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今日祭祖如此重要的事情,岂能出了如此差错!陈皇大怒,言道,“既是有冤,京师衙门外加大理寺、刑部衙门哪出不可去!简直无法无天!给朕拖下去!”
或是今日祭祖不宜见血,陈皇并未当即令人将其斩杀,而是只命军队将其拖下去。
周围兵士听罢,立刻便领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唐宁擒住。
“罪臣唐宁,有冤要奏!”
擒住他的兵士却是不管不顾,只领了圣意,将他一路拖行着。
“此等贼子竟还胆敢喊冤!?”冯康怒不可遏。
“陈皇还是太过仁慈,冲撞龙撵,目无纲纪,就当就地斩杀才是!”陈缪亦在一旁瞧着看似狼狈不堪的唐宁。
活该!两道百姓唾骂着。
唐宁身上秣马县时所受的伤只是结了血痂并未痊愈,而被强硬的拖拽着,引得伤口逐渐开裂,痛楚传遍全身。
“罪臣唐宁,有冤要奏!”
唐宁身上原本干净的袍子逐渐的显得越发深暗,在唐宁被拖走的痕迹上,有着一道鲜红的血迹。
很快,唐宁已经成了个‘血人’。
“罪臣唐宁!有冤要奏!”唐宁气力逐渐消散,可仍是竭力喊着。
“哗啦~”唐宁身上滑落出无数的纸张,却又恰逢妖风不断,顿时漫天飞着。
纸上看不清写着什么,但却可以清楚地瞧见透过头顶的眼光,那纸上渗着的是鲜红的血迹。
“罪臣唐宁,有冤要奏!”唐宁仍旧不肯闭口,便是连托着他的兵士竟也有些不忍,小心提醒着。
“大人莫要再喊了,我瞧你身上似曾有重伤,若是再喊下去怕是连命也没有了。”
唐宁却是不听,脸上已然如那士兵所言,浮现出极度虚弱的苍白之色。
陈皇坐于龙撵之中,将顶头烈阳全部避开,就这般瞧着。
“放他过来!”
唐宁已然有些神色模糊,却还是拖着他的士兵提醒着。
“大人,陈皇召你过去了。”那士兵瞧着唐宁,意志如此坚定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唐宁顿时心中大喜,用力支持者自己的身子,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浑身是血。
“大人。”那兵士想要去扶。他离唐宁近些,看的最是清楚,凭他数年在军伍的人情世故,如此神色的人又怎会是恶人呢?
“不用了,多谢。”唐宁推脱,却仍是向那兵士行了一礼,致谢着。
唐宁回身,看着身后的一行血迹,却只有一个念头,‘万事只求问心无愧。’。
唐宁几乎是拖着仍在淌血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陈皇那边走去。路上,有他刚刚掉落出的纸张。
他就这么‘步履蹒跚’的捡着,每一次弯腰、起身对他来说都是种折磨,一路极为艰难。
现在,倒像是整个京师的人都在等着他捡着他们不能理解的‘无所谓’的纸张了。
陈皇却也几近冷漠的瞧着。
“陛下在干什么!让他一个贱痞子过去干什么!”冯康不悦。
陈缪附和着,瞧着唐宁捡着那些‘废纸’,“让他为自己开罪吗!如此自私自利的人,纵然写的再多,为自己说的再多也是个无耻之徒!”
不止他二人如此想着,而是整个京师的人都这么认为着,他们都认为,唐宁不过是在卖惨为自己开脱罪名罢了。
唐宁终于把那些纸张全都捡了回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掸去上面的灰尘,将它们‘藏’在了怀中。
“唐宁,”唐宁的惨状令陈皇也起了一些疑心。“你擅杀朝廷命官,可有此事?”
唐宁终于迈到了陈皇面前,二人相近不过两三尺,陈皇细细审视着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唐宁,引领京师一时文坛风骚把酒问青天的‘独钓江头白首翁’以及那个十八岁味位列榜首,其文章策论竟然力压陈缪一头,令自己的老师冯太师竟也‘非陈缪而不能’的感慨。
通商之策,内在和平演变、文化入侵、商业入侵。这篇策论如今还在自己御书房上放着,其中之策时常引动自己动着开商的念头。
“罪臣未有请示便斩杀巡检姜安、县尉黄丘,此事臣不敢推辞。”唐宁并不想在此事上狡辩。
“大胆!既是如此,你冤从何来!”陈皇一蔑,“你莫不是在戏弄于朕?”
周围的人听唐宁认了此事,更是一阵谩骂。
陈皇的蔑视,唐宁却是不惧,更是正言道,“臣非为自己请愿!”
唐宁语气一提,浑身的衣服已被浸透,血水夹杂着汗水,从怀中拿出了他刚刚一个一个捡回来的纸张,如今已经全部沾染了血迹。
他却也不立刻递上去,竟然在陈皇面前一个一个的翻着,数着。
好生大胆!无一人不这么想着。
“还好,全都在。”唐宁如释重负,自己带来的全部都在这儿,并未遗漏一张。
陈皇拧眉,正此时唐宁这才终于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来。
“这是什么?”陈皇接过,疑问着。
‘噗通!’唐宁应声跪下,深深拜着,额首紧紧地贴着地面,就如同刚刚百姓们跪拜祭祖队伍一样,唐宁冲着地面,高声说道!
“罪臣唐宁,为千百柳寨百姓,为成千上万秣马县百姓向陛下请愿!”
不是为他?竟是为了秣马县百姓?两侧街道的众人皆是惊异。
“荒唐!”冯康和陈缪几乎异口同声道。“若不是他,武军岂会南下,又怎会使秣马县遭到攻打? ”
“状词?”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听到陈皇口中突然蹦出这两个字,陈皇瞧着唐宁,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状词’。
这些状词便是唐宁那日被柳如意掳上山去,为柳寨百姓所写的状词。
“陈皇十一年,五月十八日,姜安率兵匪破门而入,抢劫钱财,当家家主向县衙报官,却不料被黄丘阻拦报复,将其殴打致死……’
‘陈皇十一年,六月二十三日,姜安听闻有女子样貌清秀,遂上门将其抢走,那女子在军营中硬死不从,最终自刎而死,姜安便遂生报复,将其一家五口绑至军营,以其为靶,射箭取乐……’
“七月十日……”
“七月二十九日……”
“正月初一,元旦……””
陈皇一字一句的念着,哗哗啦啦一张接着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