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韩唐回去的时候很低调。
这人甚至于没有带太多的随从,他就骑着上好的宝马,然后风餐露宿。
回到那方熟悉的地方,韩唐就看着这片县城,心里有些感叹,为了他的小姑娘,这三年韩唐一刻都不敢闲着。
现今回想起来,虽说很累,可是能到现在这一步,韩唐已经很知足了。
身后的随从跟了韩唐近两年,这还是父亲给他买的,叫木兮,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办事着实可靠。
韩唐就近找了个客栈,这地方离当年的街道很近,甚至于在二楼,还能看到小李的铺子。
说到小李,韩唐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小李的画卷不晓得是不是还在继续营生,自己和傅鸢的感情升温,小李应该算是最大的功臣。
韩唐生的眉眼干净,这时候一身墨青色的长袍,头发高高绑起,腰间巴掌宽的皮带上还镶了两颗红宝石。
他就对着客栈里的铜镜看了看,脸上带着笑,因为心情极好,还罕见的同楚五调侃了几句,说是小李的铺子要还营业,那他所有的画,韩唐都给包了。
等赶明自己和傅鸢成婚的时候,这些卷轴就当是给宾客的谢礼。
收拾妥当的韩唐,比起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如同换了一个人,他就双手背在身后,走路的时候,腰杆子很直,看起来不急不缓。
可路上的行人就觉着身边一阵风吹过去,再看的时候,只剩个背影。
韩唐是如何晓得傅鸢死了的,彼时这人挂念着许久没见,他想着给自己的小姑娘选个礼物,这边还在店铺里挑挑拣拣。
就听着老板同身边人闲聊,两个人手里还拿了把瓜子,老板是个看起来富态的中年人,韩唐往日里没见过,想来应该是近两年才开起来的。
“那不是,傅家的当家么,今个又出来了?”
而对面那人就嗤笑一声,随后应和几句,“可不是,每次一出来,就搅得陈家不得安宁,说来也奇怪,衙门那边收着许多次的举报,也不见把傅大声关起来。”
“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他闺女死了之后,傅大声就疯了,刚开始那几个月,衙门也管过,可是跟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左右他犯的也不是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得了。”
他们本来是闲聊天,不过因为说起傅大声,韩唐对这名字熟悉的很,彼时他就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苍老的如同街边落魄的乞丐一样的男人。
让韩唐一时间根本没有认出来,可掌柜的几个人说话,却又让韩唐不得不正视,彼时这人手里还拿了根簪子。
他就陪着笑脸,然后去同几个人搭话,“几位大哥,刚刚我听你们说,这傅家……”
韩唐的话甚至没有说完,彼时几个正在八卦的男人,就像长舌妇那样,七嘴八舌的把三年前的惨剧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为了怕韩唐了解的不够清楚,他们甚至于还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傅鸢的尸体从火堆里被拉出来的惨状。
“听说那姑娘浑身蜷缩成一团,被大火生生烧死,该得有多疼,啧。”
几人边说话边摇头,而这边的韩唐,脸上连原本敷衍的笑容都消失了,他手上的簪子,尖细的那头直接戳进了肉里。
还是因为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木兮在身后拽着韩唐的胳膊,示意他冷静,而也就是这时候,这几个人闲聊的人,才发现韩唐的不对劲。
掌柜手里的瓜子壳扔在地上,他就呸了两下,然后抬头冲着韩唐抬抬下巴,“我这好好的东西,你给拾掇成这样,干嘛呢?”
木兮从怀里扔下一粒银子,直接把韩唐连拉带拽的扯走了,这时候就听着身后隐约有人说起,说是那个年轻人看着有些眼熟,是不是老韩家的那个韩唐啊。
韩唐自千里之外赶了回来,到底是没能见到傅鸢,而我之所以说这么多,还是因为,傅鸢未来的劫数,同韩唐有脱不开的关系。
或许人间有句话说的对,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傅鸢成了韩唐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这人去了傅家,也去了陈家。
陈家说傅鸢是他们的耻辱,而那个本应该成为傅鸢夫婿的男人,依旧左拥右抱,韩唐问过他,你喜欢不喜欢傅鸢。
彼时这个男人,连傅鸢是谁都忘记了,若不是因为傅大声偶尔过来瞎闹,他可能连傅家都不记得,可是说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姑娘,陈家大公子就笑。
喜欢?小爷谁都不喜欢,只要有银子,我可以逍遥在外,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
韩唐的白月光在别人那里,连颗白米饭都不如,这个一身墨青的男人,就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背地里,策划了一起连环扣,直接把陈家拾掇的进了衙门。
如同陈家大公子说的那样,只要有银子,韩唐拿银子打通了衙役,也买通了县令,陈家满门,秋后问斩。
傅大声已经认不出韩唐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而韩唐踩在傅家的宅子里,看着往日里繁华的富裕,都成了落幕后的悲凉。
里头已经没有奴仆了,这偌大的地方,只能听见傅氏有气无力的呻吟声,那个高高在上的妇人,在失去唯一的女儿之后,瘫痪在床,再也没有往日里的威风。
韩唐不晓得对于傅家该抱有什么心情,毕竟是傅鸢的亲人,或许现在的结局,就是傅大声和傅氏最好的结果。
他们依旧活着,在那份悲痛欲绝里,体会到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悔恨。
我以为韩唐会有两种选择,一是放下往事,或许在一开始还接受不了傅鸢的离去,可是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他现在是人上人,日后总会有更好的生活。
二来便是对于傅鸢的感情耿耿于怀,毕竟年少时候喜欢过的姑娘,总是刻骨铭心的,他可能被这段感情缠绕着,永远走不出属于傅鸢的圈子。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