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载前,东渊亡国之际。
“小子,你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随着浓浓的药味飘进季的脑海。
季缓缓睁开双眼,痛,剧痛,身体仿佛撕裂的痛。
“我……在哪里?”
“我……是谁?”
“老老实实的躺着,你的身体现在就跟个破麻袋一样,先别急着动。”
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季艰难转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模糊的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坐在身旁,他的身前正是自己闻到的药香的来源。
只是这短短的转头动作,便耗费了季大半的力气,只能定定的看着对方,却无力开口。
季躺在简陋的床上,只感觉脑中一阵混乱,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季暂且闭上了双眼,又过了一小会,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把嘴张开”
此时季睁开了双眼,穿过身前被举着的的盛着药汤的瓷碗,看向了那声音的主人。
只见那老者须发皆白,剑眉星目,方鼻阔口,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却丝毫不显纷乱,倒是被整理的井井有条。
忽略那一头白发,猛地一眼看去,说其是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也有人信,只是那满嘴的沧桑和眼角细细的皱纹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
老者见其盯着他不动,皱了皱眉道:
“臭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人么?还不快些把嘴张开!”
没想到这老头脾气还不小,季不敢惹这老者生气,急忙张开嘴,好让老者把药给他灌进去。
如此持续了三日,期间季想问什么,全都被老者挡了回去,竟是没有开口的机会。
直到三天后,季适应了周身的疼痛,勉强可以下床活动。
一步一顿的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季推向了身前的门。
门没开……
可能是,用力太小了?
再退一下试试。
门还是没开……
季明白了,这白胡子老头是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季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害怕么?被一个陌生人锁在陌生的房间内。
无奈么?有力使不出,连个屋门都撞不开。
罢了,好在那老头给自己的药还是有用的,季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的躺回了床上,闭目养神起来。
傍晚时分,门开了。
那老头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条鱼,别看老头年纪大了,眼睛倒是很亮,看了看屋里的痕迹,心中便有了计较。
将鱼挂起来,倒了两杯茶水,老者便冲着季说到:
“小子,醒了就别躺着了,起来吧,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闻言,季也没有装睡被看破的尴尬,慢慢起身坐到了老者对面,慢慢的呷了一口茶水,向着老人问了三个字。
“为什么?”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老者皱起了眉头,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包含了季所有的疑惑,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伤成这样,为什么这个老人要救自己,为什么要限制自己的行动等等。
老头盯着季看了片刻,不做回答,反倒是盯着季的眼睛,缓缓问道:
“你还记得什么。”
六个字,比季的问题长了一倍,带给季的也是双重的打击。
只见季一手握杯,另一只手摁住额头,握住茶杯的手不停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心中十分的不平静。
老者也不催他,就在那里看着他,自饮自酌。
知道老者起身换了一壶茶水,季才镇定下来,端起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老者艰涩的吐出四个字:
“我不知道。”
声音一出,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声音干哑生涩,仿佛两块破锣摩擦一般。
老者给季又添上了一杯茶水,缓缓地说到:
“你叫无形,你是我的徒弟!”
季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老者,满脸的不敢置信。
是夜,阮家村。
问世间情为何物?
突然有了软肋,又有了铠甲。
墨谭枫此时还不懂,只是呆呆地看着阮山清,直到盯得她面皮发烫为止,墨谭枫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对着阮山清摇了摇头。
能说什么呢,说自己也对阮山清有意么?
他墨谭枫,现在有这个能力对人许诺么?
二人气氛正处于尴尬之际,门外忽地响起了敲门声,只是敲了两下便停住了,门外之人也不出声,毫无进来的意思。
二人皆知是季来了。
进门前敲门且不会贸然进屋的,先前只有阮山清一人,此时,又多了一个季。
季的到来正好缓解了二人的尴尬,阮山清借机起身,对着墨谭枫说到:
“既然季公子来了,小女子便不多留了,还请墨公子多多修养,切记不要再用力了。”
说罢没等墨谭枫说什么,便是夺门而出,看都没看门外的季一眼。
墨谭枫见状摇了摇头,向着门外喊了一声:
“季,进来吧!”
季这才动身进屋,将门带好之后,季则是直接双膝跪地:
“小人救驾来迟,还请六皇子降罪!”
墨谭枫看着跪在身前的季,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季能够恢复记忆回到自己身边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又哪里会想这些迟不迟的!
墨谭枫忍着身上的伤痛从床上下来,急忙扶起跪在身前的季,心中纵使千言万语,此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将季托起,双目泪光:
“回来就好,能再次这般重逢,我已经很满足了。”
将季带到座位上,墨谭枫从怀中颤抖着掏出那面刻着季与墨谭枫的玉佩,将其放到季的手中。
“季,你看,这个玉佩,是我逃出北岚之后有个江湖侠客给我的,说是有人让他把这玉佩交给我,季,是你么!”
季拿过玉佩,眼神中也泛起了追思之色,少顷,季摇了摇头,对着墨谭枫说到:
“此事与我无关,或许是我那个便宜师傅吧。”
墨谭枫听到季说他的师傅,顿时也收拾起了精神听了起来。
季在修养好之后,便随着那便宜师傅离开了先前的歇脚之地,去到了西琼。
在西琼,季便跟随那便宜师傅开始了一段在皇家不同的训练。
在东渊皇室,季是墨谭枫的侍卫,招式套路均以防守为主,而这位便宜师傅,教的却是杀人技。
“武技,从来都不是以防守为主,我洹元武技,讲的就是杀人技!”
“快!准!狠!”
“能出一击就不出第二击,放弃你心中用对手磨练技巧的想法,你能想到,你的对手也能想到!”
“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你手中的剑就是你手臂的延伸,一寸长,一寸强!做到如臂指使!”
季慢慢的讲述着自己和这位便宜师傅的故事,期间大部分虽是枯燥的训练训练再训练,但也不乏出入险地历练的经历,往往都是九死一生,直听的墨谭枫连连惊呼,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听着外出归来的大哥讲述外面世界的精彩。
终于到了墨谭枫从东渊逃离的半年之前。
白发老者看着身前的季,满意的点了点头:
“无形,你做的不错,这些你按你的长进很大,也不是那个几年前让我从东渊乱葬岗扒拉出来的那个娃娃了。”
季的脸有些发黑,毕竟也进而立之年了,被面前这老头喊娃娃,脸上着实挂不住。
心里不爽归不爽,但是季对面前老者却不敢有任何的不敬,别看他现在身手矫健,按照老头的说法是江湖之中少有敌手,但是季还是很清楚,面前老头要想取他性命,怕是用不了三招。
差距,天堑一般的差距!
季正色对老头行了一礼:
“还要多亏了师傅的教导,不然弟子也不可能有此时的成就。”
老头摆了摆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任务让你去做。”
季闻言脸又是一黑,想起之前的几次任务,全部都是九死一生,有几次差点就出不来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活了下来,用老头的话来说就是:
“你是我老头子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人,在阎王爷哪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让死人再死一遍,哪有这么简单?”
没等季说话,老头看到了季的神色,嘿嘿一笑道:
“别担心,这次只是让你去保护一个人而已,没有前几次那么难,算是给你放个假吧。”
闻言季的脸色才是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
“不知此行是保护何人?”
“东渊六皇子,墨谭枫,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保其性命无虞即可。”
“若其自尽?”
“那便自尽!”
此时,老头又拿出一个包袱扔给了季。
“你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路程不近,即刻起程吧。还有,你要是能遇到你师兄无剑,跟他说一声,让他回来看看我老头子,他应该挺好认的,江湖上多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去吧”
言罢,那老头便是再也不管季的行动,飘身离开了那里。
在讲到后来顺着河流飘下,被人救起,寻到此处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两人竟是就着灯火谈了一夜,一个说,一个听,却也不觉得累。
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墨谭枫起身伸了个懒腰,本想着带着季去帮忙做些吃食,却不曾想阮海直接推门而入!
“墨公子,不好了!山清她,山清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