所以无法忍受他被剧情摆布。
“宿主,你是不是喜欢上反派大佬了?”
这一次,系统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姜萌愣了一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话是这样说,心跳却莫名其妙的乱了。
在她的记忆中,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也未曾对谁动过心。在位面局工作那么久,看过了无数的悲欢离合,也见证了许多盛大的海誓山盟。
看着那些任务执行者爱得死去活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喜欢顾衍吗?
不喜欢吧,她只是不愿意看到他狼狈,不想他过的不好。只是相较别人,对他更在意一些。
仅此而已。
毕竟,一个敢为她赴死的人,很难不动容。
之后,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在系统面前说过的话。
那殊死一战结束之后姜萌再次闭关养伤,连终于醒来的临渊也没见。
从系统提供的剧本中,姜萌知道了狠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当时她取心头血的时候不觉得疼不是因为麻木了,最后时刻爆破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也不是因为锦鲤体质,而是因为在此之前,前掌门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符篆转移了她所承受的所有伤害。
虽然她改变了顾衍的命运,但是对方至今一直在昏迷当中。
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改的剧本,姜萌都以为反派大佬要就此陨落了。
临渊再一次来的时候给姜萌带来了白腹蛟的内丹和荧光菌,当初那白腹蛟的内丹就一直在他的手中,没来得及给姜萌。
后来又发生这诸多的意外。
帮助顾惜重塑灵根的办法简单又粗暴,和姜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先前以为有这些天材地宝就可以直接为姜萌重塑灵根了,却没有料到,这些宝物是在她割了一半灵根给顾惜之后用来给自己疗伤的。
如果早知道给姜萌重塑灵根的代价这么大,时光重来一次,她或许会重新完成任务的计划。
但是自己选的路,只能哭着走完。
“系统,下一次我再做出这种傻逼决定的时候,你能不能劝一劝我?”
姜萌握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
系统沉吟了一下,“你有绝对的自由选择权,而且当初你制定的这个方向经过模拟计算,成功率极大,我没有阻止你的理由。”
望月阁内外的人已经被安排离开了,整个望月阁里,只有姜萌和顾惜。
姜萌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终于盘腿坐在了顾惜的床上,将对方扶坐起来的动作似乎惊醒了她。
这是姜萌第一次看到顾惜睁开眼睛的模样,意外的,对方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怨恨。
唯有疏远和警惕,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力气。
姜萌猜,她大概是想骂自己吧。
她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闭上眼睛不看对方的唇语。
系统:……
她先是往姜萌的身体里输入了一些灵力,以免她在换灵根的过程中支撑不住。
输入了一部分灵力过去之后,姜萌就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周,浑厚的灵力将经脉一寸寸的撑开,最终全部凝结于丹田之内。
而与此同时,她的手腕一翻,掌心现出一片银鳞来,那银鳞自眉心飞入,很快就被引导着与那股凝成团的灵力包裹在一起。
渐渐的,用灵力将那枚银鳞锻造成了利刃,悬停在自己的灵根之上。
这种心情应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小时候打预防针,光是闻见消毒水的气味就吓得腿软,然而,恐惧却无法逃避。
就在姜萌切灵根的时候,一直昏迷着的青年陡然间醒了。
他的身边只留了一个曲昀在照顾,见到他醒来,对方显然十分惊醒,正要去探他的脉,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姜萌呢?”
顾衍的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但是凝视着曲昀的目光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强大的威压让人几乎腿软的要跪下去。
“在,望月阁,师妹说不要让人去打……”
话未说完,眼前的青年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而,等顾衍赶到望月阁的时候,姜萌已经将灵根切除了一半。
她的额头上不停的冒出冷汗来,浑身疼的抽搐,整张脸已经白得像纸,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冷的,牙齿一直在打架。
顾惜颇为震惊,起先她并不知道姜萌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直到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着对方将那半根灵根抵到自己腹部的时候,她终于吃力的挤出一句话,“为什么?”
在她说话的期间,那灵根像是有生命一样,一寸一寸的往她体内钻。
想不想要这半截灵根?
当然想,顾惜她不是什么圣人,作为一个修道者,没有谁会比她更了解失去灵根的痛苦。
但是这灵根是姜萌的,不是她的。
或许是因为那半截钻了进去的灵根给了她力气,顾惜及时的在最后关头握住了姜萌的手,她神情复杂的看着对方,“哪怕你把灵根给我了,哥哥也不会喜欢你,我也不会再帮着你接近哥哥。你完全没有必要……”
“不是因为你哥哥。”
姜萌的眼睫上全是汗,眨了眨眼睛,那汗珠便滚落下来,如同泪水一样。
她已经几乎脱力了,但她还是一眼看出那个姑娘的顾虑,她并不想拿自己的哥哥作为得到这截灵根的砝码,她的良心也没有办法让她接受这份属于别人的灵根。
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的身体内切割出来的,眼睁睁看着她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进入这具身体这么久,也看过关于姜萌的生平,但是此时此刻,那个少女的眉眼才终于在记忆中生动起来。
莫名的,姜萌心头柔软了些。
“阿惜,不是因为你哥哥。我并不是想用这个来讨好你,让你帮我接近你哥哥,他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的。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想开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姜萌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屋内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忽然顿住的脚步。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是愿意的,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
她的语气认真又温和,听来全是释然。
其实顾衍早就知道姜萌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可是如今真的从她嘴里听说的时候,好像比想象中的要难受许多。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脚步难以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