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阿红是因为相公来魏都做生意,又适逢养育之恩的容嬷忌日,所以她便一起来了。
岂料昨日刚进城,就在街上看到张榜上的幺鸡,她即刻去了靖安府。言及此处,阿红不由得湿了眼眶,“幺鸡,幺鸡到底为什么会死?”
“节哀顺变。”魏玠叹息了一句,心中却有思索。
两个孤女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一个貌美如花,一个貌若无盐。美丽的嫁作商人妇,穿金戴银,而丑陋的孤苦劳碌,死于非命。
以前的魏玠从不想美丑之事,因为曾经他的世界里没有丑陋,如今却是不经意中改变着。
夜星影请求阿红带他们去幺鸡当初的住所,并介绍幺鸡生前的人际关系。
“我们就住在城西的梅花巷,其实幺鸡除了我们没什么别的朋友。”
“你说你们,当时被去世的那位容嬷收养的不只有你和幺鸡吧?”夜星影有问,阿红必答,“还有阿中,我跟他是同一年被收养的,幺鸡迟一年。容嬷去世过后,多亏了阿中在木匠师傅那里学艺才能养活我们。我想他应该还不知道幺鸡被杀害的事情,否则……”
阿红又一次情绪喷薄,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都忍不住流泪哭泣。
终于到了城西的梅花巷,这里的屋院大多墙垣陈旧,斑驳陆离,但他们的故居却是重新休憩过的。这也是阿红出嫁时唯一能留给这里的改善。
触景生情的阿红在门外哭成个泪人,夜星影轻轻抚慰,魏玠便生无可恋地站着不说话。
“我耽误你们了,进去吧。”
“那个,见到人之后,你先不要告诉他幺鸡被杀害之事。”夜星影提醒道。
虽说阿红也不明所以,但官府查案总有他的道理。
敲门之后,没人应声。阿红还以为是阿中出去摆摊或是寻找丢失的幺鸡,但过会儿便有人开了门。
平平无奇的男子就是木匠阿中,他略微泛红的眼睛乍一下看到阿红甚是惊奇,再见另外二人便是另一种情绪。
“阿红你怎么回来了?”阿中只有惊无喜。
“阿中,幺鸡……”阿红眼看着就要绷不住情绪,而夜星影急忙问道,“幺鸡在家吗?”
一刹,阿中的眼里微妙地给出了不安情绪,摇头世子。
“你不好奇我们是谁吗?”夜星影再次提问。
他显然没有来得及好奇,这才慌慌地问道:“对不起,我刚刚只顾着阿红,忘了问二位是?”
“靖安府查案。”
故人归来相聚本该是欢欢喜喜,故居如今却是空空荡荡,临门不大的庭院只有废弃的木头木屑而已。
一进大屋,迎面看到的竟是一副棺材,这叫魏玠大惊小怪得跳脚,“什么人啊,在家里摆副棺材?”
夜星影却环顾屋中几乎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材,层层摞叠,排排累叠。阿红说过的,他是个木匠。
一股淡淡的香气叫夜星影嗅着有些熟悉。
“阿中,你做一副棺材是为了何事?”阿红在意地问道。
“我想着容嬷当年下葬时我们甚至都没钱买棺材,本想趁着今年年好,顺便修葺一下墓穴坟地?”
这个理由,阿中回答时并无不妥,但他奇怪的是,又显然迟钝才问道:“两位查案怎么查到我这里来了?”
“因为,幺鸡死了。”夜星影凝视阿中说道。
相依为命,至亲至近之人死亡的消息传到耳朵里,他眼里的确有痛苦,却不尽如此。
“幺鸡她……”阿中犹豫着,迟疑着,一咬牙说道,“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失踪了。”
两个月这个时间跟燕萝的说法相符。难道说两个月前,幺鸡变美之后就未曾回来过,阿中当真不知道幺鸡变成了锦雀,更无关锦雀之死?
阿红和阿中二人相坐彼此安慰,阿中也抱头痛哭起来。
夜星影就随处看看,满地的木屑,她抓了一把闻了一下,却遭到魏玠的嫌弃,“木头有什么好闻的?”
“有香味。”夜星影人捧了一捧递给魏玠,他差点就要听从伸着脖子去闻却一把拍散,“小王我尊贵的鼻子怎么能闻这种低等木香,好歹也得紫檀木才配得上我。”
当魏玠无意间说紫檀木的一刹,那边阿中的哭声仿佛猛地一顿。
故人哭故人的场景实在太过撕心裂肺,夜星影与魏玠决定先出去看看,等到阿中情绪稳定些再回来问他一些问题。
离开房间之后,夜星影才对魏玠说起,“那天,锦雀的房间里就有一个紫檀木柜,魏俊还被划破了手指。”
“魏俊那个笨蛋!那个柜子小王我也注意到了,做工参差不齐,还不如这个低等木匠的手艺,浪费材料。”魏玠一脸不屑。
“幺鸡变美是两个月前的事,锦雀出现在燕雀楼是一个多月前,这期间还差着一段时间。你说,锦雀变美之后真的没有回来这里吗?”夜星影道出疑惑。
二人向梅花巷其他人家打听了一番,大概两月前开始,此处是否有美女经过?
“巷尾的阿梅就挺美的,她每天都从这里经过。”
“美女是没印象,不过今日难得看见一个丑的!”
本就长得不好看的居家男还嘲讽起夜星影一句,就差魏玠暴跳如雷,“你长得这副德行还好意思说别人丑,要不是嫌又脏又臭小王我撕烂你的嘴!”
一番打听总归还是有收获的,附近一个做晚工的住户说到前天夜里收工回来时遇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走进了阿中家里。
当时天黑,工人困倦地走回家的路。忽然他听到一个女子大概是扭脚叫了一声,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上去,果然有一个女人蹲在路上。
“我觉得那一定是个美人就上前一看!”
“那你看清她的模样了?”
并没有,女子面纱遮脸,不露真容,而且立马起身走掉。但是工人的的确确偷看到女子走进了阿中家门。
“阿中以前有个住在一起的女人,虽然不漂亮也算个女人,不过好久没看到她了。男人独居嘛,漫漫长夜,偶尔是会叫女人上门的。”工人讳莫如深地说道,“之前我还看到他在院子里拿着个女人的簪子一个人傻笑,指不定被哪个巷子里的女人缠了身勾了魂。”